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空气中透着一丝令人难耐的闷热暑气。
屋内窗下的卧榻上,躺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男人眉浓,五官峻酷有型,紧抿的薄唇透着一丝冷硬,即使此刻闭目,仍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继续搧,不准停。”男人双眼未张,低声道。
闻言,停下搧风动作稍作休息的红叶,只能朝闭目的男人扮了个鬼脸,认命地继续拿起扇子搧风。
莫言一踏入屋内就看见这情形。细看红叶,他发觉她眉头微皱,握着扇柄的双手微微发抖,搧风的动作略显僵硬。
若是他没记错,红叶该是替少主搧了一个时辰的风了。
“少主,还是让我替你搧风吧,红叶力道太小了。红叶,还不快下去准备冰镇酸梅汤,让少主去热解渴。”莫言说话的同时,以眼神示意红叶赶紧离开,打算不着痕迹地接手她的工作。
红叶感激地瞥了他一眼,连忙退下去准备。好在他适时解危,不然她的双手快要撑不下去了。
“你胆子倒是愈来愈大了。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就要你连着替我搧三天的风。”躺于卧榻上的欧阳烈,微张黑眸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他暗中帮那个丫头多少忙,这莫言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丫头了吧?
红叶今年正值十二,眉眼间逐渐出现少女独有的纯真韵味,令她原就不俗的容貌如同含苞待放的花,引人注目;加上个性古灵精怪的她,更是让与她接触过的人印象深刻,也难怪谷内众人,随着她年纪增长,愈是护着她。
“酸梅汤来了。”
随着清脆的嗓音传来,一抹瘦小的身影接着出现。红叶双手端着托盘,上头摆放着一大碗酸梅汤,她小心地掀开瓷盖,装在小碗里,乖巧地轻唤:“少主,请起来喝酸梅汤。”
欧阳烈起身盘坐的同时,扬手示意莫言退到一边,他黑眸如炬地盯着红叶,不发一言。
红叶倒也机灵,他一抬眼,她便捧着酸梅汤来到他面前,待欧阳烈伸手接过后,她才退到一边。<小* 说◎之 家~*独%家◇◇制¥作>
“你昨儿个半夜,不睡觉离开房去做什么?”欧阳烈喝了几口酸梅汤后,暑意消退了不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红叶眉头微皱,没料到会被发现,粉唇轻抿,犹豫了会才淡道:“我……去看了下我种的鬼昙花是否开了。”
“结果呢?”
“开了。”
“这鬼昙花有何毒性?”
“它的香味十分特别,乍闻时令人神智清明,可下一刻却会出现昏眩欲呕的症状,若是在二个时辰内没服下解药的话,将会变得痴呆。”
“是吗?这鬼昙花的毒性,又和哪种毒相克?”
喝完最后一口酸梅汤,将空碗递给她,黑眸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再问。
“和穿神散的毒相克。”红叶将空碗放在桌上后,依旧垂头敛眸,状似乖巧地回道。
在一旁听到这对话的莫言,不免暗自心惊。中了穿神散的毒,若没有急时服下解药,将会神智错乱,变得疯疯癫癫,红叶竟研究出如何克制它的毒性,用以毒攻毒的方法。这个红叶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天赋,可最令他讶异的是少主的态度,似乎一点也不讶异,敢情少主是打算收她为徒了?
“很好。穿神散、血樱草、大麻叶,你都研究出以毒攻毒的方法来,我等着看接下来你还能找到什么毒性相克的毒药。”
欧阳烈嘴角噙笑,眼里不无赞赏。这丫头十分聪颖,悟性极强,许多事情一教即会,尤其在认识各式草药的药性及毒性后,深感兴趣,看来待她年长后,使毒的本事将仅次于他。
“那就请少主拭目以待了。”明眸对上他的,眸底迎战意味浓厚,毫不客气地接下战帖。
黑眸含笑,无视她的挑战,警告地道:“下次不准在半夜起床,影响到我的睡眠。”
他一向浅眠,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醒他,又何况是睡在身旁的她,稍有动静,他即刻便知。
“是。”眸光一闪,以后她会格外小心的。
* * *
这一日是红叶期盼已久的难得大好机会。
欧阳烈闭关三天,莫言奉命出谷办事,若是幸运的话,或许她有机会可以逃离毒王谷。
午后,红叶来到灶房,果不其然,在灶房前的长廊下,瞧见正在搧风乘凉的老赵。
“赵爷爷。”红叶乖巧地轻唤,人也在下一刻落坐在他身旁的长椅上。
“红叶来啦。想不想吃糕点?赵爷爷有准备一些,是特地要留给你吃的。”
老赵一见着她,开心地笑呵呵,想到竹篮里早已备妥的糕点,不待她反应,动作迅速地走进灶房里。
“好--”红叶来不及说完话,只能笑着摇头。
赵爷爷知道她嗜吃甜食,若是有人出谷,总不忘吩咐帮她买些甜点让她解馋,这么疼爱她的爷爷,她离开后一定会很舍不得的。
“红叶,来了。”
再出来时,老赵手上拿着竹篮,里头装着一瓶酒、一大碟糕点和亚茶。
“谢谢赵爷爷。”红叶高兴地接过手,拿了块桂花糕,对他扬起一抹灿笑,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红叶啊,这几日少主闭关,你也可以轻松一点。这几年侍候着少主,也真是苦了你。”
老赵叹了口气,虽然心疼这丫头,可也不敢违背少主,只能趁着少主不注意时,偷偷帮她一把。
“赵爷爷,为什么你们大家会住在这毒王谷里,难道你们都不会想出谷去吗?”红叶吞下口里的糕点,喝了口茶润喉,问出她好奇已久的问题。
“这你就有所不知,你别看大家都宠着你,就把我们当成是好人了,想当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江湖上响当当、令人闻之色变的魔头,后来大家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才会选择跟着少主的爹,一起退隐在这毒王谷里,不想再涉足江湖上的恩怨情仇了。”回忆起当年的事,老赵无一丝眷恋,甘于过现在平淡的生活。
“那莫大哥又怎么会在这呢?”
“他是谷主有次出谷时,在路上救回来的。当时他才八岁,与少主同年,爹娘双亡,一个人流落街头,饥寒交迫,谷主将他带了回来,要他随侍在少主身边。”
老赵仰头灌了口酒,想到莫言那小子,谷主还真是取对了名字,性子闷得很。
“原来如此。”红叶这会总算明白好奇已久的事了。她咬了口桂花糕,不动声色地再问:“赵爷爷,为什么大家会叫那座森林为毒雾森林?它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说到毒雾森林,它有三个致命的关键,其一是森林中心有处毒潭,若是一个不慎掉落,绝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再来就是森林里头出没的毒物,虽不比毒王谷多,但数量也够惊人的;最后一个是,由于森林里头湿气过重,阳光很少能照射进来,雾气终年不散,伴随着毒潭的毒气,随风四散,吸到毒气的人,若不及时抢救,断难活命。”
就因为如此,少有人能活着走出毒雾森林,当然就更不可能来到毒王谷了,谷内众人也才能过着避世的生活。
“既然这么可怕,大家要出谷时,又是如何走出毒雾森林的?”红叶双眸微敛,啜饮了口茶,状似关心地问道。
“这当然是有方法的,就是--”老赵话说到一半,陡地顿住,停下搧风喝酒的动作,一双老眼狐疑地眯起望着身旁的人。
“红叶丫头,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个鬼灵精在套我的话,你该不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唉!”红叶长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杯子,小脸上有抹无奈。她摇了摇头,怜悯地瞥了他一眼,轻道:“看来金婆婆说得没错,赵爷爷你果真是疑心病太重了。”
“什么?丫头,你再说一遍,这死金老太婆说我什么来着?”
闻言,老赵气得七窍生烟,倏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红叶的鼻子要她把话给说清楚。
“赵爷爷,你别激动,要是气坏身子可就不好了。金婆婆是说,赵爷爷天性多疑,她年轻的时候就是受不了,所以才抵死也不肯嫁给你。”红叶笑眯了眼,好声好气地安抚着他,扶着他重新坐下。
金婆婆与赵爷爷这段旧情,谷内无人不知,赵爷爷也因为金婆婆不肯嫁他,忿而终身不娶。一个终生不娶、一个终生不嫁,却一起避世在这毒王谷里,时常可听见两人的争吵声。
“那金老太婆还说我什么?丫头你别怕,全都给我说出来!”
老赵气得横眉竖眼,一把怒火愈烧愈炽。那老太婆竟敢背着他四处毁坏他的名声,要他在这些小辈面前如何立足?
“金婆婆还说,赵爷爷老了,加上几十年没出谷过,早已忘了怎么走出毒雾森林,只能一辈子困守在谷里了。”
红叶在他面前来回走着,小脸上一会出现同情、一会出现感慨,表情十分丰富,说得活灵活现的。
反观老赵,听得怒火中烧,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打算直接冲去找金婆婆争回一口气。红叶及时拉住他,赶紧在他身旁又是搧风、又是递酒的,极力安抚他的怒气。
老赵气得灌了口酒,粗鲁地拭去唇边的酒渍,手指着金婆婆住的方向,激动地大吼:“谁说我忘了走出毒雾森林的方法?金老婆子你给我听清楚,进去毒雾森林前必须先服下驱毒丸,然后一路往西方而行,沿途必须小心各种毒物出没,最重要的是,若是遇到毒雾,必须在鼻间抹上檀香膏,才能安全地走出毒雾森林,金老婆子我说得对不对?”老赵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吼完后还气得喘个不停,可见十分在乎金婆婆的话。
“赵爷爷,你就别再气了,小心伤身啊!”
红叶不停地在他身旁柔声安抚,小手轻抚他的背帮他顺气,粉唇悄悄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