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爱惨了你那个同学叫做……”
“凌立高。”周传叙接话。
“嗯,对!就是凌立高。她每天写一封情书耶,如果姗姗把这份力气拿来考大学还得了,我保证,国立大学一定有她的位置。”
“姗姗不是念书的料。”
“也对,她现在当少奶奶,日子风光得很。”
“不管怎么过,愉快幸福就可以。”
“是凌立高没有福气,娶不到我们姗姗,他现在做什么?”
“听说在国中教美术。”
客厅里,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回回说得好不尽兴,这让在厨房洗碗盘的向冉冉很不愉快。
聊天就聊天,有必要笑得那么爽吗?当少奶奶就很风光,在国中教美术就是两光?屁啦,娶不到他们的刘钰珊是逃过一劫好不好。
她拉长耳朵,把他们的对话全听进去。
晚餐桌上,她和詹幼榕已经唇枪舌剑、来往交战数回,连迟钝的大熊都听出她话里夹枪带棍,攻击力强,皱起眉头不苟同地望了她好几眼,可他不皱眉还好,一皱眉更让她拉起紧急战线。
乒乒乓乓,一个不仔细,碗盘掉到地上,她等了五秒,以为大熊会冲进来问她有没有受伤,可是……并没有,心沉了下去,她闷闷地蹲下身,把破碎的盘子一块块拾起。
整理好厨房,心不在焉的她手上割破两道伤口,是应该先把伤口清理干净免得发炎的,谁知道一进客厅,她竟看见狐狸精窝在大熊怀里,一股子无名怒气陡然上窜,轰的,把她的心烧成焦炭。
真了不起,她还没有兴师问罪,问问那个躺在饭店床上的醉女人是不是詹幼榕,人家就侵门踏户,动作飞快地贴上他家老公,她要是多洗几个碗,会不会连孩子都生下来?
脸色瞬变,她怒瞪着沙发上的一双男女。
“冉冉,碗洗好了?”看见她,周传叙松口气,把詹幼榕推开,起身迎向她。
“要不要我再去拖拖地板、倒倒垃圾,让她多靠在你怀里,一次哭个够啊?”她凌厉的目光射向楚楚可怜的詹幼榕。不知道洗衣服很辛苦吗?把他的衣服哭脏了,谁清理?
“冉冉。”大熊拉过她,不晓得她在发什么脾气,从晚餐开始,她就不对劲。
“我有说错吗?”她挥手,把他的熊掌挥开。
“别这样,幼榕是谈到她离婚的事情,一时心情激动,忍不住才会……”
“才会窝在别人的老公胸口哭?”向冉冉冷笑。“如果她舍不得那个男人,就该在对方面前哭,哭得他心软,哭到他愿意尽释前嫌、重新接纳旧老婆,如果她不屑那个男人,应该笑着走掉,并开心地对所有人说——哈,我终于解脱。
然而,不管是舍不得或者不屑,她都没有道理去向不相干的男人寻求安慰,除非……她要的是周传叙的同情、周传叙的心疼,以及周传叙的放不下。”她走到詹幼榕面前,笑着问:“请问,这是你要的吗?詹幼榕小姐。”
“我、我没有,冉冉,你误会了。”
她的语调很可怜、姿态很可怜,但背着周传叙、面对向冉冉的脸上挂起笑颜,她不但是双面人,还是个可怕的双面人。
轻嗤一声,向冉冉没把大熊拉到同一阵线。这是女人与女人的战争,她不需要像对方一样,躲在男人后面装可怜。“开门见山比暗地里使诈来的光明磊落,如果你的目的是要介入我的家庭的话。”
猛地,詹幼榕回身,对上周传叙的双眼,他看见她眼里蓄满了泪。“冉冉,够了。”他不明白冉冉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怎么会够?我才说完开场白呢。”
“对不起阿叙,是我考虑不周详,没想到住在这里会造成你的困扰,明天我就搬出去。”詹幼榕抢话,泪水跟着潸然而下。
她的泪水激起向冉冉满肚子火焰。果然是初恋情人,比谁都清楚草食熊心软,对于爱哭的女人没辙。
“幼榕,不要想那么多,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一定很累,你先回房休息。”
“好。”她爬了几层阶梯后,突然回头,对向冉冉说:“造成你的困扰,我真的很抱歉,你不要为了这个和阿叙生气,他是个很好的男人。”
她的老公好不好不需要人家来打分数?真是笑话。
见詹幼榕离开,周传叙拉住妻子的手说:“冉冉,我们谈谈好吗?”
“是该谈谈,要是等到她坐上你的大腿再谈,好像就有点晚了。”
他看着她无理取闹,无奈的揉揉她的头发,咕哝一声,“小心眼。”
他们回到卧房里,关上门,大熊的第一个动作是把她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态度摆明,他不想吵架。
“清楚了吗?我的大腿只有老婆可以坐。”他勾起她的下巴,正视她。
“你可以帮她升级啊,几张文件签一签就成了,不过是让她当老婆嘛,如果是要让她当总统可能就麻烦点。”
大熊叹气:“冉冉,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吃晚饭的时候说话就很不客气,幼榕哪里惹到你了?”
“你说呢?”
“你不喜欢她住在我们家?”
“当然。”这种事还用问,不然换她跑到暗恋情人家去住几天,看他会不会气到跳脚。
“为什么?”
他还真问她为什么耶,气!“如果我哭倒在某个陌生男人怀里,你会不会告诉我,那个男人看起来很亲切热情?”
“我已经解释过了,幼榕提到她的前夫,一时悲从中来才会这样的,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关心。”
“说清楚点,是普通朋友还是前女友?”
她一问,他顿住。冉冉知道了,是谁告诉她的?
他不是不想对她说,而是因为刚到家,也因为觉得没必要。过去已经过去,再提那些没意义,但他没想到她知道,并且介意。
见他不说话,向冉冉把话接下去说:“不必怀疑,我不但知道你们的关系,还知道她回来,是为了把那段来不及谱成的恋曲做一个完美的ending。”
“想太多,我和她已经过去,现在我有妻子、有女儿、有美满的家庭,我不需要什么完美ending,这些话我已经说过,幼榕和我一样明白,往后,我们只能当普通朋友。”他笑着捏捏她的脸颊,弄懂了,老婆大人不是小心眼,而是不放心。
向冉冉看着他的自以为是,忍不住腹诽。
傻气,那种鸠占鹊巢的气势谁看不出来?如果詹幼榕和他一样明白,才真是有鬼,男人怎会在爱情方面这样驽钝?
算了,气他也没用,他自觉光明正大,再吵下去,他只会当她小鼻子、小眼睛外加小肚肠。
“这是你的真心话?”她问。
“当然是真心话.。”他回得分毫不犹豫。
“那你为什么让她醉倒在你的饭店房间里?”
“你有千里眼吗?连这个也猜得出来。”
“怎样?和前女友共度一夜的感觉美不美妙?”她斜眼瞪他,如果他在她发现之前自首,或许她还不至于那么生气。
“我没有和她共度一夜,我另外向饭店要了一个房间,我去巴黎的食宿是经纪人安排的,不必付费,但是下个月的信用卡账单,你可以在里面找到一条饭店房间的账款。”
没有住在一起?很好。
点点头,他的解释让她满意,但再满意还是没办法说服她,那个初恋情人对她的大熊不觊觎。
“不生气了,好吗?”
周传叙揉揉她的脸。女人的不可理喻总让男人烦心,但冉冉的不可理喻里暗暗透露出嫉妒,会嫉妒代表她是在意他的,对吧?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让她嫉妒一回。
“你以后……不可以给她机会靠在你怀里。”
“遵命,我会给她面纸、抱枕,告诉她,我的怀抱已经标上我老婆的姓名。”
“她只住几天,不是住几个星期?”
“嗯,我一到家,就打电话请朋友帮忙找房子。”
“往后你不会三不五时跑到她的住处,安慰她的寂寞芳心吧?”
“小姐,我是在家工作者,我不见了,你会不知道?”
说得也是,有必要的话,她会二十四小时把他黏紧紧的,让狐狸精无从下手。
“既然这样,未来几天我会尽力拿出我的待客之道。”
“很好。那么……没事了?”
“没事啊……哦、不。”她想起什么似的,说:“还有一件。”
“哪一件?”
“我跟詹幼榕长得一点都不像,对不对?”
这句话问出口,周传叙的脸色转变,他问:“是谁说你像她?”
“还有谁?亲爱的姗姗表妹啊,多感激她提供许多情报,让我先一步有了危机意识。”她反讽。
是姗姗?他找到凶手了,难怪冉冉从头到脚都不对劲,她肯定在冉冉面前搬弄许多事。
“喂,怎么不说话?我和她真得不像,对不对?”他强调。
“对,你们一点都不像,我会找姗姗谈谈的。”他的口气凝重,态度也凝重的很。
“找不找姗姗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谈过。”
她很高兴有这场对话,让她确定大熊的心在自己这边,确定了他的立场,她就不怕第三者翻云覆雨了。
他圈住她的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闻着她的发香,那是他的癖好。“我很高兴我们谈过,以后我们之间不要有猜忌,好不好?”
“你以为我喜欢杯弓蛇影?”
“这次错的是我,我道歉。”
她睨他一眼,说:“别道歉得这么快,我要先闻闻你身上有没有狐狸味,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好,你闻。”
他是最配合的嫌疑犯,解开钮扣、脱去衣服,猛男在她面前大跳艳舞……唉,他真的被教坏了。
向冉冉凑上前,一点一点,在他身上烙下自己的印子。火,燃起一室旖旎。
在詹幼榕因为一把横在她房间门前的拖把摔伤之后,高跟鞋接着失踪,幸好她带的行李足够丰富,一双遗失的鞋子并没有阻挡她的行动。
对于这个,周传叙对向冉冉颇有微词。
她没有证据证实自己的清白,哇哇大叫只会越描越黑,让大熊对她不耐烦,所以她闭嘴。
没想到,在没有包青天的时代,闭嘴往往会被解释成默认。
夜里,不死心的大熊还在他耳边说着詹幼榕的委屈,要她多体谅,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怒之下,她对他咆哮,“除非你有证据证明那些意外是我制造的,否则,别把错算到我头上!”
“我没把错算到你头上,我是希望你看在她刚离婚的份上,在台湾举目无亲,处境可怜……”
“她在台湾没有亲人吗?放心,这种无厘头事件继续下去的话,你就会成为她的亲人了。”她皮笑肉不笑,意有所指。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
“你要求别人的信任,至少要做出让人信任的事。”
“我做的哪件事不值得信任?”
她无语。对,目前没有,但这种没道理的争执持续下去,很快就会有。
张口,她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他却不给她机会。
草食熊不爱吵闹,认为这时候应该让妻子先静下心,才有办法说服她敞开心胸,于是他拿起枕头,离开两人的卧房。这是第一次,他对她口气很差,第一次,他们真正吵架,第一次……他们分房。
向冉冉气到想拿刀杀进詹幼榕房里,但她更明白,这种举动只会坐实她的罪名,她气到在房里来回徘徊,口里念念有词,说的全是要在大熊面前为自己辩解的话。
是啊,在他要求她对他信任的同时,他为什么不对她多几分信心?难道在他的认知里,她真是那种会使小手段、小阴谋的女人?
他的眼里只一面倒地看见詹幼榕的可怜,却看不见她有冤无处申的悲哀,说到底,就因为詹幼榕是他的初恋情人。
错过的,永远最美。这时谁说的?她不肯承认,却又不得不相信,这话该死的正确。
不行,她告诉自己,不能只处于挨打的局面,她必须反击,必须为自己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