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熙攘热闹大街上走得缓慢,一下子就被急起直追的百姓赶上,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等马车终于抵达目的地停下来时,不管是马车外或是宅门口,皆站满了前来寻找答案与看热闹的百姓们,人满为患。
「准备好了没?」马车里,欧阳慕凡开口问舒曼曼。
消息灵通的他早知道京城百姓拿他的亲事来下注,更知道赌不信他已成亲之人占大多数,可是从今天起,他就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欧阳慕凡在意的从来就不是身分,他的妻子即便出身低微,那也是他心尖上的人,谁都别想轻视他所爱的人,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舒曼曼轻笑一声,似笑非笑的挑眉反问:「需要准备什么?」
他并未隐瞒她京城里发生的事,因而对于百姓们瞧不起她的出身,觉得她配不起欧阳慕凡她都知情,但那又如何?只要她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也不觉得便行。
欧阳慕凡微愣下,随即跟着轻笑起来,这点阵仗对舒曼大小姐来说的确有些不够看,况且——
「你的确不需要准备什么,因为一切有我。」骄傲的瞅着她,「起来,到家了。」
舒曼曼对他点点头,他便掀开车帘,率先跳下马车,再转过身来将手伸向她。
舒曼曼移到车门边,将手放进他掌心中,正准备在他的搀扶下跳下马车时,怎知他却先她一步伸出另外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轻轻松松便将她抱了下来,让她贴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站到地上。
四周吵杂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全都安静下来。
舒曼曼转头看向周围犹如被瞬间点穴的人们,不免觉得好笑,忍不住嫣然笑开,这笑逐颜开的绝美姿容惊愕了所有人,也晃花了所有人的双眼,尤其是那些年轻男子有一个算一个的全看直了眼。
欧阳慕凡满心不悦的瞪了那些人一眼,原本打算将人抱下马车就松开的双手,立即又收紧,直接搂着人转身就走。
舒曼曼并不觉得被他这么环着腰身搂着走路有什么不对,毕竟这样的举动他上辈也常做,她早已习惯成自然了。
可是她习惯,四周的百姓们不习惯啊,众人又纷纷骚动起来,交头接耳、叽叽喳喳、指指点点的,其中有些也不知是不是有心人派来混淆视听的,还故意不遮不掩,大声的议论——
「看见没?我就说传言是假的吧,那女的虽然长得美,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正经人家的姑娘哪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对?」
「你见过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人搂搂抱抱?只有那种地方的姑娘才会。」
「哪种地方的姑娘?」
「烟花地。」
这三个字一出,就见搂着舒曼曼往大门方向走去的欧阳慕凡脚步一顿,低声命令道:「卫风,掌嘴。」
话声一落,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突然窜进人群之中,然后啪啪两声令人闻之便感疼痛瑟缩的巴掌声乍响。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刚才说出「烟花地」那三个字的家伙失去平衡歪倒在地,当他茫然又震惊的抬起头时,就见他的双颊已红肿带青,嘴角还缓缓流一道刺目的鲜血。
欧阳慕凡转身将冰冷的目光落在那个人的脸上,又缓缓在聚集的民众身上转了一圈之后才开口,「我欧阳慕凡的夫人岂是可以随便任人评论置喙的?这只是个小小的警告,以后若是再让我听见什么污言秽语,休怪本公子心狠手辣。」
他的声音平缓,却听得大伙儿一个个不由自主打起寒颤,因为他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慕凡公子虽然没有官阶在身,却有一把皇上御赐能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想斩人头那绝对是抬抬手的事。
想到这儿,一些胆子小的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这些人有什么想法或反应欧阳慕凡根本不在乎,说完他要说的话之后,便径自带着始终一脸盈盈笑意的新婚夫人进了府邸。
朱红色的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前来看热闹与寻答案的百姓们这才如梦初醒。
没多久,有人弱弱地开口,「听见没?慕凡公子说那是他的夫人。」
「听见了。」有人喃喃地回道。
「所以慕凡公子真的成亲了?」又有人喃喃地说。
四周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然后——
「啊!」
一声惨叫声突然从人群中响起,接着便是接二连三、此起彼落的惨叫与哀号声,他们叫喊的内容都差不多——
「啊——我的银子啊啊啊——」
欧阳慕凡带着新婚夫人回京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不过半天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与深宅内院。
大街小巷里人们的反应大多是欲哭无泪,只有少数赌赢的人感到狂喜。
至于深宅内院里的反应也分成两种,一种是做娘做长辈的反应,他们大多是沉默或摇头叹息,另一种则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们的反应,她们大多伤心难过、愤恨不平,有一些甚至还升起了妄想与歹心,认为欧阳慕凡肯定中了什么圈套,她一定要想办法救慕凡公子,将那个恶毒又无耻的女人除去。
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怎么想或是有什么反应,欧阳慕凡和舒曼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只要那些人别真的付诸行动来烦他们就行。
不过夫妻们可以不理会任何人的想法与反应,却无法对欧阳家的反应置之不理,欧阳慕凡还是想给舒曼曼一个比较完整的婚礼,用以杜绝百姓们的悠悠之口。
休息了一晚上,隔天早上用完早膳后,欧阳慕凡招来四大护卫之一的卫林,询问欧阳家那边对于他的回归有何反应。
「老爷在书房里关了一晚;老夫人很生气;夫人一贯明面上柔声劝慰,暗地里搧风点火。」
「我爹关在书房里一晚都在作什么?」
「坐着发呆或是看着公主的画像发呆。」
欧阳慕凡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让卫山派人去通我爹,三日后我会带媳妇回去补拜堂成亲,问他需要准备什么,如果觉得时间太赶人手不够用,就让他们府里的下人过去帮忙。」
补拜堂成亲?
卫林额角一跳,不自觉瞄了一眼同样在书房里,正坐在窗前上看书的少奶奶,见她一脸如常毫无反应,这才松了口气,同时感叹这对夫妻果然是天生一对,竟能如此平静又理所当然的说出和做出这种事。
「属下遵命。」
卫林离开书房后,舒曼曼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欧阳慕凡,发表她对补拜堂成亲的意见,「其实根本用不着多此一举。」
「我得让你名正言顺,不能让人拿这事做文章,说你的闲话。」欧阳慕凡走到她身边,坐到椅榻上后伸手将她拥进怀里。
「关于我的闲话肯定多得是,也没差这一、两个。」舒曼曼向后靠进他里,不以为意的说道。
「其他事我可以不介意,但名分很重要。」欧阳慕凡严肃的道。「成亲拜堂上祖谱就跟登记结婚一样,只有这样你才能名正言顺的行使一切身为我夫人的权利,然后理直气壮的叫那些质疑你的人闭上嘴巴。」
「做你的老婆原来还有叫人闭上嘴巴的权利?」她觉得有些好笑。
「当然,你忘了我是西兰国鼎有名的慕凡公子,手握尚方宝剑可斩一切贪官污吏与恶徒,敢对我夫人出言不敬者,个个都是恶徒,死不足惜。」欧阳慕凡似是在开玩笑,但语气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冷漠与无情。
「你到这世界后杀过人?」舒曼曼轻声问道。
他抱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答道:「杀过,而且还杀过不少,怕吗?」
「不怕。」她毫不犹豫的回道,然后意外发现自己说的是真的,而且一点都不勉强,她略微一想就知道原因,她伸手握住他圈在她腰上的大手,坚定的道:「你这个人向来喜欢讲道理,能出口绝对不会出手,让你大动肝火到亲自动手的事向来少之又少,咱们都来自一个尊重生命与自由的世界,了解生命的宝贵与价值,这样的你却还动手杀人的理由只有一个,便是那些人是真的该死,死不足惜。」
欧阳慕凡将额头轻抵在她肩上,嗓音有些沙哑的道:「谢谢。」
舒曼曼的心突然软到不行。「你是不是一直在为自己杀人这件事自责不已?」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是生命,有父母,有妻儿,有时候我还会梦见那些人睁着灰白无神的双眼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梦见他们的父母妻儿哭喊着要我还他们儿子、相公、爹来的恶梦。」
「你真是个傻瓜,干么要为杀了该死之人而感到良心不安?你又不是吃饱闲着拿杀人当做消食运动。」她愤愤不平的说,瞬间就把欧阳慕凡给逗得闷笑出来。
舒曼曼在他怀里转身面向他,伸手捧起他带笑的脸,迅速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你比较适合义无反勇往直前,不适合钻牛角尖。」她认真的告诉他。
欧阳慕凡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迎上她坚定不惧的眼神,还有隐藏在眼底的淡淡担忧,感觉近年来一直包围着他、啃咬着他良心的罪恶感,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了。「谨遵夫人之命。」他加深笑意,用更为热情的吻回应她对他的信任与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