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秋玉一听更加反对了。“喜欢是理由吗?你的家人能接受她,不会处处为难?说句难听的话,那是个埋葬活人的骷髅洞,进去的人九死一生,你母亲的家世够好了吧,可她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也清楚。”
守寡还能就此绝念,守着儿子过活,可沐夫人还有丈夫,什么都不争就把老公拱手让人她做不到,在她看来沐夫人向佛求平静是假象,谁不想独占丈夫一人。
一提到母亲的遭遇,身为人子的沐东轩抿起唇。“我祖父中意她,他难得夸人。”
他的意思是只要过了他祖父那一关,其他人不用在意,他们不在考量范围内,老人家一句话谁敢吭气。
“那就等你说服了你的家人再说,我不能因你祖父的同意而点头,他老了。”
还能活多久呢?
这话说来是缺德,她不好明说,不过七十几岁的老人了,说一闭眼就闭眼,他走了谁来当她女儿的靠山。
“伯母,我不会放弃。”很少有人能让他如此坚持,他不想人生有遗憾。
“不轻言放弃的精神我欣赏,但是我不鼓励,你和我女儿不适合……”言下之意她是一道关卡,休想过去。
“外婆,外婆,我肚子饿了。”温款儿挤眉弄眼,水晶般的眼眸盈盈眨动。
手被拉扯了一下,常秋玉看向喊饿的外孙女。“再等一下外婆带你到店里吃早餐。”
“我很饿,很饿,非常饿,想吃蚵仔很大颗的海鲜粥。”她抚着扁平的肚子,一再强调自己快饿扁了。
“好,我叫暖暖给你煮,现在外婆和这位叔叔有很重要的事要谈,你先忍一忍,柜子里有饼干。”常秋玉安抚着小孙女,现在她更担心二女儿的将来。
很想翻白眼的温款儿干脆把食指一动,指向小姨的房间。“可是你们的说话声把妈咪吵醒了。”
她知道她人小没分量,大人们忽视她很正常,但是外婆也太迟钝了,她一再眨眼暗示居然视而不见。
“啊!什么,朵朵醒了?”常秋玉回头一看,表情顿时像五颜六色的调色盘,乍青乍红又泛紫,好像还有点泛白。
没人注意到,沐东轩微低下头,不看任何人的低视地板,唇畔微微上扬。
第二步计划,成功。
“老爷子,你在家里住得好好的干么要搬出去,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交通不便,离市区又远,你的身子骨若是有个不适上哪找医生呀!你不要和自己的健康过不去……”
刘菊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干嚎,拉着沐奚世不放,一副舍不得长辈受罪的孝顺样,还不忘抹两下根本没泪水的眼角,看似真情流露。
事实上她巴不得老头子快走,别来妨碍他们一家“四”口的和乐融融,他这老不死让她动不了他一心偏护的关月荷,害她委屈了多年也当不了正室,始终是个小老婆,尽管她已为沐家生下一子一女。
让她恨得牙痒痒又莫可奈何。
为了庞大的家产她只有咬牙硬忍了,不为自己也要为儿子留条活路,把财产抢到手再说,她就不信沐家的长子会比不过病狭子生的次子,长孙那一份谁也别想抢走。
“瞎操什么心,隔壁就住了一位医生,走两步路就到了,我这次住院就是她开的刀,想我死还没那么容易。”沐奚世话含讽意,一双看透世情的老眼冷得精锐,令人发寒。
她干笑。“话不是这么说呀!老爷子,巧妇难为无米之坎,光有医生哪派得上用场,没有那些先进的医疗设备,你若是有个万一哪来得及救,媳妇也是担心你。”
“老什么老,人生七十才开始,我哪里老了,你别巴望我早点死好称心如意,我告诉你,别作梦了,就算我死了你也成不了沐太太,小老婆就是小老婆,这辈子休想成个人。”她心里打什么主意他清楚得很,他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天地良心呀!老爷子这话是冤枉我了,我哪敢对你有一丝不敬的念头,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公公,我喊你一声爸,身为媳妇的我只怕没好好孝敬你,哪有什么坏心眼。”死老头,说什么废话,存心想害她吗?
刘菊芳表情慌乱地瞟了一言不发的丈夫一眼,见他的眉头因公公的话而皱出好几条细纹,她心口不安的狂跳,希望他别把老不死的话当真,她比谁都更适合当沐太太。
“我的媳妇不只你一个。”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也不瞧瞧她那一身做派见得了人吗?低俗!
这句话说得重,堵得她气闷,胸口一阵阵抽痛。“我也没打算跟大姐争,她养病要紧,不要为了一点小事打扰她,我呢,是天生的劳碌命,老爷子就别走了,我可以照顾你的。”
“是你照顾还是让佣人照顾我?”他冷哼。
“这……花钱请他们来可不是吃闲饭的,总要有事做。”刘菊芳浓妆艳抹的脸笑得很僵,心里暗骂着:死老头!想要老娘照顾一脚入棺材的你,想都别想,那一身老人味闻了就恶心。
沐家的财产虽然不敢说是富可敌国,但在国内十大企业绝对排得上名,就算家里有老人也不可能只让媳妇照料,何况是只会刷卡逛街的小老婆,她能煮盅粥就非常了不起了。
沐奚世冷笑斜睨。“不用费心,我早把遗嘱写好了,分成三份放在我信任的人手中,我死后你不能扶正,否则你一毛钱也拿不到,我所有的财产都有专人保管,二十年内你是看得到碰不到。”
他、他居然这样对她?!一点面子也不留给她!当着儿女的面让她难堪。刘菊芳气得直发抖,刚做好的水晶指甲枢着掌心,因为太用力而折断,刮伤了手心,细细的血丝沁出。
“爸,别把死呀死的挂在嘴上,晦气,你的钱我不会要,你也不要老给小辈的排头吃,没有做儿子的盼着老父早日西归。”沐偏年一脸无奈的劝道,不好说得太白。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为他生了两个孩子的小老婆,他能偏向谁,还不是夹在中间两边为难。
“怎么,说你女人两句不高兴,给我摆脸色了。”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算什么男人,夫是个废物。
家宅不宁祸起双妻,好好的一个家搞得乌烟瘴气。
身为大家长的沐奚世并非特别偏爱长媳关月荷,其实他对她的怨言也不少,不满意她的懦弱和体弱多病,有傲气没骨气,只会无病呻吟埋怨丈夫三心二意而不去争取,主动参与丈夫的事业,只会装柔弱博取同情。
她要是能放下身段,不端起自以为优越的架子和其他夫人打打交道,应酬应酬她们,还愁压不下只会做表面功夫,言语空洞的刘菊芳吗?她自个儿放弃大老婆的权利又能怪谁。
不过有比较就有高低,关月荷的出身和家世教养出她的涵养与学识,站在人群中也是焦点,而光会聊衣服、珠宝的刘菊芳不只是差上一点,而是云泥之别。
人的心是偏的,两个儿媳妇一比,高下立见,他当然不可能把小老婆捧得比元配还高。
“爸,我是关心你,你年纪不小了,生不得气,让我们好好奉养你也免得你太劳累,都知道自己开过刀了还逞强,住在外头能比家里好吗?”再给沐偏年半辈子他也搞不懂父亲的想法,多变的性子如风似雾,捉摸不定。
遇到顽固的老父,沐偏年着实头痛,骂不得也哄不了,顺着他反挨骂说他没骨气,怎么做都不对。
“什么住外头,我住自个儿孙子的房子哪里不对了,难道只有你们才是孝子贤孙能照顾我,二小子就会每天给我吃剩菜剩饭,照三餐踹我?”他待在这个家才会早晚被气死。
老人家一鲁起来真叫人难以消受,他就是个不讲理的,讲什么都是空谈,霸道惯了的人是不会理会别人说了什么。
“爸,你……”父亲要真搬出老宅,他这做儿子的可要无地自容了,人家背地里还不笑话他两句。
大老婆和次子搬出去时,外面的人传得可难听了,说他被狐狸精迷昏头,毫无气质的俗艳小老婆根本比不上大老婆的雍容华贵,他居然眼睛瞎了赶走大老婆和儿子,讨好一无是处的母猪。
刘菊芳曾经也是苗条纤细的美女,只是生了孩子后略微发福,大腿、手臂、腰腹多了些肉,不能算胖,顶多是丰腴,只是她偏爱紧身衣,肉肉的身材便无所遁形,显得特别臃肿。
以瘦为美的审美观,刘菊芳的确不合格,尤其和弱不禁风、骨感柔弱的关月荷一比,她就像风凰身边的一头猪。
听多了外界评语的沐偏年虽有不快,可是他也阻止不了众说纷耘,毕竟有一部分是事实,妻子的娇美秀丽是言行粗鄙的刘菊芳所不能及的,刘菊芳虽美却显得庸俗。
原来是妻子以养病为由搬出纷乱不堪的家中,儿子一同去照顾左右,却被传成他撵妻逐子,若是老父再搬去与之同住,那他真落实了不孝之名,解释再多也扭转不“别人的既定印象,只会当成狡辩。
“祖父想住哪里是他的意愿,何必非要他留在家里,换个环境也好,起码他自己乐意。”勉强肯定闹得更僵,老头子向来强硬,不会容许他人对他说出的话有太多意见。
“东岳。”
“儿子呀!你说什么傻话,爷爷人糊涂了当不得真,你怎么跟着起哄。”白养他了,不帮着劝还跟着搅和。
察觉到来自父母斥责和怨怪的视线,神色冷漠的沐东岳动也不动,不看任何人的滑动手机萤幕,线上下达指令和各大厂商沟通,安排接下来的行程表并让四名秘书全日待命。
沐家以造船厂起家,而后研发各类的高科技零件,轮船、货运、飞机,甚至是军用装备无一不使用丰神集团的产品,是国际间知名的企业。
近年来还朝饭店、百货业进军,沐东岳负责的便是饭店业,他网罗全球知名厨师进驻,开发新菜色,训练专业服务人才,打造出美仑美奂的度假式饭店,吸引观光客的到来。
“住哪儿不都一样,二弟是祖父最看重的孙子,祖父想和他住是意料中的事,你们拦着他只不过是面子过不去罢了,二弟还不致于亏待祖父。”沐东轩是只笑面虎,他从不轻易展现真实的目的。
谁说兄弟就一定得相争,为了一点家产拚得你死我活,沐东岳对同父异母的弟弟并无厮杀到底的恶意,只认为这是良性竞争,而他无意退让也不会输,他自信能赢得过沐东轩。
“这话说得有问题,什么叫最看重的孙子,所有的孙子我一律一视同仁,没有厚薄之分,谁有本事就往上挤,我给了你们一样的机会,就看谁把握得住。”哼!
真当他老了吗?听不出他话中的暗示,要他公平以待,不偏颇。
从小就有心机的长孙确实有点能耐,能审时度势,做出一番好成绩,可惜心胸狭小不愿弯下腰,看看底下阶层的努力,心志高但眼界窄,只看得见自己的骄傲。
沐奚世看透了大孙子的傲慢本质,不屑学习他所轻视的事物,唯我独尊的想法凌驾在他的才能上。
“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祖父不必放在心上。”他能说对老二不偏心吗?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沐东岳不是不服气,而是祖父对大房母子的偏袒有目共睹,他只是不太痛快。
“你的不必放在心上其实是拐着弯讽刺我惺惺作态,明明比较喜欢老二还故作心中无私的样子,你很不以为然,认为你说得再多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是吧!”沐奚世犀利的说。
“我不反驳,祖父说得是。”他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回应祖父,祖父从来就不是好应付的。
他的不强辩令沐奚世激赏,这孩子若是少了几分狂傲会令人更满意,不过一旁的刘菊芳可就急了,什么人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老头子,儿子不争,她可以替他争,她的后半辈子只能指望他了。
“老爷子也别尽拿东岳做文章了,几个孙子当中他最孝顺你了,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没违背过半句,你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不要被那一肚子坏水的给糊弄了……”
“阿芳,少说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妈,别说了。”多说多错。
丈夫和儿子同时一喝,顿感委屈的刘菊芳气恼在心,她说尽好话还不是为他们父子着想,不想沐家的财产被大房母子夺走,她一番苦心县为谁辛苦为谁忙呀!还得不到回报。
什么母子连心,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一个个都看不见她的用心,只换来他们的埋怨,当她无事生非。
“爷爷,你好了吗?东西都搬上车了,就等你一人。”走进大厅,沐东轩沉声开口,面容平静地朝其他人颂首。有礼但不热络,疏离却不让人感到一丝不快,父子间隔了一条河,远远相望而不靠近。
“差不多了,没人唠唠叨叨的讲个不完我早就出门了。”不过换个地方住住有那么依依不舍吗?
他瞟向神色微僵的刘菊芳,意有所指。
黑眸一闪,沐东轩了然于心。“趁着天色还未转凉先走了吧!不然一会儿起风了对你的心脏不好。”
“好,走了走了,再留下来听人哭嚎,我不死也剩下半条命,多嚎两声就可以哭丧了。”还不让他清静清静,存心要他的老命,没安好心。
“爸,住得好好的干么走,谁会比我们更尽心尽力照顾你……”刘菊芳顾不得尴尬,讪笑地上前再次挽留。
“那你就别再上街购物了,留在家里照顾我,我的饮食和用药全交给你一手打理。”沐奚世冷眼嘲笑。
“呃!这……”她笑不出来,面色发紫。
“做不到就别说,真让人看不起,你最大的本事就是制造笑话,让你的丈夫和儿子在外面抬不起头见人。”
他这话说得很重,可说是责备了,让沐偏年、沐东岳、刘菊芳都有种被甩了一巴掌似的难堪,尤其是沐偏年,刘菊芳近年在外的所做所为的确让他羞于承认那是他的女人。
他们的羞忿无损沐老先生的好心情,他一路哼着黄梅调往新住所而去。
可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这两人大门不走偏要走后门,祖孙俩一下车正好碰到刚要到医院值班的杜朵朵,三人视线一对上,她先是一怔,接着是难以置信的狂吼声——
“你这个臭老头怎么在这里,你不会也要搬来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