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舍大笑不止,像喝醉。
“你听过雪山神女吗?”
莫霏嗅出他说话时有股淡甜酒味,他提高另外一只丝绸袋给她看,与她镜台上的那两只相同。三只袋子排在一起,她想到他邻居的三胞胎。不知他们抓到兔子了没?或是抓到更神奇的东西?多面的魔?多面的兽?
“她也是时母,也是难母,还是毁灭之神,大天女,至高女神……的化身,和你说的一样——多面。”汤大师开始在她的浴室讲起印度神话。
“她是性力派湿婆神的配偶……”边讲边看她用一只手掬水 汤舍便说:“你啊,要找针灸师也找个女的……”伸手摸摸她被吻——侵犯——的额头,他脸庞俯低,仿佛也要亲她。
她斜举右手,手心正好贴上他的嘴。“你知不知道,你请来给我的那个居家照护员就是男的,很帅的男的……”
“你是在说我?还是骗我?”什么男的照护员?还帅的?不正是他——
汤舍挺起胸膛,退离雨廊,站在阳光中,十足故意地层示着闪泛麦金色泽的肌肉线条。
“很帅的照护员有这样的八块腹肌,是吧?”
“我只看到六块。”莫霏搞不懂自己干么一搭一唱地回应他。
“六块?”汤舍垂眸一瞧,他稍早拉裤头太过,肚脐都给盖住了,何能展露纯然雄性?他看着莫霏,大掌游移在抽了系带的裤头,心想,要是拉低,莫霏肯定重兴写诉状告他的打算。
“你在模仿大卫吗?”莫霏注视着汤舍。他一会儿曲肘摸头、一会儿单手插腰,蓄势待发的站姿就像那一座雕像。
“大卫?”再换个姿势,眼神也变,变得更加炯朗有神,汤舍说:“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使用一块别人掉过的残石雕的,多那太罗的青铜大卫,看不出有八块腹肌,最糟糕的是林布兰化的那个为扫罗弹竖琴的大卫,只能用丑陋、猥琐来形容……”声调忽止,他眯细眼,沉吟地睇住莫霏。
“丑陋、猥琐?”莫霏疑惑地笑了笑。“波斯巴沐浴后那幅却是名画。”
“是啊。”汤舍移动双脚,走台步似地朝莫霏靠近。
他们俩这是在干什么?讨论艺术?是否太认真了?这样讨论太无趣!
他对她眨眼一笑。“说真的,我不太喜欢大卫,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真的——”他音调凉凉,表情是露出有点可恶的帅气笑容,接下来的举动更是可恶。
“八块。”他彻底松了裤头,低得教她相信从背后看,绝对是一个多那太罗的大卫背影。
“多那太罗的大卫虽然没有八块腹肌,但他的臀部线条很不错。”莫霏说。她完全没被他的夸张举动吓着,或者,他做得还不够夸张?
汤舍扯着裤头。“不要再说任何大卫。”拍了拍结实完美的肌理,他道:“有八块腹肌的男人才够资格称帅。”
“是要我塞钱吗?”莫霏微仰美颜,眸光乍现一抹嗔怪。
汤舍一派泰然自若,笑说:“你口中那位男的、帅的居家照护员有这样的八块腹肌吗?”他很自恋,自恋中带着一份傲慢。
“嗯……我不记得他有没有八块腹肌,不过我记得他说——”吊人胃口地停了五秒,莫霏美眸瞅凝着汤舍。他一脸爽气辉亮,等着她发言。她觉得没必要一直回应他无可救药的自我陶醉,却仍忍不住道出一句:“他要协助我更衣。”
“协助你更衣?”
她的回答跳脱了他的思维,像什么科幻怪物蚀心虫咬得他胸腔里一阵窒痛,他忘了呼吸,睁大一双厉眸,瞪着她。
她也盯着他。“怎么了吗?”轻挪垫在抱枕上的双腿,顺顺地滑下椅座,裸足落地,站起身。他杵在她身前,视线缠着她。她软声软语地说:“别告诉我你有心脏病喔——”
“别开玩笑了。”汤舍不让她过,张开手臂围住她,眸底这会儿冒火般地诡亮。“莫霏、莫霏——”柔沉低唤两次她的名字,真像那首Hallelujah韵调。
“你果然多面又顽皮,嗯?”
“嗯?”她学他轻提的疑问尾音,很是故意,微眯的美眸更显得飞翘看人时大半性感小半挑衅。
“嗯——”他咧嘴坏笑,邪邪恶恶。“让我来告诉你——我来时,遇上的居家照护员,是女的,很美的,女的!”他一语一字地强调,笑容扩大,笑声也昂扬。
他被她整了、作弄了,这比被她告好吧?不,他想被她告,就让她告告看,罪名可以比性骚扰更严重些!
汤舍抓起莫霏的右手,塞进他的裤头里。这回,她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美颜潮红。他笑着,嗓音朗朗、爽爽。“塞钱要这样塞,塞到重点,一定要塞到重点,才有感觉。”
莫霏碰到了,他说的重点。她想要尖叫,几乎要尖叫,但这种事就跟碰上暴露狂差不多,越是尖叫越是使他兴奋,所以,她竭力控制声调,以平平缓缓的方式说:“然后呢?然后呢,汤大师——”
“协助更衣是吗?”汤舍接着莫霏的嗓音,声调和她一样,不高不低,真像只有一张嘴在说话。
“我懂你的意思,非常了解……”他贴近她的脸庞,他早已放开了她的手,她却没从他裤头里抽出。他将她抱起,声音有了起伏,有了磁性,有了任重道远的绅士主意——
“我会协助你更衣,为你做任何事,直到你伤好为止。”
*
他在她面前干了很多不正常的蠢事,仿佛他是个变态。
汤舍连续七天担任莫霏的居家照护,他实际可以不必这么做,金钱万能,她送走一个,他再请一个就是,直到她满意为止,他偶尔探望,尽尽道义即可,他干么亲力亲为,乐在其中?
每天清晨醒来看着射进窗扉的橙紫微光,他反省前一晚来不及反省的愚昧之行,都觉得自己疯得可以。
何以如此作践自己?
何以如此没格没调?
何以那般不伦不类?
何以那般急性急色?
他昨日吻了她,真的吻,舌头伸进她嘴里,缱绻地吻。她打了他一巴掌,用她那没几磅威力的右手。她说等她左手痊愈,她要打断他的鼻梁。他立刻感到鼻梁酸胀,好像真的断了,充血肿痛。
长指摩着鼻梁,汤舍霍地坐起,往床边,扯开薄帏床帐,看一眼桌钟。还早,离上工时间有一段。他抓了床畔桌上的遥控器,下床穿裤子、披晨衣,直往落地门。窗帘像扇子自动朝窗柱收叠,双折门沿着特殊轨道滑开。他踏出门外,小露台的池塘喷泉喷绘一道轻飞薄虹,鱼儿跃飞水面,过那虹桥,像鸟一样。
他的世界不正常,他养的鱼像鸟,他养的兔子像人,他则像兽!不知是哪个下流的家伙说男人鼻子关联性器,他肿胀的,哪是鼻子?他正是人们说的那种管不住下半身的兽!
“归。”他打开树墙里的隔门,踏上大露台的铺木宽廊。“归。”一面叫,一面按遥控器。他得把树墙隔门关好,否则鱼会被兔子搞死,兔子也可能落水淹死,关系到死,这些怪东西才显得平常。
“归——”开启音响。一个礼拜不变的Hallelujah,成了他喊声的伴奏,背景音乐。
他应该换张片子,十二个播放匣,空十一个,他按了遥控器一轮,没得选择,除非关掉音响。也还好,他能取消重复,不让扬声器只飘送这首曲子。指腹触着那个键,他没按下,想起莫霏说她听这首歌时喜欢脱鞋子,他低头看看自己没趿室内鞋的光裸双脚,不由得动了动趾头,嘴里跟着哼唱适合脱鞋子听的歌曲。
没穿鞋子的野东西钻出树洞,听着他的歌声调过来,发出近似老鼠吱叫的怪声,每一声都落在赞美主的旋律上。简直神了!
汤舍盘腿坐下,盯着兔子。兔子不再唱歌,抽蹙鼻头,以一种他熟悉的讨食目光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