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欣有些紧张,因为从上辈子遭人陷害之后,她便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在害她,为什么要害她,她是不是不小心曾经得罪过什么人?
她绞尽脑汁的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人怎会如此恨她,恨到几乎完全摧毁她的人生。
因为想不透,这个问题不知不觉便成了她的执念,不解开不安心。
为此,她让可情留意各个院落下人们进出府的情况,特别注意那些非例行性的,若感觉到不对劲,就直接花点钱请人跟踪,搞清楚那些人的去向与目的。
她的想法很简单,那些人想害她总该会有所行动才对,只要好好盯紧,好好观察,总能让她看到一些蛛丝马迹吧?
果然,镇国公府请媒人来提亲之后,那些妖魔鬼怪一个个全按捺不住的露出锐利的獠牙开始撕咬她。京城里有关她的谣言,她毫不怀疑是出自于勤孝侯府中的那些主子们,这些人全巴不得她声败名裂,整个就是损人不利己。
也因此,这些人并不可怕——损人不利己的招数都用出来了,能可怕到哪儿去?简直就是无脑。可怕的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像只毒蛇一样安静地等待最佳时机出手,狠咬她一记,一击就足以让她毙命的可怕妖魔。
她稍微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后,开口问可情,“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可情点点头,道:“近来频繁出入侯府的下人有两组人马,一组是侯爷夫人身边的人,是二少爷的奶娘和侯爷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菊秀两个人;一组则是三夫人身边的崔嬷嬷与其干女儿阮香。”
“阮香?我好像从没听说过府里有这么一个人。”温欣轻蹙了下眉。
“她是崔嬷嬷的干女儿,在厨房里做事,算是个小管事,但并不起眼,姑娘自然没说听过。”
温欣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示意她继续说。
“侯爷夫人正在替二少爷议亲,奶娘和菊秀似乎是在暗地里打听那些姑娘们在外面的风评。三夫人这边奴婢却是有些看不懂,感觉有些可疑。”可情说。
“怎么说?”
“崔嬷嬷是三夫人的陪嫁婆子,三夫人有事要与娘家人连络,派崔嬷嬷跑一趟是理所当然的,但次数实在是太频繁了。除了崔嬷嬷之外,连干女儿阮香出府时,接触的也都是三夫人娘家的人,感觉相当可疑。”
“也许三夫人和侯爷夫人一样,正在为自个儿的儿子议亲,只是她用的方法是请娘家人帮忙。”
“奴婢也想过,但想了想又觉得三夫人身边不可能连个可靠的丫头都没有,派一个厨房的丫头去传递消息实在是太可疑了。除此之外,三夫人娘家那边的举动似乎也有些不寻常。”可情蹙眉道。
温欣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解释这个不寻常。
“罗家近来派了好几拨人马离开京城。”三夫人娘家姓罗。“几拨人马都是从同一个城门出城,朝同一个方向而去。”
“哪个方向?”温欣遏制不住的问。
“梅良镇的方向。”梅良镇是近两个月来城里百姓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镇,说多了,不知不觉许多人便将它代入了日常,例如梅良镇的方向,通往梅良镇的那个城门之类的。
温欣闻言轻楞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冷笑出声。“真是没想到。”她说。
“姑娘知道罗家那些人出城的目的?”可情好奇的问。
温欣没与她说明,只是吩咐道:“你去趟镇国公府,把这件事告诉世子爷,别让人传话,务必要当面转告。”她想,唐御应该会有问题想问她才对。
“奴婢这就去。”可情一脸慎重的点头应道,转身离去。
温欣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真是笔墨难以形容的复杂。
三夫人?真是意想不到!
如果要说整个勤孝侯府中与她最没有厉害关系或利益纠葛的,在她原先的想法中,当数这个温柔婉约,待人又和气的三婶了,结果呢?果然应验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只是她实在想不透自己究竟何时得罪过这个三婶,又或者仇不是她结的,而是上一辈的恩怨?即便真是如此,她的双亲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而她又失忆,这样对付一个一无所知又年仅十五的孤女,三婶不觉得自己太过狠毒吗?即便是父债子偿,也该让她知道原委,不该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吧?
“可柔,你觉得三夫人的为人如何?”她开口问进房后便安静地立在一旁,没有打扰她思考的可柔。
“三夫人吗?”可柔轻楞了一下,虽不明白姑娘为何突然这么问,还是老实回答道:“三夫人温柔婉约,说起话来总是轻声细语,也没听她苛待过下人,待姨娘和庶子女听说都还不错,应该是个心善的主子。”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温欣闻言忍不住苦笑道。
“姑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柔在心里想道: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啊。
温欣摇了摇头说:“以后你就知道了。”然后起身道:“走吧,陪我到侯爷夫人那里走走,回侯府之后,我好像除了老夫人的沁心园外,就没去过其他长辈居住的院落了。反正今儿个也没事,就来去走走串串门子吧。”
可柔心想,姑娘除了刚回府那几天有些忙碌之外,几乎每天都没事啊,哪里只有今儿个没事了。不过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顺从的点头,然后陪姑娘去侯爷夫人那里串门子。
侯爷夫人张氏不像三夫人罗氏那般温柔婉约、轻声细语的,相反的,她有一张严肃的脸,不笑的时候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发怵,再加上其治家严厉的手段,这也难怪府中下人在背后评论起这位当家主母时,会用一些冷酷无情、薄情寡义、不近人情之类的字眼了。
居于明晴苑的侯爷夫人见她突然来访,很是惊讶,眼底也有着明显的疑问与探究,却还是笑着将她迎进屋内,让丫鬟们备了丰盛的点心茶果来招待她,与她闲话家常、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
之后,大概是眼见始终套不出她今日的来意,干脆直截了当的开口问她:“欣儿今日到二婶这里是不是有话要和二婶说?二婶一直把你当成自个儿的女儿,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了,别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温欣轻楞了一下,随即立刻明白了。感情侯爷夫人以为她到这儿来,是为了要打听有关自己的婚事啊?
由此可见,这位侯爷夫人的心思并不复杂,还有一点直肠子的感觉。这也难怪她严厉的治家手段总会让人感觉不近人情了,原来是个性使然啊。
“二婶,欣儿只是忽然想到回来都有段时间了,却一直没到过二婶这里,今儿个正好没事,也没想太多,便过来走一走了,真的没别的意思。”温欣一脸单纯道。
“真的吗?”侯爷夫人认真的凝望着她问道。
“真的。”她毫不犹豫的直点头道。
侯爷夫人静静地又看了她一会儿,这才突然笑了起来,边笑边取笑她说:“看样子是二婶误会了,还以为你是想知道自个儿的亲事,这才会跑来二婶这里,但又因为害羞不好意思开口问,才会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温欣不由自主的浮现一抹嫣红在脸上,羞赧的轻声道:“欣儿的婚事麻烦二叔二婶了,欣儿没有什么想问的。”
“是害羞而不是没有想问的吧?这里只有二婶和你的贴身丫鬟,没有别人在。别害羞,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二婶不会告诉别人的。”侯爷夫人揶揄她。
“二婶!”温欣满脸羞赧,不依的低叫了一声。
“哈哈哈……”侯爷夫人顿时又笑了起来,只不过才一会儿,她的笑容和笑声同时逸去,取而代之的是叹息。“如果大哥大嫂还在世就好了,他们肯定会很开心女儿终于要嫁人了,而且还嫁得如此之好。他们当年帮你定下这门亲事时,大概也没想过这个女婿有一天会继承爵位,成为镇国公吧?”
他们也没想到自个儿会死得这么早,早到连女儿长大的模样都没机会看见,更别提看女儿出嫁了。温欣心想着,感觉鼻头酸酸的。
“二婶,欣儿的娘亲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开口问道,之所以没问爹,是因为祖母已经跟她说了很多,对于娘的事总是三言两语就带过。
“你娘啊,是一个很温柔贤淑的人。”
“和三婶一样吗?”温欣天真道。
“你三婶?”侯爷夫人的表情似乎有些嘲讽,然后缓缓地摇头道:“不,完全不一样。”
温欣有些怀疑侯爷夫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三夫人的真面目了,才会有种表情?其实想一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她们俩都在勤孝侯府里相处十几年了,所谓日久见人心,侯爷夫人会知道三夫人的真面目也是理所当然。
“你娘的温柔是发自内心,总是能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侯爷夫人缅怀道。
意思也就是三夫人的温柔并不是发自内心,只是表面,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就对了。难怪她现在想起三夫人的温柔笑脸就有一种惊悚的感觉,浑身发寒,原来就是这个原因。
“欣儿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温欣难过的哑声道。她多想记住父亲与母亲给她的爱与关怀,但即使是两世为人,她对爹娘的记忆始终是一片空白,有的也只是旁人的记忆与诉说罢了。她真的觉得很难过。
“想不起来对你也许是件好事,不然你可能会无法承受失去他们的剧痛。他们非常的爱你,就像你爱他们一样。”
温欣感觉一阵心痛,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溢了出来,泪如雨下。
看着泪流满面的她,侯爷夫人轻叹一声,后悔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温欣摇摇头,想说话,声音却梗在喉咙间完全发不出来。她也没想到只为了几句话,自己竟会难过成这样。她的脑袋虽然不记得了,但她的心还记得,记得爹娘对她的疼爱与宠爱,她才会如此的怀念,如此的心痛。
“好了好了,别哭了。不然待会儿你从明晴苑出去,被人瞧见肿了一双眼,别人会以为是我这个做婶子的欺负了你呢。”侯爷夫人说着起身从衣箱里翻出一条绣了朵莲花的手绢,轻柔的为她拭泪。
温欣低声道谢,接过手绢擦拭,忍住泪水,不再让眼泪无止境的泛流。
温欣在侯爷夫人那里待了好一段时间才告辞离开,回到自个儿居住的小院后,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可柔终于忍不住的开了口。
“姑娘,奴婢觉得侯爷夫人和传言中完全不同,人还挺好相处也挺和善的,完全不像外传中的不近人情。”可柔觉得很惊奇,有一种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感觉。
“你这么觉得吗?”温欣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脸不置可否的说。
可柔眨了眨眼,有些惊讶的问道:“姑娘难道不觉得吗?”
“我这位二婶的确是个能人,懂得因人而异、因势利导,这也难怪明明性直,却又能做到从不得罪人这点了,二叔娶了一个好夫人。”温欣答非所问。
可柔愈听愈迷惑不解,心想着,所以姑娘这是觉得侯爷夫人到底是个好的,还是坏的啊?
看她一脸迷惑不解又眉头紧蹙的模样,温欣忍不住笑了出来,问她:“你在纠结什么?”
“姑娘,奴婢听可情说,外头那些诋毁姑娘的谣言都是从侯府中传出去的,府中这些人个个表里不一,根本看不出来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奴婢真的很担心。”可柔满脸忧愁。
“担心什么?”温欣问她。
“担心姑娘会受伤。”
温欣楞了下,忍不住扯唇失笑,心想难道镇国公府的人思维都一样吗?怎么都担心她会在勤孝侯府里遭遇不测、担心她会受伤啊,唐御这样,可柔也这样。
“我想那些人再怎么不顾亲情的造谣诋毁我,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到雇刺客或杀手潜入侯府之中来刺杀我吧,你们都多虑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