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儿子拉好被角,天妮亲亲儿子的额头,“睡一下。”
每次午睡必定讨价还价的小朋友,这次却没有跟她玩东扯西扯的游戏,而是看着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妈咪。”
“今天来我们家里的那个人是谁?”
天妮勉强扯开微笑,“勤勤想知道?”
“嗯。”
“他是……妈咪跟心心阿姨以前的学长。”
“那他怎么会来我们家?”勤勤看着她,小小的脸上满是狐疑,“他今天不用上班吗?”
“因为、因为……”她又不能老实说他是爸爸,那到底该怎么说才好?
支支吾吾之际,她想起稍早前和苏正东的对话——
“同事说你今天请病假,电话又不通,我很担心。”
“所以就跑来了?”
男人点头。
“你的工作呢?”
“晚点再说。”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标准的行程表魔人,什么时间该启什么都规划得好好的,只能提前,绝不延后。
学生时期,他总是刚过期中,就做好期末的报告,暑假还有两个月,就已经拟好暑假计划。
为了这一趟,他今天早上的既定事项一定全数往后移,对他而言,这绝对是很大的痛苦,至少在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不曾看他打破过原则。
学生时期都如此,现在开始着手准备接班,必定只会更严苛。
这样对时间锱铢必较的人,却因为联络不到她,暂停了所有该做的事情,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尤其是在看到他那样脆弱的模样后。
红着眼睛、颤着手,仔细的看着荧幕上的画面,每滑过一张照片,脸上就是一次的难过与喜悦交杂,且眼中始终有泪。
天妮这才明白,原来他那样的后悔、原来他那样的难过,原来承受痛苦的人,不只是她一个,那短短十几分钟的独处,让当年留在她心中的那些尖锐埋怨,似乎被抚平了一些些……
“妈咪,你怎么不说话?”
“嗯,勤勤先午睡,等睡醒了妈咪再跟你说,好不好?”
“那打勾勾喔。”
“好。”天妮伸出小指,跟儿子拉了勾后,又弯身亲亲儿子的额头,“快点睡。”
勤勤昨晚发烧挂急诊,现在看过医生回到家,吃了药加上身处熟悉的地方,不一会就沉沉睡去,小巧的鼻翼一动一动的,十分可爱。
天妮忍不住又亲亲儿子,心里感恩的想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最大的安慰。
就算失去所有,只要有你在,我就是人生赢家。
心心帮勤勤洗好澡后,自己也洗了个澡,现在一身舒爽,正准备煮咖啡,看天妮从房里出来,笑问:“睡着了?”
“嗯。”
“好命小猪。”
咖啡壶噗噗的声音,混着窗外传来的大雨声,不太安静,但是,确有种奇特的安心。
咖啡煮好后,心心拿着杯子在沙发上坐下。
白猫珍珠一看主人坐下,立刻轻巧的跳上心心的腿,喵喵几声,她连忙放下咖啡杯,先伺候猫小姐,亲亲、抱抱、摸摸,终于,珍珠满意了,乖乖趴在她腿上,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声。
她这才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发出十分满足的叹息,“人生果然要有咖啡。”
天妮不喝咖啡,所以很难理解心心的咖啡成瘾,每天都要喝,一天没喝,就整天提不起精神。
说来,她跟心心,无论是在个性、生活方式、爱情观方面,都没有一点相像,但很奇怪的是,她们却是这样要好的朋友。
一个人扶养孩子,她很多时候分身乏术,她永远可以在任何时间跟心心或者元薇说自己需要帮忙,因为她知道,她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给予她最实际的支持。
还有当然幸好心心大力阻止她把提款卡还给苏正东,不然凭着她不再跟他有任何牵扯的想法,绝对会把卡片寄还给他的,那么接下来她必须面对的困境恐怕会更大。
还好没还,真的,不然要怎么养孩子她都不知道。
这样的事情,好多好多。
“心心,谢谢你。”
“干嘛突然肉麻?”
“我就是想跟你说谢谢嘛。”天妮整个人缩在沙发上,双手环膝,“真正当妈妈之后,我才发现养育孩子比我想的要困难多了,如果不是你跟元薇,我这几年哪有办法这样轻松。”
心心放下咖啡杯,眯起眼睛若有深意地看着她,“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果然,相识十年,可没这么容易就能瞒过去。
“勤勤问我,今天来家里的人是谁。”
“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等他午睡醒来再告诉他。”
心心噗的一笑,“他午睡醒来绝对还记得,放心吧。”
天妮苦恼,“我也觉得他会记得,怎么办,我要怎么讲?说实话不对,可是,我也不想对他说谎。”
她脑海里不断交错出现苏正东微红着双眼以及勤勤单纯的表情,一直想着,自己是不是不该瞒着他们俩?
儿子的权利、父亲的权利,都因为她的伤心被剥夺了。
“心心,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才好……”
心心把珍珠抱到沙发上,改坐到天妮旁边,揽着她的肩膀,“我觉得不用隐瞒他们的关系,苏正东家大业大,人也端正,多个这样的人疼爱勤勤,对孩子只有好处。”
“真的?”
“嗯。”
天妮如释重负,“其实……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又怕是自己一时感情用事,做了错的决定,你也这样想,那就太好了。”
心心立刻抓到重点,“感情用事?勤勤洗香香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我……给他看了一些勤勤的照片。”
心心点点头,那时候她帮孩子洗完澡后,怕他着凉,大浴巾一包就带往房间穿衣服吹头发,没能看到苏正东的任何表情跟反应,只能凭着对两人的了解做猜测。
“他激动大哭,还是说你这狠心的女人居然瞒我这么久?”
“是没你说的这么夸张,不过他眼眶泛红,问我怎么不跟他说,然后又跟我道歉,说对不起、让我失望。”
“你就心软了?”
天妮不愿跟心心说谎,但要承认又有些不太甘愿,于是用食指跟拇指捏出了一公分的距离,“一点。”
心心噗哧一笑。嘴硬!
明明都已经在考虑要让他们父子相认了,还只肯承认只有一点,以她对天妮的了解,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几乎已经原谅了七成,苏正东若真有心,再加把劲就行了。
不过看他一听天妮请病假就跑来,应该算是挺用心的吧。
自从元薇去年跟孙霁重逢又再续前缘之后,她很八卦的顺手搜了一下苏正东的名字,也毫不意外在苏氏的相关企业看到他的名字跟职称,效率魔人因为一个女人请病假就抛下工作,真的很难得。
“你知不知道我先上来拿伞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他站在隔壁门前,既谨慎又后悔。”
天妮不解这是什么样的形容,“既谨慎又后悔?”
“你搬来元薇的房间不到一个月,先不管苏正东是怎么查到的,资料肯定还是原本的地址,你想想,他一听说你请病假,电话又不通,急得丢下公事就跑来,按照地址按了门铃,哗,一个男人来开门,他会怎么想,按错了?错,他一定是想,汪天妮有男朋友了,今天生病,有人在照顾她,所以不敢说自己是谁,怕给你惹来不必要的争执,但是又很不甘心,你家里的男人居然不是自己,他那表情实在后悔不已,所以我没跟他说找错地方了,而是直接让他进来等。”
天妮想了想,原来是这样。
心心撑伞去接她跟勤勤下出租车时,就只简单说:“苏正东来了,我让他先进屋。”当时她还觉得奇怪,心心怎么会就这样让他进来,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