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新婚之夜后,沙士豪每天晚上都会在沙宏钦入睡后离开家门,并在他睡醒之前回到房内,躺在贵妃椅上假寐,等待每天早上全家人共进早餐的时光。
安古不否认自己对于他的去处相当好奇,甚至有某种程度的在意,不过想起当初“自由”就是这桩假婚姻最大的前提,她也没啥资格可过问。
反正她自己也挺忙的,除了要准备毕业后的就业计划之外,手上的兼差也是一个都没少过,甚至她还加了几个打零工的差事,为的就是赶紧多赚点钱,才能慢慢把欠沙士豪的债务给还清。
在她的认知里,那些原本积欠的债务,只是转移了债主,并不代表消失。
所以她更要好好的努力工作赚钱,让自己能从这种复杂的现况中尽早脱身。
反正沙士豪也不会过问她的行踪,而爷爷都以为她是去学校,所以结婚到现在,她还是可以维持以往的生活作息,继续她忙碌紧凑的打工生活。
而现在,她正站在街头,顶着大太阳替一间刚开幕的汽车旅馆发宣传单,这份打工的时薪还算不错呢!
“安古。”熟悉的声音在她埋着头发传单时从她的头顶传了过来。
安古纳闷的扬睫上望——
“明扬?!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开心的朝她的大学麻吉王明扬绽放出惊喜的笑容,“我以为你要回花莲帮忙家里的民宿呢!”其实他们现在的学分早就修完,只等着参加毕业典礼。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不过我后来想想,还是决定在台北历练一阵子再回去。”他微笑的凝视安古,眸底隐隐约约荡漾着某种不仅止于好朋友的特殊情愫。
“真的吗?那太好了,这样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常约出来哈拉。”
“可以啊,只要你有空,随时都可以找我,只怕……”王明扬的神色突然闪过一丝黯淡。
“怕啥?”安古困惑的问道。
“我怕你结婚了,以后可能都得陪老公。”他苦涩的笑道。
其实从他第一眼看到安古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她,他想尽办法接近她,只是她太过迟钝,一直只把他当麻吉。
“他?呵,你放心,他不会管我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逍遥了,哪有时间理她啊!
“他都不管你?”他担心的看着她,“安古,他是不是对你不好?为什么还让你这样辛苦的打工赚钱?”
她明明嫁的就是有钱人家,怎么还要这样抛头露面的辛苦工作呢?
“呃,我是我,他是他,我工作赚我的钱,跟他无关。”唉,总不能说他们之间的婚姻只是个契约,她是因为想要赶快把沙士豪帮她偿清的债务还给他,所以才拼命工作吧!
“我知道你的个性。”王明扬知道她一向独立,有苦也只会往肚里吞,这也是让他心疼的地方,“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既然她老公不能照顾和保护她,那他很乐意担任这个角色。
“我哪会有什么困难啊!”安古心虚的打哈哈,不过还是诚挚的道;“谢谢你,你果然是我的麻吉。”
她的话让他突然想到了一首歌——不只是朋友。
就跟歌词一样,她从来不知道他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唉……王明扬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又再度充满希望。
如果那天在婚礼时他看到的“情景”——安古的老公跟另一个女人在婚礼前调情的情况是真的,那他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有机会夺回她。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看到他沉默的发着呆,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好奇的问道。
“没事。”他一点都不想提醒她要注意老公的“交友”情况。
“唉,你要不要等我一下,我发完传单请你喝东西,不过只有十分钟喔,我还要赶下一个打工。”安古笑道。
“当然要啊,我帮你一起发。”他卷起衣袖,咧开唇道。
“不用,这是我的工作,你在旁边等就行了。”她驳回他的提议,但内心却是感动的。
“没关系,我怕你累。”王明扬坚持要拿她手上的传单。
“我说不用就不用啦。”安古空出一只手想要扯开他的手。
就在两个人拉扯之间,一辆银色的CLK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摇下,露出沙士豪那张英俊而不带笑意的脸庞。
“安古。”他喊了声。
安古惊讶的望向他,在心中暗暗喊了声倒霉,怎么这么巧?熟人都要在今天碰到就是了。
“你在干么?”他犀利的视线放在王明扬与安古互相“牵”着的手上。
“呃,我在忙啊。”她其实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疯狂打工。
忙着跟男人在街上打情骂俏?沙士豪知道自己不该介意,不过很奇怪的,他就是觉得这种景象很碍眼。
况且,她不是喜欢女人吗?为何那个男人却是“特别”的?
这个想法又让他开始有点不爽了。
“上车。”他低沉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
“我现在没空,你有什么事吗?”她传单才发了一半耶。
“我叫你上车就上车,现在!”他强硬的道。
他发什么神经啊?安古很想当面给他吐槽回去,可又不想在大马路上及王明扬面前跟他杠上,只好抱歉的朝好友道:“明扬,我们改天再约好了。”
王明扬点点头,拍拍安古的手说:“我帮你发完这些传单。”
“不要啦,这又不是你的责任。”她连忙拒绝。
“你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王明扬认真的道,直到看到安古怔仲的神情,才赶紧开玩笑的改口,“谁叫我们是超级好朋友嘛,不过要记得请我吃饭喔!”
“哈,那有什么问题。”她笑笑道:“就这么说定喽。”也好,否则她这样旷职传了出去,以后可没人敢再找她上工了。
“我时间宝贵,请你动作快点。”沙士豪催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今天的他实在满反常的,也很机车。
她朝王明扬笑着告辞,随即上车,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是哪根筋不对了?干么叫我上车?”
“老公叫自己的老婆上车还需要理由吗?”他英俊的侧脸线条僵硬。
“第一,我们都是自由的个体,要别人做任何事情当然都需要理由,第二,别忘记你跟我只是‘挂名夫妻’,你当然更需要给我这么做的理由。”这样公然在她朋友面前命令她,实在很不给她面子耶。
她的反驳让沙士豪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也记得我们至少是名义上的夫妻吗?”他加重了脚下踩油门的力道,车子霎时有如脱弓之箭疾射而出。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实在不知道他在气啥?
“我沙士豪并非没没无闻之辈,你这样毫不避讳的在大街上跟别的男人亲昵调情,若被相识的亲友看到,你叫我的脸往哪里摆?”沙士豪冷冷的道。
“我什么时候在大街上跟男人亲热了?”拜托喔,他自己才是喜欢在公园跟女人接晚拥抱哩!
“你以为我是瞎子吗?”刚刚不就是。
“沙士豪,我从来没有干涉你做了什么、去了哪里,所以请你也不要妨碍我的自由。”安古恼了,气愤的道。
“我们是夫妻。”她的反抗让他的不爽又更升了一级。
“是啊,我们是契约夫妻。”她嘲讽的说:“你想管人的时候就搬出丈夫的头衔,想自由的时候就搬出婚前协议书上的内容,真奇怪,你这么没原则,我真怀疑你要怎么管理你的公司。”真是够了。
她的指责让沙士豪沉默了。
车子在一阵快速的行驶后逐渐放慢了速度。
“你说得对,我刚刚的确是过分了。”就在车子驶近家门时,他突然开口道歉,让安古一下子惊讶得不知该怎么反应。
他还满坦率的嘛。
“呃,没关系,不过你以后不要再莫名其妙的诬蔑我了。”既然他都开口道歉了,那她也没必要这么小气的拒绝接受。
“我有吗?”他将车子停入车库,熄火望向她。
他又用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黑眸凝视她了。
安古来不及逃避,只有硬着头皮回视他,无法控制自己加快的心跳。
“你不是以为我是同性恋吗?那我怎么会对男人有兴趣?”她故意打趣道,希望这样可以减缓他对她的莫名影响。
沙士豪轻蹙蹙眉,黑眸染上一层怀疑,“你是吗?”
“哈,你说咧?”怀疑她的人是他耶,她可从来没有承认过喔!
那一吻……他知道她不是毫无感觉。
从她唇瓣传来的轻颤与香气,仿佛迄今还缭绕在他的唇齿之间,撩拨着他的欲望,让他不得不夜夜外出,生怕跟她独处一室。
“我希望你不是。”这是他真心的想法。
“为什么?”她好奇的追问,该不会她对他而言,也有某种程度的特别吧?安古发现自己竟然期待着他的回答。
“因为我是男人。”沙士豪扯起的唇有抹暧昧,“自然不希望漂亮的女人是同性恋。”他用这个通则掩饰自己真实的感觉。
可这个答案却让安古的脸不自觉的蒙上了淡淡的失望。
“所以我才讨厌男人,都喜欢把女人物化。”她皱皱眉,噘起唇瓣道。
“这不是物化,而是欣赏。”她皱眉噘唇的模样真的好可爱,让他有瞬间差点忍不住倾身轻啄那片微微嘟起的红唇。
“欣赏?所以……你欣赏我喽?”他的话又让她沉下去的心情像个皮球似的弹了上来。
“为何不?”他坦率的道:“你虽然不是那种美得让人惊艳的女人,不过却自有一种清新的气质,相处起来又很舒服,不会让人有压迫感,很容易就会吸引男人的目光与追逐。”
呃,这样算是称赞吗?怎么她觉得他好像是在嫌她不够漂亮啊?
“哼,我是不美啦,哪比得上你身边的莺莺燕燕燕。”她还记得那天跟他在公园缠绵的女人,她才算是让人惊艳的美女吧。
“你不用跟她们比。”那反而降低了她的格调。
“是啊,我没资格嘛。”安古如果发现自己话中充满的浓浓酸意,应该会尴尬得想要把话吞回去吧。
沙士豪淡淡一笑,把话题导回方才的焦点上,“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她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慢慢猜吧!”哼,她真的这么无法跟他身边的女人相比吗?
想到这个,胸口那股闷窒的戚觉又逐渐扬起,霸占了她的胸臆。
她匆忙打开车门,跨下车往屋内快步走去,好像这样就可以让她清醒些,让她不要这么在意他对她的看法。
让她……不要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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