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酒楼的事件让玉老爹下不了台,本来他打算找严忍冬好好算帐,但是严忍冬当天就先带着春眠回来跟他下跪赔罪,俨然把他当亲岳父看待,因此他心情大好,渐渐觉得这个尊贵的大爷看上了春眠,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如果不是春眠坚持不要这么快结婚,玉老爹恐怕隔天就会逼着他们去选黄道吉日了。
于是生活继续如常,吉祥客栈暂且回归平静,但明眼人都感觉得出来跟过去有点不同。
这天,是个闹烘烘的午后,吉祥客栈涌进许多道上的客人,玉大山和春眠在大厅里忙进忙出,手都快不够用了。
“您要烤鸭切盘、清蒸鲈鱼、蒜泥白肉、冬瓜汤、两大碗白饭,对吧?”春眠站在两名草莽大汉的桌前,复诵菜单。
“啊~~再来一瓶烧酒。”大汉补充道。
“不好意思,客倌,因为是夏天,我们客栈不供应烧酒,一瓶白干好吗?”春眠温和地笑道。
“你这嘴上无毛的小子竟敢小看我们?”同桌的另一名大汉怒道。
欸?扯哪边去了啊?
春眠惊讶之余仍旧笑容不减,“客倌,小的绝对没有此意。要不然小的帮您把白干加热?只是酒的品种不同,怕会不对您的胃口。”
“不行,我们就是要烧酒!”大汉拍桌大吼,跳起来,直接一手揪住春眠的领口,将她轻盈的身子提离地面半寸。
手捧托盘,站在稍远处的玉大山见到这一幕,口里喃喃道:“惨了、惨了……”却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刚结完一个客人的帐,正右手支颐的玉麟儿也道:“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也不想想春眠背后有谁当靠山?
“因为我们兄弟是刚出江湖的,所以不给面子吗?嗄?”那大汉对着春眠的脸大吼。
春眠似乎对被拎起来已经很习以为常了,没什么恐惧之色,继续安抚道:“怎么可能呢!客倌。”
突然,一个掌锋劈上大汉的脸,那名大汉惊讶得松开春眠想格挡,但鼻子马上中了一记,鼻血流出来。
“呜。”大汉哀号地捂住自己的鼻子。
严忍冬不知何时已凛着一张脸出现在春眠身旁,另一名大汉发现自己同伴被揍,也起身抡拳挥来,但被他轻松避开,他避开之后反而一手揪住一名大汉的衣领,将他们提离地面寸许。
“要喝烧酒到别家去!给我滚!”严忍冬叱道,狠狠将两名大汉摔在地上。
春眠连忙插嘴道:“大爷,不行把他们赶走啦!他们点的菜都是有赚头的菜,只是得把酒换成白干而已。”
严忍冬不耐烦地睨了春眠一眼,春眠不依地盯着他的眼点点头,他终于还是让了步,把吓得坐在地上的两名大汉一一拖起来。
“你们听到了吗?没有烧酒,只有白干,你们应该能接受吧?既然来了这里,就好好吃一顿再走,啊~~不会说不想吃了吧?”严忍冬弯腰用饱含杀气的眼神瞪着他们。
“不、不……白干可以……”
“我们喜欢喝白干……”两名大汉颤抖着声道。
“除了白干之外,还有烤鸭切盘、清蒸鲈鱼、蒜泥白肉、冬瓜汤、两大碗白饭,对吧?”春眠认真补充。
“对对……”两名大汉点头如捣蒜。
“谢谢,小的马上送过来。”春眠一鞠躬,然后拉着严忍冬的衣袖,低声道:“走啦,快走啦~~”
一起走回柜枱,春眠一边抱怨,“大爷,怎么老是突然冲进来?那样对客人不礼貌。”
“你才怎么老是被客人拎起来?这份工作未免太危险了。”严忍冬不悦道。
“来这里的客倌都是那样粗手粗脚的啊!不过没什么坏心眼,大爷自己当初刚来吉祥客栈不也是凶得要命,还说别人危险呢!”春眠不禁好笑。
“我那时只是一时情绪不佳,是有苦衷的。”
“情绪不佳了快一个月呢!”春眠取笑。“而且那两个大汉也是有苦衷的。”
“是吗?”严忍冬真是懒得理她。
春眠嫣然一笑,先转过头去吩咐玉麟儿要点的菜,接下来神秘兮兮地把严忍冬拉到一旁,远远指着刚刚那桌客人道:“我告诉你喔~~他们其实是挛生兄弟,因为家里一次生了两个孩子,经济实在负担不了,所以比较瘦的那一个哥哥被送到富有人家去当养子。”
“在富有人家长大的哥哥二十岁时高中科举,在县衙当判官;而弟弟呢!家境贫困、父亲早逝,母亲也操劳到病倒了,因为母亲临死之前实在很想再喝一次烧酒,所以弟弟在走投无路之下就去偷别家客栈的烧酒,却被捉到县衙。”
“一到县衙,判官面对自己的弟弟是犯人,真是情何以堪,因此故意放水了。没想到弟弟虽然就这样顺利被释放,哥哥却反而丢了工作,也没脸回养父养母家,于是跑回去找弟弟。
“父母已死,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挛生兄弟就此决定踏入江湖,只是当终于有钱可以买烧酒时,我们客栈却没卖,所以才会大发雷霆。他们啊~~对于烧酒可是怀有一种复杂的情结。”
“事实真是如此?”荒谬到令人难以置信,尤其两名大汉长得一点都不像。
春眠耸耸肩道:“呃……事实也可能不是这样。”
严忍冬无奈道:“所以,你花这么长的工夫胡说八道的目的是?”
“嘿嘿,只是要说,每个人都有他们不为人知的苦衷跟执着嘛!尤其食物的怨恨是可以让人记一辈子的。下次除非他们挥拳揍到我脸上了,你都别插手,这是我的工作。”
严忍冬叹了一口气,伸手捏捏她的双颊,“好吧!动手打你们客人是我不对。那我先出去办事了,晚上要留给我。”
“今天可能很难,你瞧,今天客人这么多。”
严忍冬俊脸一沉,“一天到晚工作为重,我们相处的时间都被你放哪里了?”
“不是天天都见面吗?”春眠笑着踮脚在他脸庞啾一下,“好啦~~大爷,小的一定会注意别让大爷太寂寞的。”
严忍冬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咳了一声,故意还是板着脸道:“……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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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严忍冬回来吉祥客栈,果然大伙还是忙得不可开交,不想加重春眠的工作量,他到厨房领了一份自己人吃的伙食将就吃下。
自从跟春眠告白以来,他是愈来愈融入这个客栈,大伙也渐渐把他当自己人看待,他也拒绝再让春眠替他打理房间或是提洗澡水,一切自理,都是不想让春眠辛苦。
朝廷还是三不五时会来任务,不过一次最长也不会超过五天,所以他几乎是成天待在春眠身旁,寸步不离。
终于到了打烊时间,严忍冬正好撞见,便主动帮忙收拾桌椅和清洁工作。
“让我来,你去休息沐浴,玉麟儿姑娘也先上去休息吧!”严忍冬道。
“好。”春眠欣然接受。
她知道婉拒或是道谢反而会让严忍冬不快,他会觉得那样是太生份了,他希望春眠可以毫不客气、更多更多地依赖他。
“真好,春眠谈恋爱,连我也沾光。”玉麟儿乐陶陶地从柜枱后方一蹦一跳走出来,大力拍拍玉大山的臂膀,“加油啦~~大哥。”又对老爹挥手道,“爹,我先去休息啦!”
玉老爹不禁笑骂,“呿~~是春眠找的男人,你也跟着占便宜,这么乐的话,你也赶快去找一个,这样咱们全都不用打扫啦!”
玉麟儿回以一个吐舌鬼脸,拉着春眠往楼上走。
严忍冬跟着玉老爹、玉大山、荣福把客栈一楼全打理好,厨房也弄干净,又沐浴净身后,都已快夜半三更了。
把浴桶放回仓库,正要回自己房间,但在经过春眠的寝室前,他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春眠……”他轻声靠在门扉上道。
没有回应,里面看起来一片黑暗,恐怕早已入睡。严忍冬微微苦笑,看来今夜又没有独处的时间了,不过这样也没关系,他也不希望春眠累了一天后,为了陪他而睡眠不足。
严忍冬悄悄走回自己位在角落的厢房,才刚在椅子上坐下,就听到门外传来极轻的叫唤。
“大爷,你还醒着吗?”是春眠。
严忍冬欣喜若狂,他立刻冲上前打开门扉,眼前是春眠沐浴过后的身影。
她已换上简单的女装,从发侧抓了点头发盘了个小结在头上,让其余微湿的秀发流泄在肩上,脸蛋微微泛红,眸光慧黠。
“大爷——”
春眠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严忍冬一把拉进房里,他迅速关上门,下一瞬间,那双钢铁似结实的双臂便紧紧搂住春眠。
他托起她的脸庞,低头狠狠吻着她的唇,然后又改搂住她的腰,收紧双臂让她牢牢地贴住自己。
他的吻很狂烈,不断蹂躏她的唇,又缠绵缱绻,勾引她的舌与自己的舌缠绕着狂舞。
就像被卷进黑色的漩涡里,春眠无法思考,浑身软绵绵的,只能紧攀着他。直到她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快无法呼吸,严忍冬才结束这一吻,让她贴在自己胸膛上。
“你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好想你。”严忍冬抱紧她,在她头顶上低语。
“我也很想念大爷。”春眠的双手也牢牢搂着他的腰。
“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能独处的时间却少得可怜,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把你绑架走了。”
春眠轻笑出声,“那可不行。”
“不行的话,就要多空出时间给我。”
“所以我不是过来了吗?”春眠稍微腰往后仰,小脸望着他,灿然笑道:“我准备了茶和点心,我们到屋顶上去好吗?”
“嗯。”
他俩静悄悄地爬上通往顶楼仓储的小楼梯,又从仓储的天窗攀上屋顶,最后两人并肩在屋脊上坐下。
宁静的夏夜,繁星满天,北斗七星高悬天边,听得见微微的虫鸣。
夜幕像无边无际的黑布漫头将他们罩下,家家户户都已入眠,只有远方河上有几许画舫的微弱灯火,仿佛他们是整个四方天宇下唯一还醒着的人。
“真漂亮。”裴春眠赞叹道:“我以前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带个男人上来这里。”
“还好你没带过,不然我一定会对你发火。”
“为什么?”
“因为你今后人生所有的第一次体验都是专属于我的。”
春眠笑道:“好霸道的大爷喔~~”
“知道就好。”严忍冬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问道:“是谁告诉你这里可以上来的?”
“当然是玉麟儿啰!她很好笑,她说奇数天的夜晚我可以上来,偶数天是她的时间,我们可以平分这个秘密地点。”
“玉麟儿姑娘人很妙。”
“的确是,而且她就像我的亲姊妹一样照顾我。大爷也有兄弟姊妹吧?”
“嗯,有一个已经嫁人的妹妹,出嫁五年了,她十七岁时嫁的。”
“哇~~怎么这么早?”
“哪里早,”严忍冬想到就有气,“只有你才觉得认识几个月不能嫁人,明明都十八快十九岁了。为何我总是碰到不愿嫁给我的姑娘?我又没缺哪少哪的。”
“缺哪少哪的是我啦~~我觉得现在这样一无所有的样子,配不上大爷,我想要更锻炼自己,等拥有一个完整的自己之后,再跟大爷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