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莲城觉得自己前一刻还看着柏尚贤的背影,下一刻便被拉入园林之间。
“啊……你……您做什么?!”
黑拓天瞪着这个怎么看都只是清丽,也不过比旁人聪慧些、比旁人会看眼色些、多懂得他心意一分的女人,脸色更加铁青了。
他方才在几案上看到她誊写的那些卷轴时,便满意地勾唇笑了。她确实是个人才;誊写文章时,总是能将他的笔误适巧订正,便连撰写他口谕时,亦能仿他语气。
就在此时,夏朗来询问是否要召人侍寝,他摇头之后,突然觉得紫极宫空荡荡得紧,于是没让人跟着便走出宫门想散散心。
他本是习武之人,登基以来也没荒废,依旧保持着早朝前持续练武的习惯。于是,他很快便走出内朝宫殿,恰巧看见了她与柏尚贤的身影。
见二人谈笑晏晏,她自在的神态是他前所未见,忍不住便上前了。
褚莲城见他神色凌厉,又是一脸逼问姿态,便先开口说道:“陛下……可是听见了我与柏尚贤的对话?恼我们不该提及他在博士学宫的事?”
“不。”黑拓天怒瞪着她,不知这个平素极懂他眼色的女人,怎么就不懂他此时怒气从何生。
莫非他表态得还不够清楚?黑拓天蓦地扯下她身上斗篷,往地上一扔。
她身子一颤,立刻双臂交握在胸前。
黑拓天脱下自己的狐裘紧裹住她,将她置于胸前怀里。
他衣襟上的沉木薰香及他身上的暖意瞬间包围住她,这让她不禁一僵。
“您……您……不是还要处理政事吗?”
黑拓天见她神色如此惊惶,更加使劲揽她靠在他身上。
“气朕坏了你和他的好事?”
“我与尚贤殿下就是能聊得上几句的交情,您多虑了。”她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轻推他胸口。
“柏尚贤年轻有为,此番他父皇病重,早晚是要将他召回登基为王的。”黑拓天低头看着她说道。
“那是西柏国之福。”
月光下,见他眼色一沉、唇角冷笑,她顿时胸口一窒。
“您……想做什么?”褚莲城身子往后便想挣离他。
黑拓天的手扣住她腰,迫她贴在他身上。
“换作你是朕,你会怎么做?”
褚莲城看着他黑灼眼眸,四肢开始冰寒。
柏尚贤有才,若回西柏国登基,西柏国便有机会成为下一个北墨国。可柏尚贤若是明君,紧邻着北墨的西柏,便会是黑拓天之患。
“我……我不是陛下,我只愿身边人及天下平安。”她不自觉地揪住他的衣袖。
“若要天下平安,不是不启战事,而是将战事规模缩到最小。必要之杀,也是利益天下百姓的一种手段。”他厉眸闪着寒光,俯身以额头轻触着她的。“懂吗?”
褚莲城懂,所以她打了个冷颤。
她懂这个男人的野心——跟随在他身边已有一段时日,她怎会不清楚他。
他明白他要的是什么样的天下,也已经把一切都想遍了,于是在各方臣子献计之时,能够支持他的理念往前走、能够帮到他的,他便会视其才能而用。他要创建一个属于他黑拓天的新朝代,所有朝臣的建议都只是在为他完成这个局面罢了。
“懂了什么?”他握紧她的下颚,往前一抬。
“陛下想一统天下。”
“哪国君王不想一统天下?”他黑眸一亮,紧盯住她的眼。
“可每国君王想一统天下,都要先针对眼前最强的敌手北墨下手。但身为北墨皇帝的您,却已经在针对各国做逐一击破的计画。”
“不愧是朕看中的人……”
黑拓天话未尽,褚莲城已在他面前单膝落地。
“陛下并吞西柏国既是早晚之事,愿您能留下尚贤殿下,让他能如我一般成为您的股肱之才。”
黑拓天瞪着这个向来在他面前除了家国亲人之外,像是不在乎一切,可如今却为了柏尚贤屈膝的褚莲城。
“我为何要留他?留你,是因为你没有野心,但他有。”他从齿缝里蹦出话来。
“那就给他一个失去野心的理由。”至少还能留得一条命。
“你就这么舍不得他被杀?”
黑拓天一把抓起她纤瘦手臂,用力将她拉到胸前。
他埋首于她颈间,嗅闻着她身上的药香。
对于这样的亲密她还没能适应,只能一动不动地由他挨着。
她的木然,让他蓦地抬头,掐紧她的下颚。
“回答朕,你就这么舍不得他被杀?”
“除非是万恶之人,否则任何人被杀,我都会不忍。况且,我视他为友。”
“那么朕若被杀呢?”
“陛下身边有千万人会因为陛下的逝去而感伤。”
“若朕不再是朕,你可会为我伤心……”他收紧了手指力道。
“若您不再是您,便不具资格强逼我回答这种问题。”她痛得眼泛泪光,却仍挣不开他的手。
“好。你认为朕强逼你,那朕岂能不让你如意。”
“您……想做什么……”
她的唇在瞬间被他狠狠攫住,他强霸唇舌的纠缠让她喘不过气,只得用力捶他。
他抬头瞪着她泛着水光的眸,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已被他打横抱起,大步走向紫极宫。
“放我下来!”
“这么大声张扬,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我与你正欲成好事?”
褚莲城看到一名总在皇上身边服侍的内侍正朝他们走来,她倒抽一口气,立刻将脸埋入他胸前。
“净空往紫极宫的道路。”黑拓天命令道。
褚莲城紧缩在他胸前,焦虑到连胸口都揪痛了起来。
他这般抱着她,她怎么可能不知他想做什么!可她一直以为这一日或许会晚些到来;或者,他会对她失去兴趣,她便能逃过一劫……
“朕不会强逼于你。”他附耳对她说道。
他灼热气息吹人她耳间,她轻颤了下,狠咬住唇。如果这一关终究难逃,那么……
她揪着他胸前衣襟,悄然抬眸看他,用气音说道:“我怕痛。”
他见她神色怯怯,没忍住掠夺的心意,低头攫住她的唇,恣意采撷。
“我会让你忘记疼痛的。”他在她唇间说道。
她颤巍巍地深吸一口气,也只能相信了。
他确实让她忘记了要痛。
他在男女情/yu上懂得太多,她终究不抵他的百般逗弄,即便是初尝人事,仍是在他身下因为欢愉而拱身相迎。但即便是情潮颠狂,高大的他在沉入她体内时,她仍是痛得哭了出来;虽然,那样被刺穿的痛,在他的刻意操弄下,不一会儿便成了潮浪般袭来的欢愉。
被他进入身体的感觉,既陌生又张狂,有好几回她都觉得要喘不过气,只想躲只想逃;可他总不允,锁着她的眼,扣着她的腰,任由她怎么捶打,便是抵死着逼她迎向颠峰,而后昏迷在他身下。
第二回的欢爱,她是因他落在她背上的吻而惊醒的。她迷蒙地睁开眼,还没回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让他翻过身吻住了唇,在他指尖抚触之下再一次失守。少了初次的痛,他的冲击力道让她哭着紧搂着他颈子在他怀里崩溃,而后再度人事不省地昏了过去。
依稀记得有人替她拭了身子,又替她穿了衣,好似还有人说了些话,可她终究没力气醒来,直到不知多久后,她被人摇醒。
“喝完药再睡。”黑拓天一袭单衣坐在榻边,将她连人带被地搂到臂弯里。
她勉强睁开,眼色仍迷蒙。
见她薄唇仍留着被吮的红,身上白皙肌肤尽是他留下的痕迹,他只觉怜爱,拿过一只翡翠玉碗递到她唇边。
“御药交代,这药睡前得喝完。”
入口的苦味让她蹙了下眉,却因为已经习惯喝药,还是喝得一滴不剩。
他接过玉碗往旁边一搁,愉快地看着这个不自觉偎回他怀里的人儿。
她蹙了下眉,当意识渐渐清醒后,身子跟着一僵。
“别动。”见她想退缩,他低声一喝。
她抿着唇,紧闭着眼,却还是想起了晚间的所有事……知道他在等她开口,可她此时说什么都不对,只能问道:“方才那是什么药?”
“你昏了过去,我怕你有状况,传了御医。”
褚莲城倒抽一口气,对上他噙笑的眼,旋即低头抓住锦被就要往里头躲。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在紫极宫留宿,她以后怎么做人啊!
“御医说你气弱体虚,在身子没有大好之前,不得太颠狂。”他低笑着,拉下锦被。
她的脸益加辣红了,只觉此生不曾如此困窘。
“可是在恼朕?”他黑眸锁着她模样,怎么看也不魇足。
“我……累了。”她背对着他,闭起眼。
“在想什么?”他将她转过身,再度钳住她的下颚。“说——”
她仰看他,看得久了一些,便觉得胸口一阵胀。就算对这个男人没有情,可总会记得他与她之间的一切,更何况她在心里对他是有所眷恋的。
但他是一国之君,所以她不能让太多情绪往心里去。皇上是属于后宫众多女子,而非她一人的。
她紧握了下拳头,“在想以后要如何才能不与陛下亲近。”她声若冷泉。
“你!”黑拓天蓦然坐正身子,一把将她抓到身前。
一夜贪欢,她身子仍是无力,在他这般摇来晃去之后,她不适地蹙起眉,无处可靠,只能抵着他的肩头轻喘。
见她病弱,他抿紧唇,这才放轻了语气,抚着她背脊说道:“你已经是朕的女人了,肚里或许已有朕的孩儿了。”
“若陛下还惜我有几分才,就该让我喝避孕汤汁。我这样的身子若是怀孕,那是自寻死路。”她身子一颤。
他脸色一沉,眼色变冷厉。他不是忘了要让她喝避孕汤汁,而是刻意不交代的,谁知道她的身子竟孱弱至此!
一股无名火让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恼她的病弱;恼自己拥有了一个天下,却对她的病弱无能为力;恼自己在欢爱之后,竟更加不想放她离开。
“抬头看我。”他命令道。
她看了,心紧抒了一下。
“不管有没有身孕,朕就是要你。”
她迎视着他黑灼的眼,多少懂得他的心思。他面前的每个人都怕他,或对他有所求、有所算计,可她的求、她的算计有哪些,已全都告诉他了。他信了她,知她没有太多贪求,因而希望她能陪在他身边。
毕竟他不是一个喜欢阿腴奉承的帝王。
褚莲城伸手抚住他的脸庞,感觉他面庞一僵,抿紧了唇角。
“您想要我,那臣就陪吧。”没想到她这辈子竟也要涉入男女情爱了。
“就这么不情愿吗?”他冷冷说道。
“我以为陛下喜欢我这样说话。”她皱了下鼻子,模样倒有些顽皮。
他瞪她一眼,心下却松了口气一长臂将她揽入怀里,埋首她颈间,闻着她身上的药香。
她没有反抗,反正也挣不开他。况且他的身体那么温暖,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习惯挨着他了,原来四肢都被捂暖了是这么舒适的事。
“我待会能回府里吗?”她眼眸半睁地说道。
“已派人通知你府里,你今夜留宿宫中。”
“陛下日后还会再留宿我吗?”她轻咬了下唇,痛得微缩了下。“还有……关于尚贤殿下的事,您能饶他一命吗?”
“你现下是在用自己的身子交换他的命吗?!”黑拓天大怒,蓦然起身就要下榻。
她一个旋身,自他身后抱住他的腰。
虽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在意她与柏尚贤之间,可君王之怒要祸及人命实是轻而易举;于是,即便忝着脸,她也要让他息怒。
“我对男女之事向来不上心,陛下与我相处已有一段时日,应当知我。况且……我……我方才对您的反应,可有半分牵挂他……”她话说至此,已辣红了脸,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黑拓天没回头。
褚莲城轻叹一声,把脸贴在他背上。若真要说起记挂之人,她惦着黑拓天还比柏尚贤多,只是她对黑拓天思虑过多,不敢眷恋啊。
可如今这局面,若黑拓天喜欢她眷着恋着,那她便眷着恋着,暂图个皆大欢宣口的假面吧……
“我头昏,想睡了。”她软声说道。
“你想睡便睡。”
黑拓天没回头,仍在恼她竟能如此动摇他。
感觉她松开了环他的手,在他身后挨着他身侧躺下,接着传来拉锦被的窸窣声。一会后,一只冰冷小手握住他的,一道凉柔声音说:“陛下也早点歇息。”
黑拓天心中一动,不由得回头她闭着眼挨着他,可脸耳都是红的,眼睫仍轻颤着,如此少见的儿女娇态让他暖了心。
他侧身上榻,将她身子纳到胸前。
她身子先是一紧,既而往他怀里缩去。他胸中顿时一阵血气翻腾,若非顾念她体弱,真是想再闹得她动情的。
黑拓天盯着怀里的人儿,大掌一下下抚着她背脊,呼吸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双唇竟不由得微微扬起。
国事之间能懂他心思之人尚且不多,更何况是后宫那些只懂得争宠的女子。她这般懂他,他是欢喜的。
人,需要被懂——即便贵如天子。
所以,他想宠她,想用她想要的方式来成全她对和平之向往。
她先前提出的一些论议,确实与他心中所想相同。只不过,她毕竟心软,而他为了社稷大业,有些事绝不能退让半分,即便她日后会因此而惧怕他,她也应该会比谁都懂他。
黑拓天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听着她浅浅的呼吸,不由得也放缓了呼息,安稳地睡去。
“……这梁国渠岂能说建就建!费用要从哪来?这一建便是几年光景,人民若是不堪其扰,谁来负责?!且这主事策划者都是梁国人,他们若真的那么善良,前年会跟着西柏一起攻打我们北墨吗?分明就是有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