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书院的确不是名闻遐迩的知名书院,位于半山腰上,校区不算宽广,虽然也出过几名出色的学生,但因春林镇不算大城,多数老百姓务农,因而就读的富贵学子不多,倒是在山长有意且执着的栽培下,清寒学生不少。
书院少有银两进行修缮,里外皆有岁月刻痕,但古朴典雅,屋宇一区一区坐落有致,间有庭园,也是雅致宜人。
范绍安返回书院准备授课,却在教室前高大的梧桐树下,看到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
“邓先生。”他点头打招呼。
邓妹新是书院的女夫子,年约二十,博学多才,亲和力十足,深受学子喜爱,在书院教授的时间比范绍安还久,对这来了半年多的同侪也十分关切。
她快步上前,将一只荷包递给他,浅笑道:“我一人独居,若带孩子们回家用膳总是不方便,范先生别嫌少,这是我对孩子们的一点心意。”
范绍安带了几名清寒学生回家用午膳惹得妻子不满,此事全书院皆知,因为杜嘉薇曾来书院闹过,大声嚷嚷凭什么要她家夫婿帮书院养穷学生。
那一日,范绍安什么也没说,却是动手将妻子拖着塞入马车,事后他依然带孩子们回家用午膳,但孩子们私下都说,夫妻关系是雪上加霜,师母待先生的态度更差。
“你们说说,月老祖父是不是牵错红线?邓先生才情相貌不俗,与范先生站在一起多般配啊,怎么就娶了那个刻薄跋扈又骄纵的师母?”
“就是说嘛,若师母是邓先生,那些学生回去吃饭肯定不用看脸色。”
“我猜邓先生肯定对范先生有意思!我听说几个月前,就是师母来书院大骂的那一天,范先生气得要将师母休离,就那阵子,邓先生上课常常恍神,谁知和离的事最后无疾而终。”
几名男女学生窝在一旁的阶梯上,朝着范绍安与邓妹新站的地方偷窥,叽哩咕噜交头接耳的聊起八卦,直到低沉的上课钟声响起,几人才匆匆忙忙拾阶而下,往教室飞奔。
范绍安也要离开,但目的未达成的邓妹新却不让走,执意要他收下荷包。
范绍安明白她是好心,但还是坚定拒绝,“就因为邓先生仅一人,每分钱更该存下。”
邓妹新笑了,试探的问:“范先生是怕我后半辈子没有依附之人?”
她从来都不是扭捏的性子,知道自己的条件,因而不愿屈就父母生前为她择的婚事,在父母先后病逝后,她自己退了亲,这份教职除了让她赢得许多人的敬重外也能糊口,孑然一身也不怕。
范绍安的到来吸引了她的目光,可惜器宇轩昂的他已是有妇之夫。
但这半年多来,她亦从前往他家中用午膳的孩子们口中套得不少讯息,夫妻两人至今不曾同房,那女子更是目中无人、骄纵刁蛮,根本不是贤妻。
见他抿唇未语,邓妹新顿了一下,低下头,眼睑半垂,终究还是开了口,“说到依附,先生的夫人似乎并不依附先生也不喜先生,先生应该不会对这段婚姻留恋吧?”如此明白的暗示,他总该明白自己的心思。
一片梧桐落叶悠然飘落,邓妹新望着掉在脚边的叶片,心弦紧绷,却没听见半丝回应,她抬起头,一看他清冷的神情,她蓦地有些后悔,面露懊恼,“这是先生私事,是我冒犯了,可是——”
“该上课了。”
范绍安蓦地打断她的话,再朝她微微点头,先行进教室。
邓妹新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柔情与怜惜,这般内敛清俊的男子哪是杜嘉薇那虚有容貌的泼妇能匹配的,或许……她该私下去见见她?
*
换了魂的杜嘉薇自然不清楚自己已被某人惦记上了,穿越这事看开后,天气也一天天暖和,她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先走一趟后山,强身健体兼寻找食材。
至于印象中,一家主母要处里家中庶务等事,她也细细想过,一屋二主三奴还得分成两国,视若无睹很正常,哪有什么庶务好理,她索性将心力与时间全花在寻找野生食材的探险中,若是发现一些能移栽的食材,她就往后院土壤栽下,反正那儿光凸凸的一片,不用白不用。
这些日子,她已经移植了一些容易种植的花果蔬菜,甚至动手做了酱瓜泡菜,反正她找到什么、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自得其乐的日子还是挺悠哉的。
至于午膳,她原本就喜欢孩子,也只有这个时间可以看到那几个绷紧小脸装大人的萌孩子,加上范绍安那张韩系花美男脸孔,她自然是要用力给他们捣鼓好吃的。
只是大人小孩都一个样,枉费她天天用心费时做丰盛饭菜,见着她时神情还是惊疑不定,活像她有什么毒招要使似的。
学子们跟她始终是零互动,她只能自说自话,范绍安会说一些话,但语气冷飕飕,还不忘威胁她最好别做出什么会后悔一辈子的亏心事来,怪里怪气的,根本是有被害妄想症。
罢罢罢,日久见人心,随他说去,反正她想好了,若真的不能一起好好过日子,那就和离,在现代她就是只单身狗,到古代不嫁人也没关系,为此她还仔细查过原主的陪嫁单子,不查不知道,查了很是肉疼啊。
原主就是个败家女,闲闲没事干就想查范绍安的底细,不惜砸大钱让人去查他的家世背景,结果令她大失所望,这个冰块彻头彻尾就是个穷光蛋,还是个大懦夫!
范绍安的出身不算差,在江州隔壁的陆州还算是颇有名声的商贾大家,几代人中还捐过官,后来族人分家再分家,范绍安的祖父就是范家的旁系子弟。
范绍安这一脉共有三房,他父母意外死后,家中其他二房对这唯一的侄子可没半点同情,迅速恶意分家,范绍安只得了这间原主眼中的破屋、与之连接的山林私地、几块没啥用的荒田以及经营惨澹的几家破店铺。
原主家在江州有庄子,庄子上的李管事与范府的管事是老朋友,范府管事对范绍安被极品亲欺负一事多有怜惜,感叹二爷日后不知何以为生。
李管事听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要就此潦倒,也表示很同情,就揽了庄子帐房的工作给他,没想到不过是年关近了,让范绍安带帐册回主家报告年度营收,就摊上了原主落水的糟心事。
范绍安工作没了,原主也被家人以病逝名义切割,草率低调的下嫁,之后范绍安到凌远书院谋职,入了山长的眼,当了夫子,月薪不过五两。
“不过”两字是原主的想法,事实上这薪水已经算高了,普通人家一个月花费还不到一两呢,所以范绍安给了家用四两,自己身上留一两,带几个穷学生回家吃个午膳哪里不够?
还真的不够!
原主舍不得把白花花的银两花在这些穷孩子身上,妻子的责任义务她也不想尽,但丈夫的钱她可是一定要拿在手中,再加上本身还要端着侯府大小姐的架子,吃穿用度都要细致有贵女作派,四两银能做啥?
但不管她再怎么吵怎么闹,范绍安连个铜钱也拿不出来,只冷冷丢了句,“你这妻子还真是可有可无。”语意中的冷意几乎要窜到原主的骨子里。
在惊觉丈夫不是她可以随意搓揉甚至舍弃后,又气又怒的她只能拿嫁妆来折腾,管他庄子铺子,只要能换现就卖。
也因为原主太会挥霍,长长的嫁妆单子已经被划掉三分之二以上,仅余一间在青州的庄子及一间成州的铺子,所剩虽不多,但万一在这里撑不下去……
杜嘉薇将落到颊边的发丝塞到耳后,届时离开这里,总归还有个落脚处,她又有一手好厨艺,想法子赚钱还是可行的吧?
“奶奶,丁顺过来了,说是代二爷交给奶奶这个月的家用。”青荷略微畏怯的声音打断她愈飘愈远的思绪。
杜嘉薇顿时回了神,却没任何指示,只是看向桌上放着的一本新帐本,那是她特别让青荷到镇上买回来的,原主从不记录银钱的进出,但她不行,穿越前每一笔进出帐她都写得清清楚楚,才能存了好几桶金。
她的那些钱钱啊……不能想,心太痛。
青荷不知道奶奶怎么了,突然眼泛泪光,她害怕的看了身边的海棠一眼,她也是一脸惊恐。
这段时间,奶奶的言行举止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变得好相处,也不打骂,但她们可忘不了过去的奶奶是啥模样,根本不敢造次,仍是战战兢兢的伺候。
杜嘉薇在哀悼她的钱钱之余也注意到两丫头的异样,她也知道自己在她们眼中如同变种异形,不知她在玩哪出,只能小心再小心的面对她,她太难解释,索性随她们去,她自己舒服就好。
“让丁顺进来……等等,让他回去,请二爷自己过来,我有话跟二爷说。”杜嘉薇立马改变主意。
两个丫鬟早已习惯她的善变,当下连忙点头,退出书房。
不过一会儿,范绍安走进来,他一袭月白色长袍,身材挺拔如松,奈何神情疏离,眼神更冷。
杜嘉薇笑着起身迎向他,端端正正的行个礼,示意他坐下,转身唤了青荷去倒两杯茶后自己也落坐。
“免了。”范绍安冷声制止青荷。
青荷犹豫的看向奶奶,见她点点头,便低头退出去。
范绍安没坐下,却扫了桌面一眼,发现上头的帐本。
她又要出什么么蛾子?
他眉目清冷的将袖内的钱袋放在桌上,声音冷峻,“杜嘉薇,你有何事?”
“确实有事。”她对他嫣然一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她对他的策略,不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对其他人的态度虽然也冷,但不像面对她时堪比寒流等级,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势,她再怎么百般示好也无用,再有任何旖旎想法也消失于无形。
她在心中嘀咕,一边低头打开钱袋,看了里头的银子,拿出二两,抬头看他,“家用二两足矣,其他的夫君就留在身边花用吧。”
范绍安一滞,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天要下红雨了,她竟然会给他银子?
“你在打算什么?”
又来,被虐体质发作啦!她没好气的伸出右手欲去抓他的手,同时左手拿了钱袋硬要塞到他手里,哪里想到她的右手才堪堪碰到他的指尖,他就快动作的将手抽开。
他娘的,她身上是有病毒吗?杜嘉薇十分火大的瞪着浑身冷冰冰的男人。
“你忘了?你说我与你最好维持距离,还说只要碰到我,就会想起在湖里被迫抱住我的感觉,那让你作呕想死,还道若不是为了活命,你根本不会碰我。”范绍安的声音听来十分冷静,但怒意及怨气却是有的。
天知道他有多么后悔那天的心善救人,才会惹来这一身腥及甩不掉的包袱。
杜嘉薇在未穿越且未当小网红前,可是保险界的金牌业务,为了扩增客源十八般武艺全去学,东西五花八门,认识的人三教九流皆有,可谓识人无数,连那种难啃的心理学她都含泪去啃了,怎么会看不出男人的怨念有多深?
她咬咬下唇,调出原主的记忆,好像真有这回事,尤其是原主从繁华的清河一下移居到这好山好水好无聊的小镇,看啥都不顺眼,自然将所有的忿恨怨怼发泄在他身上,用字遣词更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但原主若没有他施以援手,当初还能活下来吗?
“我承认是我不会说话,我的错,我可以跟你道歉。”杜嘉薇向他福了福,再直起身。
范绍安半眯着黑眸,似乎在辨识她这句道歉的真假。
“过去就过去了,咱们往前看不好吗?”她大方的伸手想跟他来个和平之握,露出一个再真诚不过的灿烂笑脸。
他却是冷冷的瞟她一眼,这是做什么?
这人真是……不对,古人有握手礼吗?似乎没有。
杜嘉薇很无奈的收回手,垂了眼,语气有些挫败,“不碰你,绝不碰你行吧?不就是想把钱还你吗,再说你一个大男人至于吗?小气什么,碰了也不会少块肉。”她愈说愈觉得委屈。
范绍安脸上神情更差,这女人装大度不说,还反过来批评他小气?
瞧他一脸不悦,杜嘉薇忍不住翻个大白眼,看来前途多舛,只能说原主太作死,现在她想来个华丽转身、改头换面,人家还怕她想耍贱招狠招。
罢了,时间总会证明她变得不一样。
“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担误夫君的宝贵时间了,妾身没事,这银子夫君拿吗?”她指了指桌上的钱袋子。
范绍安仍是定定注视着她,没吭半声。
她按揉着眉心,忍了又忍,告诉自己千年冰块融化总要耗些时日,她跟他挥挥手,再指指外头,干净俐落的用手势下起逐客令。
范绍安略带复杂的目光又瞟她一眼,这才转身步出。
杜嘉薇坐下靠向椅背,慢慢的做了个深呼吸,再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郁气,却发现仍有一股不甘憋在心坎深处,难受得紧。
*
穿越的日子在这口难吐的郁气下缓慢的前进着,好在杜嘉薇还算想得开,生活总有不顺心,难道不如意就不过日子了?
想法一转弯,心情就开朗许多,她的生活依然如常,能做的就做,至于那块冰就成了师生用午膳时供她眼睛吃冰淇淋的工具人,其他的咱们就不理,姊也是很有骨气的。
一连几日去后山寻找食材,也几回见到美林村的村景,屋子多是土墙砌的青瓦小屋,三三两两散落在山坡四处,唯一群聚处是居中的坡地,四周田地一亩亩,几只黄牛在田里耕作,也见稚童沿田埂追逐嬉戏,小狗汪汪奔跑,几缕炊烟,极美的田园景致。
但美林村离她走动的山林仍有好长一段距离,她估算过路程,决定不虐待自己的双腿,也因此尚未有机会去逛逛。
由于美林村附近皆环山,她虽天天入林,但除了自己带的丫鬟外,最多只遇到两个来砍柴的腼腆村人。
青荷见她面露困惑,才跟她释疑,原来这座山林其实是私人土地,因此村里的人都会到其他地方去砍柴打猎或设陷阱抓捕野物,她遇见的其实是擅闯私人土地的村民,难怪那两人尴尬的朝她点个头就灰溜溜的跑了。
“二爷知道我天天往这里跑却没吭一句,所以这地方是他的?”杜嘉薇手指了指墨竹轩的方向。
“是,奶奶,丁顺说分家时,那些又坏又贪心的亲戚把这里给了二爷,说这片山林地有多好,二爷整好地再分租出去,赚得可多了,而且这夏园离镇上亦不远,采买容易又远离尘嚣,好处多的数不完。”青荷不以为然的说着。
由于这阵子她跟着奶奶出入后山,相处时间多,说话间便自在许多,也没多想就模仿丁顺的不屑口气,把事情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给奶奶听。
杜嘉薇沉吟了下,想想也是,这片山林若是变成一亩亩良田是值钱,但问题是要变良田十分困难,蓊郁的山林只有几条前人垦出的小径,陡坡多,还有山谷溪涧,光要砍一棵树运出去就要花不少人力成本,这里可不是现代,有大型机器能垦山拓土,这就是明晃晃的坑人啊!
当时那块千年寒冰没半点抗议,应该很好欺侮嘛,怎么到她这里就这么难啃难融?不公平!她忍不住气得牙痒痒。
于是之后再次入山,她就是抱着看自家资产的眼光来的,却愈走愈心酸,这要在穿越前,她就是妻凭夫贵的大富婆了,弄个森林游乐园或是欧风渡假庄园,再请人照看着,她还可以在慢活之余兼数钞票。
随行的青荷不知奶奶在想什么,但表情相当精彩,一下子兴奋,一下子叹气,一下子看天,一下子又左看右看,再叹气,最后说了句,“我还是俗气了,谁让有钱就是大爷,没有钱万万不能啊。”
杜嘉薇走了一大段山路,背后的竹篓装了满满的野菜野菇,也因为走得随兴,不经意的转往一条小山径,顺着坡道走,竟走到仅有两间土坯屋的地方来。
在山林里走了一个多时辰,主仆俩备的水已喝完,杜嘉薇便带着青荷走到最近的一家,敲开对方的门,以袖子拭汗,温声讨杯水喝。
青荷呆呆的看着眉目温和的奶奶,这真不是那个刁钻又张扬的奶奶会有的表情。
这一户人家只有一个身形佝偻,身着布衣的林婆婆,她长年独居,身边无人照顾,倒是相邻的另一户媳妇会早晚过来看看。
平常没人听林婆婆说话,一见这少妇美得像天仙不说,神情随和,还吩咐随身丫鬟帮她老太婆烧热水,去井里提水将厨房水缸填满,还送她好多野菜,林婆婆就话匣子大开,哇啦哇啦的说起隔壁那位可怜媳妇。
那妇人的夫家姓何,丈夫体弱,长年卧病在床,养家大任全在她身上,守着几分田日出暮回,唯一的女儿也养得瘦骨嶙峋,本来丈夫还想将女儿送去书院,但家里的情况根本挤不出多余的钱,到现在也只是在家待着。
杜嘉薇听了听,也动了恻隐之心,跟老婆婆说了些话,要离开前走去另一户人家,打算将今日摘到的野菜送给他们。
斑驳的木门一开,就见一个拿着扫把的小姑娘,大约只有五六岁,瘦瘦瘦弱,看到她一愣,害羞的问:“姊姊有什么事吗?”
这屋子实在太简陋,一开门就见寒酸,一张木桌四张椅,再一旁有一半开的布帘,见着一张床,床上躺人,凸起的被褥不仅破旧还全是补丁,根本没多少保暖的功效。
“小花?谁来了?”听到女儿开口,一名妇人从另一侧木门开门进来。
杜嘉薇看过去,就知道这是老婆婆口中的可怜媳妇何嫂子,她与小女孩相同,身上的棉袄全是补丁。
“姑娘……夫人有什么事吗?”看到杜嘉薇已挽髻,何嫂子中途改口。
杜嘉薇打量着瘦巴巴的何嫂子,从小花的年纪推算应该不过二十出头,因生活贫苦,她头上盘起的发丝微黄干燥,脸上晒黑的皮肤也显粗糙,这一看竟是三十多岁的样貌。
“咳咳咳——青娘,有人来吗?”床上那边传来男子虚弱的声音。
杜嘉薇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吭半句话,连忙道歉,“对不起几位,嘉薇失礼了,林婆婆跟我提了你们的事,我跟我的丫鬟刚好采了很多野菜,只要用猪油拌炒再配个饭就很好吃的。”
站在她身后的青荷忍不住轻道:“奶奶,婆婆说他们家连米都没有,都是番薯,应该连猪油也不会有的。”
她自己也是穷人家出身,看这屋里的状况哪会不明白,虽然奶奶近日的改变让她惶然,但看出奶奶是真心的,这才勇敢的开口。
尴尬了!
“没事,就是用水烫了,弄点葱油,呃,可能连葱也没有……”杜嘉薇脸红红,有些窘迫。
何嫂子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困窘的开口,“我、我有一些酱菜。”
杜嘉薇眼睛一亮,“行!让我看看。”她自来熟的牵起何嫂子的手就要往侧门走,手却突然一痛。
何嫂子被她那软软热热的细手一碰先是傻愣一下,待想到什么,又急急的抽回手,就见杜嘉薇柳眉一皱,翻手再一看,白皙掌心已有一道红痕。
“对不起,是我的手……”何嫂子紧张又慌乱,频频弯腰道歉。
“没事没事,带我去厨房吧,小花也一起来。”
杜嘉薇笑着摇手,但心里其实是难过的,何嫂子双手粗糙到一个不行,有粗茧还干裂,自己虽然这阵子也上山采食,但有镰刀以及争着做事的丫鬟,加上即使亲自料理三餐,她也不忘用原主买来贵死人不偿命的碧玉膏抹手,因而这双手还是细嫩滑软似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