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日,张水薇夜里睡得好,又加上胃口好,苍白的脸色渐见红润。今日,见太阳大大露脸,大地暖供供的,她甚至走出屋子,来到竹林的置物间,准备好好整理一下药材。
她很喜欢草药的气息,三位哥哥总是笑话她的鼻子非常人也,却无法明白,她闻到的并非只是进入口鼻的味道,更多的是一份感动,这些草药是大地给予的珍贵礼物,有些更是经过多年的孕育,得之不易。
张水薇顺手拉开平日最常开的抽屉,可是低头一看,却不是苍术,怔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伊冬又随意更动位置了……这是伊冬的坏习惯,她叨念了几次,因为验尸的关系,苍术和皂角一定要摆放在随手可取之处,尤其苍术无法自个儿种植,因此三天两头就要确认是否还有,伊冬对吃的很行,对草药就完全不行了,从来记不住原来放的位置,又濑得查看她绘制的图引,随手乱放,就老是搞错了。
张水薇抬头查看了一下抽屉上标示的药材名,找到了苍术,见被放在最上头,她只好拉了一张小杌子过来,往上一踏,右手举直,仍构不到,只好踮起脚尖,挥过来挥过去,好不容易构到了,抓着铜扣往外一拉,接着举起左手,两手一起握住抽屉,不过抽屉顺利取出来了,却忘了她踮着脚尖,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一栽……
“啊——”张水薇第一个想到的是护住手上的抽屉,即使摔倒在地也无妨,庆幸的是,她在以为的惨剧发生之前就被某人从旁边抱住了。
“你不知道自个儿有多高吗?”赵平澜的口气带着调侃。
“谢谢……”一股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子,她瞬间一僵,真的是他!
赵平澜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将她抱下来,待她双脚站稳了,才松开双手。“矮了点有何关系?你何必跟自个儿过不去?”
不知所措、心慌意乱……种种刹那间涌上心头的思绪全部抛到脑后,张水薇娇嗔的抬头一瞪。“你是在取笑我是个小矮子吗?”
赵平澜取饼她还紧紧抱在手上的抽屉,放在案上。
“我觉得很好啊。”抱着她时,他很庆幸她如此娇小,若她像北方的姑娘生得高大,他就无法完全将她护卫在怀里。
“小矮子又不是你。”
赵平澜轻声的笑了,好奇道:“我一直想不明白。”
“何事?”
“三少爷生得很高大,像北方人,你却是道地道地的江南姑娘。”每次看着他们兄妹两人,很难想象他们是同父同母。
“这也不奇怪,我爹生得像北方人,我三位哥哥皆是肖父。”
看到她浑身充满活力,赵平澜这些日子被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下了。“真好,我已许久未见你如此朝气蓬勃。”
“……今日天气很好,太阳特别暖和。”张水薇害羞的脸红了,若非他夜里提供自个儿当暖炉,免去她被蚀骨之痛折磨,得以好好睡上一觉,跟着白日有了胃口,吃食正常,活力当然就回来了。
“今日出来晒晒太阳是好,可是,何必急着给自个儿找事做?”
“我好久没来这儿了,担心伊冬将这儿搞得一团乱。”
赵平澜四下看了一眼。“我瞧这儿很整齐啊。”
“我说一团乱是药材的位子错了。”张水薇指着放药材的整面柜子。
赵平澜明白了。“看样子,伊冬对药材不像对吃的如此有天分。”
“伊冬说,她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将我养得白白胖胖,其他事就没必要太在意。”有时候她想,肯定是她离开勤国公府的时候,瘦骨嶙峋,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来,伊冬从此惦记着将她养出一身的肉,因此来到宜县,便费心在吃食上琢磨。
“你想必记得所有药材摆放的位置,你来说,我来帮你将药材回归原位。”
“谢谢。”
“我不曾谢谢你,你也不要谢我,好吗?”她救了他,他当成天意,也决定将来会加倍回报,因此他不曾谢谢她;如今,他不愿意他们之间说谢谢,是不想在他们之间划出一道距离,无论他对她做什么,或她对他做什么,只因为是她和他,没有任何原因和理由,就是甘心乐意……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明白一件事——他无法不对她生出贪念,他真的不能放开她,即使复仇之路艰难,儿女情长容易扰乱心思,他仍想将这份温柔留在身边。
张水薇摇了摇头,举起右手比了三。“你说过三次。”
赵平澜愣怔了下。“是吗?”
张水薇很认真的点点头,像个孩子似的一一细数。“第一次,我不问你何以落难至此;第二次,我给了你糖葫芦.,第三次,我夸你辩才无碍。”
赵平澜笑了。“是,我记起来了,可是,我不曾为了你出手相救而谢谢你。”
“这是天意。”
“是啊,遇见你是天意。”
她的心跳猛然加速,同样是“天意”,为何出自他口中就多了一份暧昧情愫?她是不是想太多了?因为他每夜抱着她,教她免于蚀骨之痛,他就应该心里有她吗?无论当时他为何进入她的闺房,他善心帮她,她不能忘恩负义藉此缠着他……是啊,她万万不可胡思乱想,对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从来不属于这里……
“苍术要放哪儿?”
张水薇回过神来,指着最近右边刚好在她胸前高度的位置。“这儿。”
赵平澜取出那个抽屉,换上存放苍术的抽屉……两人接下来专心整理摆放药材的柜子,待收拾好,再一一记下每一种药材的分量。
“伊冬为何没有跟着你?”
“今日天气很好,我感觉身子好多了,她可以放心进小厨房做新的糕点。”这也是在告诉他,即使今夜没有他,她也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你的师傅治不好你的病吗?”
“师傅还在寻找医治我的药方。”
“无论华神医是否寻到医治你的药方,我会陪在你身边。”
这是何意?即使她的病得不到医治,还有他能够帮她度过蚀骨之痛,是吗?她不只是舌头打结了,她还心慌到脑子一片空白,以至于他推着她出去晒太阳,陪着她收拾草药圔,她都还魂不守舍。
夜里,当她再度落入他的怀里,她不由得紧张的僵住了,顿时明白了,他说,他会陪在她身边。
“睡觉,要不,红润的脸儿又要变丑了。”赵平澜的声音柔情似水。
“……”她想问他为何如此,只因为她救了他吗?可是,她一句话也出不了口,或许她在害怕,害怕他是出于回报,害怕他是可怜她。
赵平澜不知道她心中有多少纠结,但他知道行动更胜于言语,她会看见他的心,正如同她用温柔一点一滴包围他,他会以情意一点一滴包围她。
虽然李炎赫潜入张家的庄子如同进自家后院,天色一暗就来了,但还是教他胆颤心惊,担心被人逮个正着。本来逮着了就逮着了,正好可以将主子接走,主子还要干大事,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儿,不过,主子偏偏爱上这个地方,坚持重返京城之前都要留在此地……郎先
生说,主子动心了,喜欢上张大夫,这真是吓坏他了,张大夫不只是医者,她还是仵作,主子怎会喜欢一个老在死人身上摸来摸去的女子?可是郎先生很高兴,直夸主子真有眼光,他也只能将困惑不解都咽下。
今晚,赵平澜没有守在竹林,而是开着小屋的门等候李炎赫来到。
李炎赫走进小屋时,见赵平澜在作画,感动得都要喷泪了。“主子今日好雅兴。”
“你知道苍术长什么样子吗?”
“嗄?”
“喝汤药时,觉得药材应该是黑漆漆的,可是见过之后,方知自己无知,大地孕育的草药,其实许多生得像花儿似的赏心悦目,而有些在我们眼中看来绚烂华美的花,事实上是剧毒的化身,譬如罂粟。”
李炎赫终于看到赵平澜作的画——各式各样的植物,不由得无声的发出悲鸣。郎先生说对了,主子喜欢上张大夫,而且很喜欢……以他对主子的了解,根本是无药可救了,竟然为了这个女人学习草药!
为了平复他激动的情绪,李炎赫还是赶紧从胸前取出一张画纸,摆在赵平澜前面。“这是宫里送出来的画像,无法确定齐妃是不是齐芸,郎先生觉得还是让主子亲自确认。”
赵平澜摊开画纸,画得不是很精细,但是五官很清楚,的的确确是齐芸。赵平澜非常平静,不是因为事先有预感,而是这个女人对他没有意义,因此他也没有任何感觉。不过,他很想知道一件事。“成国公府的倾覆与齐芸有关吗?”
“这一点无法证实,可是郎先生也说了,能够进入外书房的人不多。”
是啊,除了他与父亲,也只有母亲和齐芸,至于他们身边的丫鬟小厮,必须有外书房的侍卫陪同才能进入外书房,换言之,能够进入外书房栽赃的最有可能是齐芸。
其实,自从得知齐芸很可能成为皇上的妃子,他就觉得齐芸与此事脱不了关系。齐芸若对他忠贞不二,即便一开始为了保护齐家不得不当皇上的妃子,进了后宫,她也会想法子保住清白,至少不应该为皇上生下皇子,还高调的由着皇上藉她生下来的皇子抬举她。
“郎先生还说,齐妃将是主子手上很大的筹码。”李炎赫小心翼翼看着赵平澜。
“放心,我不会放着她不用。”
李炎赫松了一口气,郎先生可是很担心主子对齐芸心软。“今日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告诉主子——我们的机会来了。”
“机会来了?”
“四皇子要代替皇上南巡。”
赵平澜想起来了,大梁祖制,皇上每三年要巡视一次江南,不过当今皇上并非如此勤劳的君王,只是祖制好歹也要做个样子,也要让江南的百姓知道皇上很看重江南,因此皇上即便不会亲自南巡,也会派皇子南巡,一如三年前,不过当时南巡的是如今的太子。
“皇后应该不会让四皇子代皇上南巡。”代替皇上南巡的皇子在外人看来必是很得皇上看重,而四皇子又是唯一不在皇后眼皮子底下长大,皇后对四皇子向来深具戒心,若非四皇子生母早就死了,母舅家是不起眼的地方官,皇后绝对不会留着四皇子。无论如何,皇后不应该给四皇子扬名的机会啊。
“皇上原是要派太子南巡,可是太子染上风寒,皇后娘娘不放心,皇上私下询问了几位重用的近臣,他们纷纷推荐四皇子代皇上南巡,皇上便定下四皇子,而皇后娘娘也默许了。”
“太子染上风寒?”赵平澜皱眉。
李炎赫当然知道他的疑惑,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不过,至少外人看来,太子染上风寒这事还真是有模有样。“听说皇后娘娘为此发作了好几个太医。”
是吗?还是,皇后娘娘不愿意太子南巡?南巡可不轻松,一路上更是免不了大小灾难,三年前太子刚刚被立,急需百官百姓认可,南巡正是机会,可是如今太子之位稳稳当当,何必为了锦上添花冒险?
“太子这个人笨了点,可是向来无法忍受几个弟弟抢了他的风采,他会放弃南巡留在京城,势必有不想离开京城的原因。我们在宫里盯着东宫的人,有何发现?”
“有眉目了,不过,还要再确认。”
“皇后娘娘苦心保护太子,也不怕太子成了扶不起的阿斗。”皇后想将太子留在京城,就不能不同意其他皇子南巡,而出宫建府的四位皇子中,唯有四皇子的生母亡了,相对之下,四皇子在几位皇子之中最势单力薄,身边又只有王府的侍卫队,若是不幸在南巡途中遇到山贼盗匪,很可能连命都要搭上,也难怪她不喜四皇子名声传遍天下,却仍默许由他代皇上南巡,可是,她绝不知道自个儿给了四皇子串连各地势力的好机会,不过……赵平澜若有所思的挑起眉。“你说,皇上重用的几位近臣皆推荐四皇子代皇上南巡吗?”
李炎赫点了点头。“郎先生觉得此事大有文章。”
“是啊,这应该是四皇子暗中运作促成的。”
“四皇子有这么大的势力吗?我们盯着四皇子的人送过来的消息,四皇子除了对做生意很有兴趣,并不常与朝堂上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往来。”
赵平澜勾唇一笑。“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他用不着自个儿出面,只要让那些大商贾为他效力就好了。”官与商是连在一起的,每个官员背后都有商贾的影子,透过这些商贾就可以左右官员。
“可是,我不明白,暗中鼓动几位受皇上重用的近臣推荐,难道不怕引来皇后娘娘对他的关注吗?”
“每一件事都有取舍,此事要成,就不可能不引来关注,既然如此,若是大部分的重臣推荐四皇子,而少部分推荐其他皇子,反倒显得刻意。再说了,皇上是私下询问几位重臣,他们必有自个儿的论述,理由不一,皇后娘娘只怕也不相信四皇子有这等本事将诸位重臣串连在一起。”
“主子也认为应该跟四皇子合作吗?”
“我们需要一个不会坏事的皇子。”
“可是主子一旦在四皇子面前现身,就没有后路可退了。”李炎赫很是担心。
“我是一个早该死了的人,四皇子见了我也不会说出去,就不知道他有没有胆量与我合作。”赵平澜轻笑。
“郎先生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四皇子若是真的值得主子辅佐,必然懂得藉主子登上大宝。”
“四皇子是否值得辅佐,只能见了再说,你先挑两个暗卫准备放到明面上,还要一个小厮。”待四皇子来到江南,若愿意见他,他总不能只身前去见四皇子,这也太没气势了。
“是,主子。”
赵平澜摆摆手,示意李炎赫可以离开了,他将齐妃的画像折好收进一本书册,再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妥当,熄灭屋内的灯火,披上斗篷,走出竹林来到张水薇的院子。
伊冬先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看过来看过去,怎么看都有问题……不,应该说是暧昧——对,她很肯定,他们两个有暧昧,可是这事如何发生的?这些天她一直陪在小姐身边,只有前日,因为小姐的情况非常良好,天气又好,小姐要去整理药材,她就偷懒进了小厨房,不过她只待了半日,又乖乖回到小姐身边守着……总之,他们之间不应该变成这个样子!
糟糕,这事若教三少爷知道了,三少爷不只是要剥了赵远的皮,也不会放过她,她是如何照顾小姐,怎么会让他们两人看对眼了?可是,知情不报,三少爷的怒气会不会将整个庄子都烧了?
张水薇在棋盘上落下一颗棋子,先看了赵平澜一眼,再转向窗外。好久没见到村子的人了,大家都好吗?这段日子生病了,若不想上城里的医馆,只能寻求经年累月于乡间奔走的铃医,进城不便,铃医又教人不放心,可想而知,他们一定哀声连连。这事村里的人也习惯了,不过,就是有几个固执的老人家,坚持等她出门。
赵平澜见到张水薇频频望着外面,忍俊不住的一笑。“我们别下棋了,今日天气很好,去村子走走吧。”
张水薇两眼一亮。“可以吗?”
赵平澜动手收拾棋盘棋子,笑道:“你是不是还想带上医药箱?”
“你看出来了吗?”
“若是我看不出来,还有谁看得出来?!”他不记得何时开始,他总是习惯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一个眼神。
张水薇羞红了脸,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又觉得好甜蜜。
伊冬顿觉晴天霹雳,他们完全当她不存在的打情骂俏……这两人岂止看对眼,根本是私订终身了……不可能,小姐说不再嫁人,绝不是随便说说,况且赵远这个人问题很多,小姐怎可能与他私订终身?
“伊冬,帮小姐更衣,我们要去村子里走一走。”赵平澜随即起身走出去。
伊冬好沮丧,突然觉得又多了一个主子,而这个主子霸气得很,一声令下,容不得你说一个“不”字。
“小姐,你的身子可以去村子里吗?”她觉得不可以任由赵远牵着鼻子走,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气势连人家的一半都不到。
“我很好。”张水薇欢喜的从榻上跳下来,转身跑回内室,伊冬只好跟过去侍候。
赵平澜站在廊下等着张水薇,待听见她的脚步声,便转过身,就见她身着一件连着兜帽,滚着貉子毛的红色斗篷,白净的脸儿在红色的映衬下更显雪白透亮。
“小姐,再套上一件披风吧。”伊冬手拿着一件披风冲了出来。
“不用了,今日天气很好。”
赵平澜爱怜的看了一眼又一眼,走上前,替她把兜帽戴上,一手取饼她手上的医药箱,一手取饼伊冬手上的披风。“我带着,若是小姐觉得冷再穿上。”
“我们走吧。”张水薇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下台阶。
赵平澜大步跟过去,紧紧跟在她身边。
伊冬瞪着他们的背影,半晌,终于有反应的原地跳来跳去。这如何是好?瞧他们的样子,赵远说东,小姐绝对不会往西,他完完全全将小姐抓在手掌心……不行不行,这事要告诉三少爷,可是,万一三少爷一气之下将怒气发在她身上,她没被掐死,也难逃被吓死的命运……说呢?还是不说呢?
“你在这儿做什么?”张柏斌的声音突然响起。
此刻最想见,却也最害怕见到的人突然近在面前,伊冬惊叫一声,连退了好几步,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柏斌恶狠狠的一瞪。“你这丫头见鬼了吗?”
“……三少爷比鬼还可怕。”伊冬的声音几近呢喃,不过,张柏斌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话,目光更凶悍了。
“我问你话,为何不回答?妞妞呢?”
“我在这儿想事情,小姐去村子走一走……”
“她疯了吗?以为没染上风寒,就可以四处乱跑吗?!”张柏斌的嗓门简直是惊天动地,伊冬很庆幸还坐在地上,两人又有点距离,要不,耳朵一定被他震得嗡嗡叫。
“天气很好,小姐想看村里的老人家是否安好。”伊冬也很了解张水薇。
“今日想着帮人家治病,明日是不是要跑去验尸?”张柏斌激动得一刻也停不下来。
伊冬真想求他别跳来跳去,搞得她头都晕了。
“她就不能让人少操点心吗?”张柏斌抱怨道。
撇了撇嘴,伊冬喃喃低语,“这几日我也没见三少爷操多少心啊。”
“你说什么?”
“没事,三少爷有事吗?”
有事……张柏斌终于记起此时来这儿的目的。“哎呀!我怎么忘了正事?我爹和二哥回来了,如今在正堂,你赶紧去村子找小姐……咦?你怎么还坐在地上?”他可没耐性等伊冬慢慢来,粗鲁的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伊冬痛得哇哇叫,委屈的泪水顿时涌向眼眶,控诉的眼神恨不得将张柏斌千刀万剐。
“我……我不是故意的。”张柏斌可吓坏了。
“你是,你就会欺负我!”伊冬对他的不满瞬间爆发出来,也不管称呼了。
“我……我为何要欺负你?”张柏斌承认自个儿是野蛮人,但不会欺负人,何况伊冬生得像花儿一样娇滴滴的,哪可能欺负她。
“看我是丫鬟,觉得我好欺负。”
“没,没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