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刻高久思与初六正遇上这种情况。
高久思正要去何长旺家,找他商讨重建茶铺的事,就在快到何家时,碰巧遇到邱家母子。
两家人狭路相逢,丘家自然没给高久思与初六好脸色看。
丘李氏恨恨的瞪着两人,尖酸的道:“啧,一出门就瞧见狗男女,真是晦气,回去得用艾草祛祛邪,省得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听见丘李氏这般辱骂她和初六,高久思也还以颜色,“哪里来的狗,一见人就乱吠,初六咱们走快点,当心被疯狗给咬伤了。”她没空搭理他们,骂完人拽着初六就要走。
丘李氏哪肯轻易让她走,一把扯住她,“你这贱人给我站住,你敢说我是狗?”
高久思挥开她的手,轻描淡写的回了句,“我没指名道姓,谁应谁是。”
“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才是人尽可夫的下贱女人!”邱李氏抬手就要甩她巴掌,高久思机伶的退开一步,没被她打着。
初六见有人想打他的思思,张开双臂护在她身前,“不准你打思思。”
跟在母亲身旁的丘成瞧见初六,满眼妒恨,要不是这傻小子,他也不会被高久思退亲,成了全镇的笑柄,他怒从中来,不由分说抄起手里拿着的扁担,就朝初六狠狠打去。
初六猝不及防,身上和后脑杓都挨了打,最后一下落在他脑袋上,他痛得叫了声。
见丘成竟动手打人,高久思登时大怒,扑上前去推开他,护在初六跟前。
“姓丘的,你凭什么乱打人?!”
丘李氏见状叫道:“成儿,打得好,当初这贱女人冠冕堂皇的说是想为奶奶冲喜才成的亲,结果却为了那傻小子退了咱们家的亲,生生把自个儿的亲祖母给气死,她这么不孝,你打他不过是替天行道,给我把这贱人一块打了!”她指挥着儿子打高久思。
丘成一向听从母亲的话,登时抄起扁担就要朝高久思打去。
站在她身后的初六瞅见,两眼顿时红了,神色陡然一变,满脸狠戾的从高久思身后窜出,抬腿重重踹向丘成的腹部。
挨了他一脚,丘成肚子一痛,踉跄的后退几步,还没缓过劲来,初六又再朝他踹去一脚,这一次他没能站稳身子,摔跌在地。
初六没饶过他,上前不停的抬腿踹着倒在地上的丘成,把他踹得连连惨叫。
丘李氏见初六这般凶残的模样,先是吓到了,等见他死命端着儿子,她这才回过神,大叫出声,惊慌的奔过去想扯开他。
“住手、住手,不许踹我儿子!”
然而此时初六踹红了眼,哪里肯停下来,一抬手就把丘李氏挥倒在地,继续踹踢抱着头蜷缩着身子,惨嚎连连的丘成。
高久思见初六又犯了病,担心他把人给活活端死,赶紧上前拽住初六的手,想阻止他。
“初六,够了,别踹了。”
他挥开她,狠戾的神情异常狰狞,宛如地狱来的修罗,出脚毫不留情,一下一下重重踢着丘成的身子。
丘成惊骇得想逃跑,可初六压根就不给他逃走的机会,每当他爬起来,他便狠狠朝他的胫骨踹去一脚,把他疼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丘李氏放声大叫,“救命啊,杀人啦,快来人啊……”
高久思再上前想阻止初六,可不论她怎么叫他都不听,她一上前就被他挥开。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以往他犯病时,多少还能说些道理,今天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她心中暗自惊疑,生怕他真把人给踹死,赶紧一把从背后抱住初六,使尽吃奶的力气拼命将他往后拉。
“初六,够了,快住手,别再踹了!”
不知是不是她柔软的身子贴覆在他背后,触动了他的心,初六缓缓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布满红丝的双眼眯了眯,“你……”只说了个字,便冷不防厥了过去。
高久思急忙扶住他。
而另一边也扶起自家儿子的丘李氏,见儿子被踹得奄奄一息,恨声朝高久思和初六咒骂,“你们两个竟恶毒的把我儿子打成这般,我要去官府告你们,让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高久思冷冷回了她一句,“你尽管去告,官府正愁找不到纵火烧了我铺子的凶手呢。”
一脸愤恨的丘李氏听见她的话,脸上隐隐露出一抹惊慌,“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铺子被烧干我们什么事?”
“是谁做的心里有数,但凡蓄意纵火者,依本朝律令一律处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等着吧!”她早就怀疑丘家母子了,毕竟最近她只跟他们结怨,遂拿话激一激丘李氏,她的反应让她有了六、七分的笃定,高记茶铺的火就是他们母子所放。
烧茶铺已是罪无可恕,丘成还拿扁担打初六,看着倒在怀里昏迷不醒的初六,她与丘家母子这仇是结定了。
她的丈夫,谁也不能欺负!
“谁心里有数了,那火可不是咱们放的,你不要含血喷人!成儿,咱们走,娘带你去看大夫。”丘李氏不敢再提要去告官的事,赶紧扶着儿子离开。
与此同时,陶七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几人,见高久思扶着初六离去,庞度再也按捺不住了。
“七少适才为何阻止我出面帮世子爷?”虽然神韵不同,但他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自家世子爷,此人左耳垂上有颗黑痣,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黑痣,此人定是世子爷无疑。
刚瞧了一场好戏,陶七心情不错,回了他一句,“你没瞧出你家世子爷不太对劲吗?”
“言大夫不是说过,世子爷似是不记得以前的事,变得痴痴傻傻。”
“他何止变得痴傻,方才他那狰狞的模样你没瞧见吗?”
“七少发现什么了?”
“你应当见过当年那个凶名赫赫的鬼脚战将刑厉吧?”
“见过几面。”刑厉三年前在与北晁国的一场大战时失踪,从此下落不明,不知生死,世子与刑厉是好友,为此还曾千里迢迢跑去边疆找了他数月之久。
“他适才那表情就同刑厉一个模样。刑厉把自个儿那双腿练得宛如铁石,抬脚一踹就能踹死人,战场上兵将是拿刀枪在拼搏厮杀,刑厉却用着自个儿那双腿踹死了无数的敌人,因此被封为鬼脚战将。”末了,陶七批评了句,“不过比起刑厉那腿劲,他可就差多了。”
“世子爷怎会突然这般?”庞度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你问我,我问谁,咱们暗暗跟着那姑娘,再见机行事。”亲眼瞅见安长念这般模样,陶七颇感兴趣,没打算即刻带回他,想先暗中看看乐子,或许还能瞧见什么有趣的事,不过这话他自然不会告诉急着想带回自家小主子的庞度。
“大胆恶奴,拉下去打十大板……娘,我没做坏事,是那臭小子存心诬蔑我……姊姊,我得了头狼,它通身的毛发全是白色,好看极了,你要不要去瞧瞧……爹,那杜王家的郡主阔嘴芝麻眼,长得活像鬼似的,我要是娶了她,夜里见了岂不是要被她给活活吓死……来人,快点把那条大鱼拉上来……”
昏睡中的初六脑子陷入一片混乱,一段一段凌乱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交错闪现。
守在床榻旁,听见他那些呓语,高久思柳眉紧获。以往初六疯病犯了,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今儿个也不知怎么回事,都昏睡了快一天还没醒来,眉头紧皱着,嘴里还喃喃不休的说着她听不明白的话。
见他这般,她有些不安,先前已请了镇上的大夫来给初六瞧过,大夫明明说他身上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的啊……
过来探望的何婶见初六这般模样,扯着同来的丈夫到一旁,小声嘀咕着,“哎,你瞧大姑娘会不会是惹到什么脏东西,要不咱们的茶铺怎么会无缘无故被烧了,老太太也在她成亲那晚走了,现在才刚出了丧,又轮到初六遭了难,被打得到现下都还没醒来!你看,咱们要不要请个大师过来给大姑娘驱驱邪?”
李三胖和阿禾、方全也都来了高家,阿禾听见何婶的话附和道:“可不是,大姑娘近日厄运连连,难不成真是撞了邪?”
站在他身旁的李三胖抬手轻轻握了下他的后脑勺,“说什么浑话,好端端的大姑娘能撞什么邪,依我看,咱们茶铺八成是丘家那对母子放火给烧的,他们对大姑娘退了丘家的亲怀恨在心,烧了铺子还不解气,这回又把初六打成这般,下次让我看见丘成那厮,我非揍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方全也义愤填膺的附和,“三胖哥,算我一个,他把我放在铺子里,我娘过世前给我做的那件衣裳也给烧成灰了。”那是他娘留给他唯一的一件东西,就这么被烧没了,可把他心疼死了。
阿禾也出声,“也算我一个。”前段时间他爹病了,大姑娘知道后,拿了笔银子给他,还放了他好几天的假,让他能安心请大夫给爹治病,他报不了大姑娘的恩,但至少这仇他能替大姑娘报。
年纪最长,又一向好脾气的何长旺轻斥了句,“你们可别胡来,一切看大姑娘怎么说。”
他们说的话高久思都听见了,她走过去道:“我不会饶了丘家,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重建茶铺。何叔在咱们茶铺最久,熟悉茶铺的一砖一瓦一梁一木,劳烦您找人将咱们茶铺的图样给画下来。”
她接着看向李三胖说:“三胖哥,劳烦你把咱们铺子的那些桌椅和茶壶、杯碗,依咱们以前用的样子,再请人打造一批。”
她也没漏了阿禾和方全,一一指派了工作,最后,她再分别各递给他们几人一只钱袋,“抱歉,因忙着操办奶奶的丧事,上月的薪饷拖到现下才给你们。”每只钱袋里她都多放了银子,感谢这段时间他们的相助。
何长旺连忙推拒,“茶铺烧了,咱们又没干事,不能白拿大姑娘的钱。”茶铺还要再重建,他担心大姑娘手头上的钱会不够用,不愿拿她的银子。
高久思再塞到他手上,“何叔,这回奶奶的丧事多亏你们相帮,何况又不是你们贪懒不想干活,茶铺被烧,你们想干活也没得干,快拿着吧,这回重建茶铺的事,还要仰仗大家呢。”
李三胖掂了据手里钱袋的重量,就知她多给了,“重建茶铺要费不少银子,在重建完成前,大姑娘就别再给咱们薪饷了。”
见他们这般为她着想,高久思眼神暖了几分,“我手头上的银子约莫还够用,你们别担心。”这段时日接连出了不少事,多亏何叔他们的帮忙,她心里记着他们的好,打算等茶铺重新建好,每个人都要再多加些银两。
这时,床榻上的初六呻吟了声,缓缓睁开眼,按着脑袋喊了声,“思思,我头好疼。”
高久思快步走回床榻旁,关切的问:“头哪儿疼?”
“全都疼,好像有人拿针扎我。”他两手抓着脑袋,眉头拧得死紧,一脸痛楚的表情。
“阿禾,快去请大夫过来。”高久思回头吩咐了句,抬手替初六揉着脑袋,一边哄着他,“我帮你揉揉,待会就不疼了。”
初六两手环抱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怀里轻蹭着,虽然仍是很疼,可她身上那甜馨的气息萦绕在他鼻端,仿佛稍稍纡解了些疼痛。
“思思,好多人跑到我梦里来吵我,都不让我睡觉。”他委屈的说着。
她一直守在床榻旁,听见了他的呓语,可那些话太杂乱无章,她也没能弄明白他究竟作了什么梦。
“要是再有人跑到你梦里,我再替你赶跑他。”
何婶见初六醒了,与何长旺一块去厨房帮忙做饭菜。
李三胖拽着方全出去,把房间留给这对刚成亲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