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连说了一大串,每一样都戳中上官流烟的点,让她越听胸口的跃动越快,小脸也越来越红。
他不是一向沉默寡言吗,怎么突然话这么多?还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这么多肉麻兮兮的话……
就在她差点忍不住跳起来捂住他那薄却性感无比的嘴唇时,他突然又说:「烟儿,这个梦境在他人眼中或许玄之又玄,但我知道你我前世便已认识,而且你还记得,是不是?」
他的神情不仅认真,且十分的笃定,笃定到她想再次摇首否认都很困难。
她本以为她的重生是老天对她的眷顾,给了她挽回的机会,可为何老天爷要让他知晓这本属于她一人的秘密?她想不通,也不知是不是该承认……
君楚漓却不让她犹豫,接着道:「我找到了那个救我的汉子,他坦承是一位小姑娘给了他钱,让他在特定的时辰前往百川河救人。我重伤落河这件事就只有你知道,客栈、房间、大夫……甚至是那拉绳的铃铛,都与梦中一模一样,唯独少了你,你说,若非你知情,如何能做到分毫不差?」
「我……」她想说不是她,但他的一字一句让她否认不了。
的确,她不愿与他结识,却更不愿两人之间曾经的回忆就这么化为乌有,所以她照着前世的一切还原,只除了她的出现。
她本以为自己做得十分隐晦,谁承想他会作这个梦,一个让她百口莫辩的梦。
她将脸深深的埋进被窝之中,现在只想当一只鸵鸟,把自己给埋起来,一点儿也不想面对……
「你不回话,我便当你承认了。」事实上,他早认定她是知情的。他伸出手,握住她那揪着绸被不放的小手,温声又道:「上辈子你我错过了,这辈子我会紧紧的抓牢你。」
听见这句话,上官流烟突然有些气恼,蓦地甩开他的手,狠狠的瞪着他。「连句话都没留就跑了,这叫错过?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结果呢?娶的却是我姊姊。君楚漓,你当我傻子吗?耍了一辈子不够,这辈子还要继续?告诉你,本小姐不奉陪,我宁可死也不嫁!」
她本想打死不认,可他这话实在是太气人了,气得她眼眶都红了,却死死的忍着泪水,不让它落下。
他可知道当她知道他要娶别人的时候,心中有多难受吗?如今却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错过了就想她接受?没门!
听见这等同承认的话,君楚漓目光更柔,与以往总是面无表情,彷佛什么事都与他无关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如今的他,眼中只有上官流烟。
他不顾她的反对,再次握住她的手,沉声说:「我没把你当傻子,我只是想保护你,却没想到我错得离谱……」
那是他头一次对一个姑娘动心,他害怕她嫁给别人,所以不告而别,回到了楚王府,打算在桃花宴那日以真面目去见她,告诉她,他想娶她。
没想到等他到的时候,她正受到众人的嘲笑,他看得出她很难过,却没掉下一滴泪,而是昂着螓首,挺着腰杆子甩头就走。
她那强忍着的模样让他很心疼,于是一路跟着她,听着她又哭又喊好一阵子,才开口与她说话。
他舍不得她哭,但他不会安慰人,最后只好告诉她自己家里的那些丑事,借此转移她的难受。
这方法很有用,她虽然还是难过,可至少不再哭了。
他因舍不得她如此被人嘲笑,所以当天便进了宫,告诉皇祖母他想娶她一事,谁知这件事竟遭人泄露出去……
盛丰帝是最不愿意他成亲之人,自然不会让他迎娶意中人,于是横插一脚,抢在太后下旨赐婚之前直接对他下令,逼他娶她的姊姊上官倾夏。
盛丰帝以上官流烟要胁他,若是他不肯乖乖听话,便要替她指一门烂亲。万江城多的是吃喝嫖赌的纨裤子弟,随便一个都能轻易的毁了她……
所以,他不得不娶了上官倾夏,并听命前往赤海关——即便他知道只要一离开万江城,他这条命随时会不保。
他在赤海关那一年的时间,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她,却不能与她联系。为了混淆盛丰帝,他装作忘记了上官流烟这个人,彷佛当初的求娶不过是他一时兴起。
果然,盛丰帝相信了,不再派人盯着她。
一年后,他回万江城参加皇祖母大寿时曾找过上官流烟,虽知两人缘分已尽,他仍是想告诉她,他并没有碰过上官倾夏,还有他会娶上官倾夏的真正原因。
他太了解她,知道这件事肯定让她受了不小的伤害,而他不愿她难过。
然而上官流烟并没有来赴约,最后他失望的返回赤海关,在路上因挂念着她,一时不察中了埋伏而亡……
上官流烟傻傻的听完这一切。
所以,他根本没有背叛她?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她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是突然很想哭,而她也真的哭了。
「呜……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她像是要将上辈子的委屈一次哭完似的,越哭越大声,泪水像瀑布一般占满了她清秀的小脸,那模样说多丑就有多丑。
然而在君楚漓眼中,这样真实的她却是可爱得让他心疼。
他紧紧的拥着她,嘶哑的说:「烟儿,对不起……」
都怪他太过心急才会让她如此痛苦,她对感情懵懂,他却不是,早已从她眼底看出她对自己的爱慕,只是他不确定,害怕她爹娘将她嫁给他人,才会如此冲动行事。
他小心谨慎了一辈子,却在这对他来说最最重要的事上犯了错,若是当时的他能够沉住气,那一切皆会不同……
上官流烟还是哭,不停的哭,那哭声惊动了一直在房外徘徊的上官夫妇以及上官倾夏。
三人撞门而入,上官易在看见女儿被君楚漓抱在怀里时,愣了愣。
「放开我妹妹!」
倒是上官倾夏面若冰霜的冲上前,将上官流烟拉出,护在自己身后。
「世子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的脸色十分难看。
君楚漓看着上辈子被迫迎进门的妻子,毫无感觉,那独独对上官流烟展现的柔情瞬间消逝,换上的是一贯的漠然。「让开。」
上官倾夏却没有被他的冷脸给吓到,而是端着能与他比拟的寒霜俏脸,冷声道:「你趁着我妹妹身体不适非礼她,将她吓得大哭,如今还想我让开?爹、娘,我们就是拼命也要将这门亲事给退掉,不能让流烟受到这样的委屈。」
她可没忘记上官流烟在听闻要嫁给君楚漓时晕倒一事。
君楚漓闻言,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这是我未婚妻,何来非礼之说?」
「既知是『未婚』妻,就该知你俩尚未成亲,这般搂抱可不就是非礼?难道还要等到你做出更加不当的动作?」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做出不当的行为?」看着上官流烟哭得红艳艳的小嘴儿,他的确极想吻她,可他才想着,都还未得逞,这些人便闯了进来,不怪他心情不佳。
「两只眼!」
「泼妇。」君楚漓压根儿懒得理她。
泼妇?上官倾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脸上的寒霜崩了。「你才是色胚!」
上官流烟本来哭得十分伤心,见两人不知怎地吵了起来,一时间竟没法反应,就这么呆呆的看着。
最后是上官易与朵琼出面缓颊。
「夏儿,你别激动。」
「世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夫妻其实有些吓傻了,朵琼还好,早知两个女儿的感情破了冰,上官易却是不知,吓得连小女儿被男人抱在怀中都没反应,只傻傻的看着大女儿护着一向与她不和的妹妹,下意识问话。
对于未来的岳父岳母,即便君楚漓的性子再淡然,也是会给予面子。「烟儿只是作了一个恶梦,醒来后便哭个不停,我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抱着她轻声安慰。」
两人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他自然不会照实说。
上官倾夏一听就知他在撒谎,正要再次上前与他理论,却被母亲给制止。
「烟儿,世子说的可是真的?」朵琼看着哭花脸的小女儿,温声问。
倒不是她想阻止大女儿,她虽欣慰姊妹二人合好如初,上官倾夏能如幼时那般护着妹妹,但太后赐婚,这亲事早已成了定局,那又何必惹君楚漓不悦?他再如何受盛丰帝忌惮,却也还是皇亲国戚,身分尊贵,惹恼了他,对即将嫁入楚王府的上官流烟能有什么好处?
母亲的问话总算让上官流烟回过了神,她敛下还沾着泪花的双眸,嗓音有些沙哑。「我是作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她将前世一家人的经历说了出来,只是掩去了上官倾夏嫁给君楚漓一事,用了一个另外杜撰出来的角色。
众人听完,见她脸上那伤心的模样,彷佛那个梦就是真的,顿时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傻丫头,不过就是个梦,爹娘不都好端端的在这?你姊姊也在这,别想了,没事的。」朵琼将她拥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她想起了上官流烟前阵子也曾与她说过她作梦一事,只是那时她说的并没有这么仔细,看样子这个梦影响她很深,才会让一向倔强的小女儿哭成了泪人儿。
上官易虽然觉得小女儿因为一个梦哭得惊天动地有些大惊小怪,可看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能出声安慰。「你娘说的是,既然没事就好,你别哭了,大夫说你思虑过重,看样子都是这个梦给惹的,到时我让陆大夫抓几服安神药,喝一喝便没事了。」
上官倾夏则是一言不发,不知为何,在上官流烟说出那个梦的时候,她的胸口有些抽疼,就像感同身受一般,让她突地感到很是难受,说不出话来。
上官流烟看着围绕着她的家人,眼中的泪水再次盈满。
不论如何,这一世,她都要保护好所有她爱的人。
吸了吸鼻子,她带着浓浓鼻音说:「爹、娘,你们可别再把姊姊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以后不论是哪户人家上门提亲,都得姊姊点头才行,知道吗?」
上官倾夏一听,顿时红了脸,心里却是温暖得不行。
上官夫妇闻言对看了一眼,朵琼到底心细,小女儿已不止一次嚷着这事了,让她不禁狐疑的看向大女儿。
上官倾夏原本就红的双颊,被母亲这么一瞧,显得更红了。
朵琼这下确定了,心一急,拉着她便往门外跑。
不成,她得问清楚是谁拐走了她如此优秀又乖巧的女儿。
上官易依旧后知后觉,看着跑远的妻子与大女儿,又看向躺在榻上的小女儿,顿时不知该走还是留。
好在君楚漓替他做了决定。「上官大人不是要替烟儿抓安神药?」
上官易为人虽迟钝了些,可眼色还是有的,听出君楚漓话里头赶人的意思,可……他到底还是当爹的,在女儿的闺誉与向权势低头之间,他还是选了前者。
低咳了声,他正想坐下,便听见小女儿说:「爹,我想问一问,为何太后赐婚这等大事,我却是最后一个知情的人?」
虽说两人的误会解开了,可她对于爹娘隐瞒她这事仍是很不满。
上官易正要落坐的动作一僵,瞬间站直了身子。「世子说的对,爹还得去请陆大夫抓药,你好好休息。」
说罢,一溜烟地跑了,女儿的闺誉什么的,早被他抛到天边去了。
上官流烟无言的看着跑远的父亲,她一直怀疑自己是捡来的,看样子这怀疑是对的……
君楚漓见她气得鼓起双颊,再次将她抱入怀中,沉声问:「你方才所说的,是不是就是我死后发生之事?」
他的梦仅仅到他遇刺身亡,后头之事他并不知,也不知上官流烟竟因为他而死。
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皂香味,那气息在她鼻尖萦绕,让她小脸微红。
想起前世一家人的悲惨,她极轻的点头,说:「我本以为我死了,谁知一睁眼却回到了年前……」
她幽幽的说起自己重生一事。
听完她的话,君楚漓的脸色倏地一沉。
他从小就被盛丰帝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这么多年来,他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成长为能够与他抗衡的男子,他已习惯与他那包藏窝心的叔父对抗,除了皇祖母外,根本没有其他值得他在乎的人,直到上官流烟出现。
那是他头一次这么在乎一个人,对她的在乎让他乱了分寸,再精明的脑袋也比不过那被情感左右的心。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乖乖听话就能保住他心爱之人,谁知……
感觉到他身上的僵硬与寒气,上官流烟忙说:「那都是前世的事了,这一世与前世并不同,我们有了优势,绝不会再落到与前世一样的下场。」
君楚漓没有回答她,而是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上官流烟没料到他会有此动作,顿时吓呆了,就这么愣愣看着那贴在她唇上的俊美脸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那模样让君楚漓低声笑了。「闭上眼,我的傻姑娘。」
上官流烟立马紧紧的闭上双眼,那模样当真是傻气的可爱,让君楚漓一颗心软得不行。
有一种思念如饥似渴,有一种折磨直达心窝,这让他爱了两辈子的姑娘,如今终于能够娶回家,他如何还能把持得住?
她的唇异常莹润香甜,鼻尖飘过她身上甜而不腻的清香,一向沉稳自制的他随时有可能失控。
上官流烟一双眼闭得紧紧的,因此更能清楚感觉到他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感受……
他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吻了起来,炽热且缠绵。
她被他吻得全身发麻,脑袋晕乎乎的,渐渐忘记了紧张,条件反射般地回吻着他。
许久,君楚漓感觉自己快要把持不住时,这才喘息着停下。
上官流烟一张脸早已红得不行,瘫软在他怀中,动都不敢动。
或许是这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冷静过后,她突然感到有些忧心。「我们……真的可以成亲吗?」
前世的一切历历在目,纵然她过目不忘,聪慧过人,可若论阴谋心计,她是一窍不通,单纯得像张白纸一样。
当然,笨过一次,她自然不会再让自己笨第二回,只是要面对的敌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难免心慌。
君楚漓紧紧拥着她,柔声说:「别担心,一切有我。」
与她的单纯相反,他从小便生长在阴谋诡计当中,前世是他沉不住气,曝露了自己的弱点,这一世他占了先知的优势,若是再犯同样的错误,不如直接自刎算了。
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上官流烟原本担忧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连日的失眠加上方才的大哭让仅存的体力消耗殆尽,疲惫无预警袭来,她就这么枕着他的胸口沉沉睡去。
等君楚漓发现时,他的小姑娘已睡得极沉,凝视那睡颜,他双眸满载着深情。
这一世,他定不会让她再受到一丝丝的伤害。
一个月后便是大婚之日,按古礼,婚前上官流烟与君楚漓不能见面,即便他恨不得立马将人给娶回府,却也不得不遵守礼节。
这段期间上官流烟可没闲着,朵琼拘她拘得紧,嫁衣虽有宫中的绣娘赶制,但自个儿夫婿的里衣可不能假他人之手,好歹得绣上几件,偏偏她最讨厌的便是针线活了,这几日被盯得苦不堪言。
「瞧你这样子,一点也不像新嫁娘,倒像极了一颗苦瓜。」唯心儿远远便听见好友的哀声叹气,走近后见她一双眉似是打了好几个结,忍不住调侃。
上官流烟抬头一看,发现竟是好些日子不见的唯心儿,眼泪差点没落下来。「心儿!好心儿,你总算来看我了,我都快闷死了!」
她被整整关了一个月,差点没发霉。
唯心儿捂着自己的肚子,心有余悸的说:「不是我不来,是我这肚子不争气,桃花宴那日贪嘴,吃得多了,回去后闹了好几日的肚子,人都瘦了一圈,我娘吓死了,不让我出门,就怕我又贪吃。今日若不是缠着我娘,说要在你大婚前来陪陪你,恐怕还出不来呢!」
她的肠胃自小便不好,吃多吃少、吃油吃辣都得闹肚子,偏偏她管不住嘴,就是贪吃。
两人自幼相识,上官流烟自然知她这老毛病,上下瞧了瞧,道:「瘦了?繁姨眼力变差了,我瞧着还是一样圆润,一点儿也没瘦呀!」
唯心儿啐了她一口,才凑到她身旁,低声说:「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就要嫁人了!说说,你是怎么让我那一向把女人当摆饰,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表哥动心的?」
说起这事,唯心儿可是好奇的紧。
君楚漓虽是她的表哥,可两人并不熟识,一方面是两人没什么交集,另一方面则是他太冷,说难听点就是个面瘫,不论对谁都是那号表情,就是长得再俊美,她都不会想上前与他搭话,所以她特别佩服那些前仆后继的小姑娘们,被冻得满脸冰渣子,还是义无反顾的往前冲,甚至在得知他要成亲后,一个个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像是家里死了人似的。
当她知道冰山表哥求娶上官流烟时,差点儿没惊呆,第一时间便想上门安慰好友没办法,想到好友以后的日子都得被喷得满脸冰渣子,她就感到同情。
说到君楚漓,上官流烟便想到那日的一吻,俏脸微微一红。「我怎么会知道。」她连自己什么时候对君楚漓动心都不晓得了,哪还能知道他?不过……想到那日再说了,两人的缘分可是从上辈子延续至今,与唯心儿说这些,她也不会懂。唯心儿见她红了脸,忍不住啧啧称奇,两人笑闹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出今日前来等她嫁人后,自然不像还在闺阁时,能一块玩闹的机会肯定少了,为此,她特地天,当是庆祝她出嫁。
这话让被关了快一个月的上官流烟眼睛一亮,闪过一抹幽光,低声问:「上哪玩唯心儿嘿嘿一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