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担心,我一点事都没有,祖父从小就怕我吃亏,所以教了我一点本事,虽然不足以应敌,但要自保是绰绰有余。”他的怀抱让她感受到他的担忧,她只能尽可能地安抚他。
“他恐怕已经知道咱俩的关系,所以才想对你下手。”他哑声道。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将她卷入危险之中,尤其在他力有未逮时,会让他感到相当无助。
“别说他想对我下手,下回再遇见他,我会逮住他,像他这种乱臣贼子,人人皆可诛之。”她身边养那么多护卫,可不是为了排场。
“这阵子,你就乖乖地听令堂的话,待在团圆阁里,哪里都别去。”
“那可不成,扬州的粮就快要运到了,简昊衍难道会错过这个机会吗?他会出现在杭州,说不准就是他也接到消息,知道粮船来,他怎可能不抢?咱们得抓住这机会,一举将他擒下。”
“这事我自有打算,你就待在这儿。”
“你说过不会拘着我的。”
“在不会危害你的情况之下确实如此,但简昊衍是个心思深沉之人,他行事前必定沙盘推演许多次,你要是出现了,成了不该出现的变数,要我如何是好?”晁枢引沉着声与她说理。
尹挚抿了抿唇,心想确实有可能如他所说,她总不能有心帮忙反倒扯了后腿。“好吧,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去了,可是你自个儿要小心,尤其是……要特别注意杜获。”
晁枢引微扬眉道:“你为何这么说?”
尹挚只好把她觉得古怪之处都道出,举凡是知府宴会,甚至是在衢州时,这几桩事都教她足够对他起疑。
“我知道了,我会放在心上,有机会我会探探他。”
“我希望是我多心了,但不管怎样,防人之心不可无。”瞧他脸色不好,她知道怀疑跟在他身边的人定教他不好受,只能言语上勉强地安抚一二。
晁枢引抚了抚她的发。“我知道,我都知道,眼前我只想护好你,只要你周全,我才能放胆去做。”
她轻声应着,偎在他怀里,期盼事成那天。
“郡主,夫人来了。”多静在门外提醒。
尹挚不由紧紧地抱住他,低声道:“你要是得空就来探视我,横竖我会假装受伤乖乖地待屋子里,还有,粮船到的那日,不管结果如何,你一定都要来看我。”
“知道了。”他喃着,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我会赶紧了结一切,把你娶回家。”
她娇瞋他一眼,在门板打开之前,飞快跑回床上,而晁枢引也一副正要离开的模样,让开门的贺氏勉强算是满意。
之后尹挚乖乖地当起伤患,虽然晁枢引不方便探视她,但仍差人送信,哪怕只有寥寥几句话她也很受用。
这日,她提笔回信时,贺氏和那韦守正过来探视她。
“那叔,您终于回来了,可有买足所需的石料?”
“有,这一次买得够足的了,倒是你,听说上街遇到疯马,没事吧?”那韦守问着。
多静赶忙搬来两只绣墩让两人坐下。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倒是辛苦那叔了,这一趟去了这么久。”尹挚没打算提到简昊衍的事,不想让长辈无谓担忧。
“也还好,有时出一趟远门三个多月来回都有,要是往后开了海运,说不准来回都要半年了。”
“那就别跑太远,我可舍不得我娘独守空闺。”
贺氏闻言,羞嗔着她,就怕她那张嘴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那韦守哈哈笑着。“放心,我打算把海运的事交给启丰那孩子,而且我手边也培养了不少人,我这把年纪了,只想守着家里这些就好。”
尹挚很满意地点点头。“那叔,虽然我无法喊你一声爹,可在我心里,你跟爹是一样的。”
那韦守闻言,受宠若惊之余,眼角竟有点泛红。“阿挚,你真是个好孩子,你娘把你教导得真好。”
他是把她当女儿的,然而身分差异摆在那儿,他哪敢奢望她真把自己当爹看待,如今听她说出口,他的心涨得满满的,开心得无法言喻。
尹挚勾了勾唇,像是想到什么,突道:“对了,那叔,明日我的粮船会抵达,如果没什么事,明日就别往码头去了。”
虽说修筑的堤防离码头有点距离,但谁知道明日会是怎生的场面,能避就避。
“我知道了,一会我就让人直接把要用的石料和砂土直接倒在堤防那边。”
尹挚轻点着头,心想那叔这样安排应该不至于有所影响,横竖别将那叔卷入危险中就好,毕竟她好不容易才能又拥有如此疼爱自己的爹呢。
翌日,正午时分,天空阴霾得像是随时都会降下大雨。
“郡主,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咱们到屋里用膳吧。”多静看了看天色,企图把尹挚劝回房。“郡主待在亭子里也瞧不见码头呀。”
尹挚没好气地睨她一眼。“你当我傻的?谁跟你说坐在这儿是想看见码头?”
“不然?”
“我都闷在屋里多久了,再不让我到外头透透气,那是要逼死我。”好不容易看在她受伤的分上,娘解了禁,她哪里受得了一直待在屋里。
多静凉凉地看着她,心想也不过就是个假伤患,待了一日半而已。
懒得吐槽她,多静在亭子里布着菜,却听见亭外有丫鬟像是在议论什么,刚踏出亭外要斥责她们,却见她们一个个指着空中,她顺着方向望去,就见到空中竟然出现了浓黑的烟雾,而那方向——
“郡主,码头那个方向似乎走水了!”她急急踏进亭内说着。
尹挚筷子一丢,踏出亭外,看向码头的方向,神色微沉地道:“庞定没差人回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以防万一,一早她就让庞定带了四名护卫到码头边,一有什么事他会立刻回报给她,如今没人回来,她虽不安,还不致于乱了阵脚。
然而才这样安抚自己,一会就见有护卫快步走来。“郡主,庞定让小的先回来禀报,粮船起火,烧成连环船了。”
尹挚瞠圆了眼,急忙问:“两方开战了?船上的人可有救下?向野呢?”
“没有开战,粮船接近码头时,不知为何突然烧了起来,而十艘船上皆以铁链扣接,所以火一烧,十艘船都着火了,大风助长火势,根本就没机会抢救。”护卫条理分明地将所见道出。
对方只是想烧粮?尹挚忖着,随即否决这想法,这分明跟卫所粮库的做法太过相似,许是搬空了才会放火烧船,可是……向野在船上啊!
“没瞧见向野吗?”她急声再问。
“不知道,现在一乱着,船撞上了码头,也延烧起停泊的船,全都乱成一团。”
“晁枢引呢?他没抢救?”
那护卫想了下,便道:“似乎没瞧见晁大人抢救,他好像策马往河口方向去了。”
尹挚攒紧秀眉,静下心继续思索。
不对,依晁枢引的性子,不管如何,他一定会上船查看是否有遗留的线索,而他连抢救都放弃,那是因为他知道船上没有粮,所以追着可疑的人去了。
她不担心晁枢引,因为他身边还有一批暗卫,可是向野呢……“听着,让庞定想法子寻找向野的下落,但你们也必须要小心自身安危。”
“是。”护卫随即领命而去。
待他走后,尹挚才无力地跌坐在椅上。
“郡主别担心,向野那般滑头的人,知晓状况不对时,他会想法子自保的。”
“但愿如此。”
尹挚紧握着双手,不住地祈求着,她不在乎那批粮追不追得回来,她要人安安稳稳地回到她身边!
而尹挚这一等便等到大雨滂沱落下,冷风刮起。
杭州已进入雨季,入冬的雨夹杂着刺骨冷风,晌午的天色却已需要点上灯火,她站在廊上等候,没等到自己的护卫,倒是在雨幕中瞧见熟悉的高大身影。
多静见状,立刻跟着小丫鬟去准备布巾和热茶。
“枢引!”她喊道,想下廊阶,却被他快步走来制止。
“向野呢?有没有找到向野?”她抓着他急问着。
晁枢引嘴角抽了下,略回头看着身后的人。“向大掌概好大的面子,我的未婚妻竟然先关心你。”
尹挚顺着方向望去,就见向野完好无缺地在晁枢引身后。
“向野,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尹挚紧悬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向野摸摸鼻子,问:“郡主没怪我没顾好那批粮?”
“不过是上万石的粮,能抵过你一条命?别说上万石,就算是十万石、百两石,能换你一命,我眉头连皱一下都不会。”就算她倾家荡产,一无所有都无所谓,她有自信可以卷土重来,可人一旦失去,那是再怎么求也回不来的。
向野闻言感动不已,正因为她这样的性子,才教大伙心甘情愿为她卖命。
未来妻子对别的男人说出如此重情的话语,晁枢引相当不是滋味,撇了撇唇,道:“我们先进屋子再说。”后头还有她的护卫,他可不想听她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尹挚应了声,回头便见多静已经让人备了热茶和布巾,向野也让人领着去客房休息了。
进了屋子,晁枢引开门见山地道:“那批粮没事,向野已经让人全数送进粮库。”
尹挚斟了杯热茶递给他,疑惑地问:“你先前安排好了?”
“嗯,我猜想简昊衍定会抢那批粮,而且可能在扬州时动手,所以就去信给向野,要他有所提防,所以被劫走的粮船上头载的是我的暗卫,而回杭州的粮船则是他安排的连环船,只是没料到他竟然故技重施,火烧连环船,不但波及了附近的船只,就连码头堤防也有所损坏。”晁枢引说着,脸上问过一丝狠戾。“我以为他该是会在附近欣赏他的杰作,可惜追赶到河口的雁丘却不见踪影。”
尹挚听完,算是大开眼界,她还真没料想这么多。“可是,说不准你的暗卫那头已经事发,所以他早就离开了。”
“也是,只是我想拚拚运气罢了,毕竟两日前他就出现在杭州。”
“所以根本就没有可能开战,你竟还要我在屋子里待着?”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耍了。
“谁说的?任何变数都可能产生,而且我总觉得他最大的意图并非抢粮。”
“我也这么觉得。”她沉吟着,像是想到什么,忙问:“殿下呢?近来都没有他的消息,他还好吗?”
晁枢引抿了抿唇。“打从刚才你就一直问着其他男人,你怎么就不问问你的男人好不好?”
什么时候他在她的心底被排到那么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