美国.纽约
翻开手中的相簿,里面的每张相片都充满着回忆,有他们开怀畅笑的画面、有他们互相捉弄与扮鬼脸的画面,当然也有他偷偷拍下她低垂秀颜、陷入沉思的画面。
她是他们「三剑客」中唯一的女生,也是小他们两届的学妹,模样清秀漂亮、聪明慧黠,一直吸引着他的目光。只不过她的眼神却从没有放在他身上,虽然好几次他告诉自己该收心了,偏偏自己的心却不是这么容易控制的。如今已经毕业三年多了,他的心非但无法收回,反而陷得更深。
齐乃纶独自坐在餐厅的一角,静静地陷入了沉思……
「在看什么?」三剑客之一的程斯隽走了过来,坐到他对面的位子上。
齐乃纶赶紧将相本阖上,「没看什么。」
「没有的话干嘛要藏起来?」程斯隽开起玩笑,「该不会是女朋友的相片?那我更要看看了。」
「哪来的女朋友?想看就看吧。」齐乃纶将相本推给他。
程斯隽笑着打开一看,才发现竟然都是他们三剑客的相片!「哇,你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活动的时候、聚会的时候,有的是自己拍的,有些则是请同学拍的。」他扯唇一笑,「好快,如今一想,才猛然发现我们已经毕业这么久了!」
「没错,匀璨毕业不过一年多就升格为组长,让人不得不承认那小丫头不但长大了,还颇有才能!」程斯隽笑了笑。
「有才能有什么用,她只会迟到而已,大概忘了我们要为她办升职庆祝会吧。」齐乃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着窗外。
「不可能,她绝不会忘了,三剑客耶!」程斯隽指了指他手里的相簿。
就在这时候,夏匀璨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拉开程斯隽旁边的椅子就坐了下来,直接拿起桌上的白开水大口灌了起来,「哇……好过瘾。」
「你怎么了?喝慢点儿。」齐乃纶赶紧拍拍她的背。
「我被缠住了,那些组员硬要请我吃饭,这不是拍马屁吗?偏偏他们一堆人七嘴八舌地围着我,我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喝得太猛,她用力喘了一口气。
「哇噻,以前是你拍人家马屁,现在换人家拍你马屁,你还不愉快?」程斯隽仰首一笑。
「程斯隽,你找打!」
每次都开她玩笑,知不知道她有多难受?难道他都没发现她的目光注视他很久了?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他一句温柔的慰藉,但每每得到的都是这种半挖苦式的玩笑,看来他真的只拿她当学妹看而已!
「让你打呀!」他还真喜欢故意闹她。
齐乃纶则静静地在一旁看他们相互斗嘴,虽说是斗嘴,倒不如说是另类的打情骂俏,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匀璨喜欢的人是斯隽。
「哇!你是专门来气我的吧?」夏匀璨朝他伸出手,「礼物呢?」
「你还真不懂得谦虚和矜持,算我服了你。」程斯隽笑着从袋子里拿出一样东西给她,「名牌包。」
「名牌包?」她赶紧打开一看,「这个多少钱呀?我知道你很会赚钱,但也不用这样破费啊。」
「你升职是何等重大的事,偶尔破费一下又没什么。」
「算你会说话,好吧,我接受你的礼物。」夏匀璨转向齐乃纶,「你呢?」
「这是我的礼物。」齐乃纶将东西放在她面前,「价值虽然跟名牌包没得比,但你可别扔了它。」
「你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她瞠大眸子将礼物打开,往日欢笑的情景映入眼帘,回忆也同时涌上心间,她忍不住笑了。
因为她看见大学时程斯隽青涩的模样、憨憨的笑容,「斯隽,原来你以前这么土气,蠢死了。」
「你也好不到哪去。」
「才怪,那时候很多人追我呢!」她说得没错,漂亮妍丽的她一直以来都非常受到同学与学长们的关爱与注意,但是她完全看不上眼,一心只在一个人身上。
就像现在,不管她翻了几页,目光也只停留在程斯隽的脸上。
太过了解她的齐乃纶发现这种情况时,自嘲一笑地拿起MENU,「来很久了,快点餐吧。」
「是呀,我都快饿扁了。」匀璨笑着接过菜单,立刻点了几道菜。
他们有说有笑地用过餐之后,程斯隽便抱歉地说:「我和客户约好待会儿见面,怕会塞车,先走了。」
「程斯隽你——」匀璨真的很想再与他聊一聊,哪知道他说走就走,还真无情,忍不住噘起唇说:「也不多陪我一下,都忘了主角是我。」
「有我陪你,不好吗?」齐乃纶笑着问道:「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不了,我想喝点酒,行吗?」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喝酒?!」她不太会喝酒也就算了,喝醉了还会胡言乱语、乱唱歌、发酒疯呢!
「就半杯?」她笑了。
那抹如花般灿烂的笑容,每每让齐乃纶抵御不了,「好,就半杯,不准醉呀!」
「放心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上限就是半杯,再说醉了又怎样?你不就在我身边吗?」多年来她身边总有他在,让她觉得很心安,只不过心中的爱恋却不因为这份安心而停驻在他身上。
「够了,少灌迷汤了。」他转身向服务生要了半杯酒后,担心地望着她问:「心情不好吗?」
「对,非常不好。」酒送来了,她赶紧拿起来喝了一口,眯起眼睛说︰「真舒服,虽然酒味很呛,但下肚后迷迷蒙蒙的感觉很棒。」
「那只是短暂的麻醉而已,也不能多喝。」喜欢这种滋味的人就爱藉酒浇愁,只怕会变成习惯。
「你呀,最让我讨厌的地方是什么你知道吗?」她指着他的脸。
「什么?我?」
「对,因为你每次都用说教的口吻对我说话,好像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很气人耶!」因为生气,她又气呼呼地喝上一口。
「如果你听话,我也不会这样。」瞧她已有胡言乱语的迹象,显然有点醉了。
「我干嘛要听你的话呢,你是我哥、我爸吗?连我的心事都不懂,还敢乱说。」她睨着他。
「你有心事?可以告诉我吗?」
她又喝上一口,傻傻地笑了,「我喜欢一个男人,喜欢了好几年,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每次只会逗我、取笑我,实在好讨厌。」
齐乃纶闻言,立即将脸转向窗外,眨眨眼,泌去眼底的泪雾。因为懂她,就算她没说,他也知道她心中的秘密。
「那怎么办?要我告诉他吗?」他强挤出一抹微笑,「还是揍他一拳,打醒他?」
「才不要,你真坏,那多丢脸。」低下头,匀璨凄楚一笑,「我想等……等他发现我、看见我、察觉我的好。」
「傻瓜!」他小声地感叹道。
「你说什么?」她眯起眼睛嘻嘻一笑,「说我坏话喔!」
「行了,才半杯你就乱笑、乱说话,可以回去了吧?」齐乃纶扶她站起来,「我看以后你只能喝四分之一杯。」
「才不……你坏……」说完这几个字,她倏地倒进他怀里。
「我坏?」齐乃纶扯出一抹苦笑,「也是,我非常坏,坏得明知你心里没有我,还为你担心着。」
他温柔地扛起她,将她带离餐厅,安全地送回她的住处。
车子停在匀璨的住所前,匀璨已经睡着了,齐乃纶轻声唤了她几声,仍无法叫醒她。他赶紧从她的皮包中翻出钥匙,将她送进屋里。
看着这间只有她一人居住的偌大洋房,他不禁感叹起她的身世。
她是家中的独生女,很小的时候父母亲就离异,母亲改嫁到台湾,父亲则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到香港出差不幸搭上了死亡班机,自此她便一个人生活着。虽然她父亲留下了大笔保险理赔金,但每花一分钱,她就跟着心痛一分,所以她将大部分的钱都存了起来,半工半读靠自己赚钱生活,除非应付不了昂贵的学费,她才会不得已动用。
记得他和程斯隽大一时,有次相约去看电影,正好看见在路边摆摊的匀璨被两名洋人欺负刁难,他们看不过去想过去解围,可没想到她看起来瘦弱,但拳脚却很厉害,非常「神勇」地将那两个人给打跑了!
就在他和程斯隽目瞪口呆之际,她狠狠地问道:「怎么?你们也想来挨两拳吗?」
也因为这缘故,他们成为了好友,更成为路见不平的三剑客,而她为了跟随他们,也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终于了解为何一个女生会有这么矫健的身手。她说东方人在美国生活不容易,何况她还是独居一人,所以练些防身术好自我保护。
这些话在齐乃纶心里造成不小的冲击,也因此想给予她更多的保护,不让她再孤单一人,即便她需要的人不是他。
将她放到床上,褪下她的外套与鞋子,并贴心地为她盖上被子之后,他坐在床畔,温柔地轻抚着她的秀发,忍不住说:「不会喝酒干嘛喝这么多?」瞧她仍是熟睡着,他又道:「为何要这么执着呢?别让自己这么伤心难过了,如果等不了就直接向他告白呀!」
话虽这么说,但齐乃纶却忽略了一点,他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一心纠结在她身上,就不知道她是否感受得到?他是该表白,还是就此放在心中?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徘徊已久。
齐乃纶旋即走进厨房,在冰箱内找到冰开水,狠狠喝下了一杯,好让自己内心翻腾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因为担心,他一直待在她家客厅,偶尔在沙发上打个盹,等着天亮。
*****
匀璨清醒之后,看见床头的字条,才知道是齐乃纶送她回来的,而且他还待到了天亮,确定她没事才离开!
「糟糕,我八成又在他面前失态了。」问题是,她到底对他泄露了多少心事、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怎么她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来酒精真不是好东西,会让她像一本书一样完整地摊开在他面前。
就在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一看,竟是齐乃纶打来的。她鼓起腮抓抓头发,懊悔不已地想着,该不会她又说错什么话,所以他才打电话来取笑她的吧?
「喂。」她无力地问︰「干嘛?」
「问问你醒了没?宿醉的话就喝点浓茶。」
「你……你不是为了取笑我?」听他这么说,她倒是安心了。
「我又不是斯隽,干嘛跟你斗嘴呀?」发现她的情况不错,他笑了,「你没事就好,今天周末,好好休息吧。」
「乃纶!」她倏地叫了他一声。
「还有事吗?」
「谢谢你送我回家,下次我如果要喝酒,你一定要阻止,知道吗?」要不然每次都在他面前丢脸,这怎么行?
「你以为我没阻止吗?这要看看我们夏匀璨大小姐听不听话。」他扯唇一笑。
「好啦,别再说了,真的超丢脸的。不过我交代的你一定要记住哦!」
「是的,我会记住。」他以百般疼惜的语气说道。
「那就好,今天是周末,我想再睡一会儿,那我挂电话罗。」
匀璨挂断手机之后便躺回床上。
望着天花板,她忍不住呢喃道︰「昨天程斯隽就这样放我们鸽子,怎么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呢?真是可恶!」
带着对程斯隽的抱怨,她迷迷蒙蒙地又睡着了。
可恶,她的手机竟然又响了!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是同组的同事凯特打来的,「凯特,什么事?」
「昨天你怎么可以突然落跑呢?我们说好要请你的。」凯特看看其他人,「现在大家都聚在Karaoke Bar,你要过来吗?」
「Karaoke Bar?谁大清早的待在那里。」她完全没有出门的欲望。
「什么大清早,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
匀璨赶紧看了看时钟,顿时目瞪口呆地自言自语着,「天啊,怎么这么晚了?我昨天到底喝多少?又是几点回家的啊?」
「组长,你在说什么呀?」
「没。」他们都说要帮她庆祝了,她再不去似乎说不过去,更何况以后都是要天天相处的同事,彼此有了芥蒂可不好,「好,给我一点时间,我尽快赶过去。」
挂了电话后,她赶紧冲进浴室冲了个澡,洗掉一身的酒气,然后简单涂了个口红便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