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秉夫手腕的伤在倪安琪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痊愈。
随着公演日期的逼近,倪安琪结束排练的时间越来越晚,但无论多晚,她一定会到店里,细心为罗秉夫卸下绷带,催他去洗澡,等着帮他上药。
即使他的手腕已经可以灵活动作,即使他一再告诉她不必来了,但她坚持要遵守华医生的指示,每天推拿,上药上一星期。
“这双艺术家的手,不能留下一点点后遗症。”有次她为他推拿,低喃着。
他觉得她言过其实,心却仍因她的看重而淌过一阵暖流。
她的“负责”、她的恪守承诺、她的耐心与温柔,都超出了他以为她能做到的极限,与他最初认为的她,太大出入,他不禁要想——这样美好的女人,该有更好的男人照顾她、疼惜她……
最后一次,她在二楼等着,待他洗完澡下楼时,发现她累得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没唤醒她,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静静地注视她。
她脸上留着尚未卸掉的舞台妆,却掩盖不了眼底深深的疲倦。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苍白安静的模样,她总是笑眯眯的,总是精神百倍,总是像个顽皮的精灵随意扰乱别人的生活……
此刻看她,不舍之情油然而生,她何苦这么倔强,何苦这样奔波、何苦把自己累到精疲力竭的地步?
她的男友从没注意到过吗?难道那男人不心疼,不念念她、不为她分担一些?
转念之间,他又恼怒起自己逾越的关注。
起身移至窗边,望着远方天际的明月,又圆了,这表示他跟她相识的时间已经满一个月了。
第一次见面,她莫名其妙开口约他下个月同一天再到同一间餐厅吃饭,那时,他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神经病;谁想得到一个月后的今天,她会坐在他的客厅沙发上,毫无防备的睡去。
夜渐渐深了,她睡得好沉,罗秉夫犹豫着该叫醒她,还是帮她喏个舒服的姿势,让她好好休息一晚。
“喂……”他往前跨了一步,倪安琪靠着椅背的头骨碌地往下垂,原以为她就要醒过来,罗秉夫急急停下,保持距离,结果她就以这扭曲歪斜的姿势,继续沉睡。
后天就要公演了,他实在不忍吵醒她……
罗秉夫上楼,抱了颗换过枕套的柔软枕头,轻轻地塞进她颈后,帮她调整成平躺的姿势,再为她覆上薄被,让她好好睡个觉。
见她睡得香甜,罗秉夫跳开视线,几乎一刻不留地,马上回到自己房间。
留她在屋里过夜已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大极限,至于沙发好不好睡,被子够不够暖,她会不会因为睡姿不良半夜跌倒地板上,这些都不是他该挂心的。
他的关心已经太多,再多就要模糊朋友的关系了。
翌日,罗秉夫较平常早起,下楼,发现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枕头上,一室空荡,倪安琪已经离去……
他往沙发坐下,很难形容盘踞在胸口的那种滋味;堵堵的,有点失望,有点落寞,有点懊恼自己的多事。
倦鸟归巢是理所应当的事,她累了,能让她完全放松的地方不是这里,所以她一醒来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她男人身边。
他留住了她,反倒害得她在天未亮时独自骑单车回家,多危险。
罗秉夫一直待在二楼,等到过了往常倪安琪带早餐来按门铃的时间,等到十点姚怡慧来上班了,他才徒步出门,吃早餐。
她没来……
“沉睡实验剧团”——“谋杀事件”第一场公演。
罗秉夫低调地走进表演场,进场之后才发现原来场地如此“迷你”,相较于过去观赏的舞台剧,台上台下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即使他想隐藏自己也很可能立即被倪安琪发现。
舞台红色布幕垂着,紧张悬疑的音乐近在耳边,身边的观众大多结伴而来,自在随兴地讨论者这个剧团,看来都是些力挺的忠实观众。
他听见有人提及倪安琪,说到她在上一部戏的出色表现,不自觉地,像个骄傲的父亲,微微地扬起嘴角;这些观众最真实的声音,若是让她知道了,以她的个性肯定会得意到尾巴都翘起来了。
忽然,灯光暗下,音乐戛然而止,四周交谈的声音也同时静默了。
布幕缓缓升起,从舞台后方袭来阵阵微风,顺着微风飘然而降的是一朵朵焰红的凤凰花,随之,骊歌响起。
舞台上的倪安琪,直顺乌黑的直发,披散肩侧,穿着碎花小洋装,唇畔一抹淡淡的笑,写满希望的脸庞仰望天际,泛着光。
尽管旁边还有几个年轻学子打扮的角色,但罗秉夫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紧锁倪安琪。
“谋杀事件”描写的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女孩的故事。为了在职场中生存,女孩不得不调整自己长久以来的价值观,不得不学会职场厚黑学,种种矛盾冲击着她的内心;一年年过去,当她在公司里步步高升,变得越来越圆滑世故,那个原本单纯、相信人性本善的年轻女孩也逐步凋零。
直到有一天,她为新进部属做教育训练,要求那些年轻女孩扔掉校园气息、丢掉那些愚蠢的想法与价值观,这番话与十几年前她刚进公司事上司对她的教诲如出一辙,她赫然发现,二十几岁时的“她”,不知何时已经死了……
剧中,演员会走到台下与观众互动,即兴演出,底下的观众时而大笑,时而愤怒,时而嗤之以鼻,整个情绪全跟随着剧情起伏,被导演操控着,直到最后一幕——
倪安琪处在漆黑的街头,喝的酩酊大醉,手撑着墙面,像要将胃掏出般地狂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她穿着昂贵的名牌服装,一头昨天才刚上美容院整好的完美发型,缓缓跌坐在地上,不畏旁人的目光,开始放声大哭。
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哀悼已逝的自己,令许多人为之动容,纷纷抬起手拭泪,罗秉夫想起,那一晚,她也是这样蹲坐在路旁哭泣……
突然,一声闷雷。下大雨了。
大雨从舞台直落到观众席,罗秉夫伸手接住雨滴,发现是透明的软塑胶粒,跌入掌中,又从指缝中溜走。
布幕在大雨中缓缓落下,骊歌再度响起……
一开始是零星的掌声,接着越来越多,到最后现场的观众全站了起来,忘情地鼓掌,掌声如雷声般震撼,口哨声四起,久久不停。
终于布幕再度拉上,导演领着全体演员出场谢幕。
“太棒了!安琪!”
“太感人了——”
“猛哥——出国比赛了啦!”
观众边哭边鼓掌,脚步全朝台前走去,很快,台上的演员便被观众团团围住了,手里捧着一束又一束的花,无论是演员还是观众,全都感动到哭成一团。
罗秉夫眨眨眼,才察觉自己的脸颊湿润着。他不晓得剧团界有没有类似金钟奖什么的,如果有的话,倪安琪绝对够资格拿下最佳女主角奖。
倪安琪手里塞满了花束,几乎将她娇小的个子淹没,她踮着脚,大大的眼眸往人群中张望,像在找寻什么。
她看见罗秉夫,高高地举起手,用力挥舞。
他本想离开了,却因为她大步走来而停下。
“嘿嘿……你来了。”倪安琪笑着,脸庞流着汗水与泪水的痕迹,嘴角却大大地咧着,颇为骄傲的神采。
“很不错,我被感动了。”他知道她等着这一句,不再吝于称赞,虽然还是有点小小的不情愿,这家伙,得意时藏不住的。
“我们还有三场,门口有售票,别忘了帮我们多拉一些人来看喔!票快卖光啰,要快点抢购。”
“知道了!”他轻敲她光洁的额头,煞那间,不再感觉两人的距离,不再认为这样的举动太过于唐突与轻率;
她完完全全地把他当自己人,不虚伪、不客套,立刻现实地要他掏钱出来买票——只有在对待很亲很亲的朋友,才能如此毫无顾忌的直言。
“刚刚有三个文艺版的记者说要采访我们导演,明天报纸肯定有大篇幅报道。”她掩着嘴对他低声说道:“等等我们要去海产店办首演庆功宴,要不要一起去?”
他摇头。“店里还有些事。”
“嗯……”她点点头,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旁。
他不知道她在找什么,本想问她这两天怎么没到店里……想想又作罢,她又不是他的员工,难不成还天天打卡报到。
“你的手还痛吗?”她的注意力回到他身上。
“早就没事了。”
“那我就放心了。”她漾起笑容,比比后方。“我回去了,晚安。”
“我也要走了,晚安。”
罗秉夫独自驾车往店里的方向行驶,内心仍深受“谋杀事件”这部戏冲击。
女主角在雨中哭泣,留下了由观众自行想象的空间,哭过之后,她能因此醒悟找回过去的自己,还是宿命地接受一切,任由那单纯的心灵就此死去……
演员演得好,剧本也写得真好;太多人为了生存,为了适应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而渐渐遗忘了原有的梦想与理想,遗忘了人性中最美的最初的本质。
在他经营的行业里,不也有许多原本只单纯喜欢钢笔的手感与笔触,到最后却莫名其妙地追逐起昂贵、限量的名笔,那些笔到了手,珍视地收进柜子里,从未曾被拿来书写,钢笔不再是钢笔,而成了一种显示身份财力的标志罢了。
这个世界,本末倒置、积非成是却是见怪不怪的现象,多到让人无可奈何,这个时候真需要这样的一部戏来个当头棒喝,敲醒浑沌的脑袋。
他回到“传阁”,打了几通电话邀请朋友去看“谋杀事件”,也运用自己在文化界的影响力,大力推荐这部戏。
倪安琪的热情感染了对世事越来越淡漠的罗秉夫,这一晚他异常的激动,一通通拨出去的电话,说话的时间与长度简直超过了他一年的总和。
他是微笑入睡的,一种满足感充斥胸怀。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半夜,罗秉夫被电话铃声吵醒,披上薄袍,离开卧室走至二楼。
“喂。”他扭开灯,拿起挂在墙上的黑色转盘式电话筒。
“老板……”
听见微弱带点哽咽的声音,罗秉夫愣了愣。“安琪?”
“嗯……”电话中,倪安琪吸吸鼻子。
“怎么了?”看看时间,凌晨三点?
“我在楼下门外……你可以开一下门吗?”
“等等,我马上下去。”他无暇顾及衣着合不合宜,束紧睡袍的腰带,立即下楼开门。
打开门,只见倪安琪披头散发,哭肿了眼鼻,身上交叉斜挂了两个塞得鼓鼓的大袋子,脚边还搁了一只纸箱。
“这是……”离家出走?
“被赶出来了……”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扮了个鬼脸。
“怎么一回事?”他问,旋即想了想。“先进来再说吧!”
他帮她搬起沉重的纸箱,置放在入门处,关上门后,再帮她将身上的大袋子卸下。
她就捧着这堆东西在大街上走?
“不是去庆功宴吗?”
“嗯啊,庆功宴后回去就发现这些东西堆在门口。哈!这就是人生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她累极了,蹲下身子往纸箱坐下。
他拉她上二楼,泡了壶舒缓身心的花草茶给她。
“跟男朋友吵架了?”
她啄了口清香的花茶,摇头,恍惚笑着。“都是些小摩擦……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发生,也许……问题很大,只是我一直不愿意面对……”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戏里的她一次次排演,一次次醒悟自己在戏里的人生中如何慢慢地枯萎死去,戏外的她却不断地蒙骗自己,无视于真实人生中的自己也正在一点一点的干枯凋零。
这些日子的她一点也不快乐,原以为催眠自己快乐就能真的感觉快乐,原以为忍耐一些时间就会雨过天晴,可惜……事与愿违。
如今,刘家豪已不是她所认识、欣赏的那个男人,而她也变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情人间,如果到了其中一方必须强颜欢笑、勉强退让才能得到和平,那已经不是爱情,而是折磨了。
这些其实倪安琪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愿在他最低潮、最需要人支持的时候离开,如今他用如此不成熟的方式分手,对她来说,也许反而是解脱。
他保全了他的男人面子,而她重新呼吸到了没有压力的自由空气。
“你打算怎么办?”她说的模糊,他也不想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吧……
“能不能收留我几天?”倪安琪疲倦地问罗秉夫。“等我这部戏告一段落,我再去找房子。”
她不晓得自己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一股脑地将所有东西全扛在身上。
一个人漫无目的行走在大街上,边走边哭,恍神中,来到“传阁”门前,仰望着门外那盏路灯,看看那个不醒目的木质招牌,冲动地,她拨了店里的电话,听见罗秉夫沉稳的嗓音,骤然感到安心。
想停下脚步,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她从没注意到,罗秉夫竟能带给她如此强大的安定力量。
“楼上只有一个我用来堆杂物的小房间。”他不忍拒绝她,虽然,他也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非亲非故,她还是个女人,于礼不合。
“没关系,只要能洗澡,有个能躺下的空间就够了,我很随遇而安的。”她想过回家,却不愿让父母姐姐们担心,剧团的同事各有各的家庭,舞蹈教室的同事大多也都和男友同住,三更半夜的,一时之间真不知能找谁。
而且……她真的累了,不想说明她的感情问题,不想面对太多的关心。
“那你先去洗个澡吧,我整理一下房间。”很晚了,也只能先让她安顿下来。
“认识我,很倒霉吧?”她苦笑地问。“害你扭伤手,现在还得收留我……”
“你知道就好。”他睇她一眼。“我困了,别再啰哩啰嗦什么谢谢之类的。”
“遵命。”她望着他,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他对她总板着张严肃表情,绝不能算亲切和善,但,在她最无助时是他让她安了心,生性冷漠的他毫无理由伸出手扶她一把。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谁与谁亲、谁与谁算陌生,她真的分辨不清了……
倪安琪暂时在“传阁”住下了。由于剧团公演的缘故,她天天早出晚归,生活上并为带给罗秉夫任何不便,所以,他也就没有积极要她快点找房子。
除了她特殊的“睡觉怪癖”。
“你睡觉的时候,门轻轻掩着,不要锁上好不好……”第三天晚上,倪安琪赤着脚,敲门叫醒罗秉夫。
“你想干什么?”他一手压着门板,像要预防她冲进房里非礼他似的如临大敌。
“这样我睡得比较安心,感觉你就在附近……只要开口叫你,你马上能听见。”她可怜兮兮地恳求。
“我就睡在隔壁,就算关门也听得见你叫我。”
“其实……”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是我不敢一个人睡啦……”她怕黑 ,从小到大一直跟大姐睡同一张床。
“你只要开一点点缝,我也开一点点缝,那就好像是睡在同一个房间。”头两天不好意思这么要求他,睡得很不安稳,白天要排练还要上课,加上睡眠品质不佳,她的黑圆圈日益加深。
“睡同一个……”这种形容词会不会太“那个”了,他自认是正人君子没错,但她认识他才没多久,怎么能轻易相信他?
“还有啊……走廊的这盏灯能不能开着,我怕黑……”她带着歉意,扭扭宽大的棉质睡衣,小声地请求。
“随便,你高兴就好……”他习惯睡觉时关掉所有灯,但是他拿她没辙,那双如幼犬般水汪汪无辜的眼,那小心翼翼像怕被赶出去的怯懦声调,让他觉得拒绝她跟虐待动物没有两样。
他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还不至于会虐待动物。
“那晚安啰!”瞬间,她绽开笑靥,蹦蹦跳跳地跳回房间。
罗秉夫暗暗叹口气,随即又觉好笑。
不可否认,一开始答应让她住不是担心她刚跟男友分手会想不开,他也格外小心不提起她的伤心事,但几天观察下来,她复原情况良好,除了头一天她红肿的眼吓了他一跳外,简直看不出受过情伤。
或许是剧团正忙着,忙的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或许是她假装坚强,其实半夜自己躲在棉被里偷哭,也或许是真的想开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像她这样条件的女孩,应该不乏男人追求吧!
罗秉夫打从心底关心倪安琪,却没多想过关心的背后是出自什么理由;他是独子,父亲长年在泰国经商,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因为越区就读,家里附近没有同学也没有同年龄的玩伴,养成了他沉默寡言的早熟性格,在人际关系上习惯处于被动,而倪安琪恰恰相反,完全“大主动”的个性,就算他再怎么“不苟言笑”,还是阻止不了这个超粘人的家伙一点一点地占据他的地盘。
但,他是喜欢的,喜欢这个屋子里有她的气息。
倪安琪经常在洗完澡后去敲罗秉夫的房门,趁着等头发干的空档找他到二楼聊聊天,喝杯帮助入眠的花草茶。
当然,茶是他泡的因为她说他泡的茶好香。
她话多他也是早知道的,所以,喝完这杯茶之前一定得听完她一天的所见所闻,心情感想领悟之类的生活体验。
他不必有太多回应,只需“嗯”、“啊”、“喔”、“是吗”诸如此类的语助词,她就能自顾自地继续聊天,有时,会不知不觉地聊三更半夜。
“跟你说喔……”刚结束一个话题,倪安琪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我们这次的演出超级爆满耶!而且大大大大的受好评喔!”
“嗯。”罗秉夫擦拭着老旧唱盘,听她说。
“接下来我们可能会展开全省巡回公演,已经有好几个单位主动提供场地,邀请我们去表演啰科科……厉害吧!”
倪安琪说话总是用夸张的形容词,再加上自己的配音跟手舞足蹈,跟她聊天不怕冷场,只怕耳朵没时间休息。
“厉害。”他点头。
“搞不好我们还有出国演出的机会喔……”她得意地挤挤眼。“今年的行程是来不及安排了,不过明年香港、澳门、新加坡、法国、意大利的艺术节……哇,可能会很忙。”
“不错啊。”他扯扯嘴角,虽然应答得好像很敷衍,但心底是真心为他们的剧团高兴。
“老板,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好不好?最近有几部电影我超想看的,现在公演告一段落,我们赶快去看,再过一阵子可能要加戏,等到开始排演的时候就没时间看了。”
“喔……”她的话题经常跳跃的他反应不过来。
“一个晚上看一部好了,我去买票。太棒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几天!”她张开手臂,开心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转圈。
罗秉夫完全处于“任人宰割”的状态,没有异议的机会与空间。
倪安琪跃跃欲试的样子,总让人不忍去浇熄她的一腔热情。
总之,她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