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是徐卉英欺负我,谁会相信是我借机恶整徐卉英?”徐卉丹调皮的挤眉弄眼。“我们来打赌,那个丫头一状告到老太太那儿,不但得不到好处,老太太还会骂她。”
“老太太舍不得责骂三小姐。”倒不是因为姚氏是老太太的外甥女,老太太爱屋及乌偏疼三小姐,更重要的是三小姐比大小姐更有价值。老太太眼里心里只有永昌侯府,至亲又如何?永昌侯府的利益才是最重要,而三小姐再过不久就要嫁进太子妃娘家辅国公府,大小姐的亲事却还不知道在何方。
摇摇头,徐卉丹很坚定的道:“老太太这一次至少会做个样子。”
“这是为何?”
“徐卉英要嫁进辅国公府,那是大梁百年世家大族,会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呢,还是和和乐乐?老太太若是再放任徐卉英嚣张不知收敛,就是不长脑子。”听碧芳说,徐卉英能够嫁进辅国公府有芍药的功劳,这就教她奇怪了,芍药怎可能帮助那个坏丫头得到如此好的姻缘?仔细想想,她就明白了,那儿恐怕是宅斗的战场,以徐卉英的性子,很难不教人为她捏把冷汗。
碧芳恍然大悟,看着徐卉丹的目光多了一分敬意。
“你还要与我打赌吗?”
“不敢,大小姐有见识,可是,以三小姐的性子,不会就此算了。”
没错。徐卉丹略一思忖道:“花点银子在怡情院收买几个可以为我们所用的人。”
碧芳不解的看着她。
“不是要她们为非作歹,只是帮我们传递消息,别教我们搞不清楚侯府风向。”
“这倒不难,三小姐对丫鬟很刻薄,不得人心。”
“不只是怡情院,福禄院也要。”
“福禄院?”
“在永昌侯府,老太太说‘是’,侯爷就很难说出‘不是’,我们当然要搞清楚老太太在算计什么。”侯爷在朝堂上是皇上极其信重的大臣,回到家中却只是事母至孝的应声虫。
“我知道了。”
“你是我最倚重的大丫鬟,太醒目了,这些事还是交给秋菊和秋红。她们一个沉稳一个机灵,藉此多磨练,将来可以提拔起来当大丫鬟,你和秋莲就可以轻松一点。”
“是,奴婢会安排。”
徐卉丹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暖暖的阳光很适合做日光浴,可惜这个时代的人不明白日光浴的美妙,没关系,她就退而求其次。“今日心情很好,我们回竹芝轩午睡去。”
因为心情好,所以要回去午睡?碧芳越来越不懂大小姐的想法,不过有一件事倒是真的,今日真的心情很好!
果然如徐卉丹所料,虽然徐卉英一状告到老太太冯氏那儿,可是得不到好处,还挨了一顿责骂。冯氏骂得很理直气壮,谁教她过去纪录不良,若她不去招惹徐卉丹,徐卉丹怎么有机会碰她一根寒毛?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暗暗表示同意,徐卉英只会欺负人,怎么可能反过来被欺负?
徐卉英觉得好委屈,只好转回怡情院向亲娘哭诉,没想到亲娘的胳臂也往外弯。
“英儿,侯爷对你很不满了,你何必再去招惹那个傻丫头?”先前因为管家不当,姚氏被侯爷以养病的名义送至庄子,如今因为女儿要成亲了,老太太才开恩让她回来帮忙打理婚事,否则她还不知道要被禁足多久。
徐卉英气坏了。“我就是讨厌她,讨厌死了!”若非祖父执意要父亲娶孙氏,老太太一定会作主让亲娘嫁给父亲当妻子,如此一来,哥哥和她就是嫡出的儿女。庶出就好像从娘胎带出来的低下胎记,永远抹不去,教她怎能不恨?
“不到三个月你就要嫁人了,也没多少机会再见到她了。”姚氏不是不懂女儿的心情,过去,她因为只能委屈当表哥的妾而恨死了孙氏,也见不得孙氏所生的女儿,可是前些时日去了庄子,还真是被那儿的日子吓怕了。
“娘,这次的事怎能怪我?她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哪会去招惹她?”
姚氏慌张的看向门边。“你这个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姨娘真没出息!”徐卉英不悦的一瞪。
姚氏苦笑。“你没在庄子待过,不知道那儿的日子有多难熬,如今太太管家,庄子上的人为了讨好太太,人人找机会往我身上踩一脚,我不想再被送回去。”
徐卉英骄傲的扬起下巴。“我就要嫁进辅国公府,姨娘还怕什么?姨娘不会被送回庄子的。”
是啊,女儿就要嫁进辅国公府,而儿子越来越活跃,与权贵子弟多有往来,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但侯爷严厉的面孔从眼前闪过,那是她不曾见过的侯爷,姚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侯爷说了,若是再闹出什么事,我就一辈子待在庄子别回来。”
“父亲只是吓唬姨娘。”
“徐卉丹都傻了,你就别再招惹她。”
“我就是讨厌她嘛!”虽然傻了,那张容颜还是一样刺眼,她真恨不得能够毁了!从小,人人见了徐卉丹总要夸上一句“真是个玉雕的娃娃”,而她却始终是不起眼的存在;父亲看徐卉丹的目光总是温柔宠爱,得了好东西先想到徐卉丹,而她,往往只能招来父亲的皱眉和不悦。
“你这个孩子怎么如此想不开?”
“姨娘真的甘心她们母女爬到我们头上吗?”
略微一顿,姚氏坦白道来。“当然不甘心,可是我们还能如何?”
徐卉英不怀好意的一笑。“我们找个机会让众人知道她是傻子。”
姚氏惊吓的瞪大眼睛。“不行,老太太对外宣称徐卉丹身子不好,就是盼着藉由徐卉丹再结一门有利于永昌侯府的亲事,你坏了老太太的如意算盘,老太太绝不会放过你,别忘了,你还得靠老太太拿出私房添妆呢。”
徐卉英摇了摇头。“姨娘怎么与老太太一样胡涂?老太太盼着徐卉丹为永昌侯府结一门好亲事,可是父亲绝对不会答应。姨娘想想看,一旦徐卉丹嫁过去,她是傻子这件事还瞒得住吗?届时,人家跑来永昌侯府大吵大闹说要休妻,这不过是坏了永昌侯府的名声。祖母如今还想不到这一点,可是一旦人家上门求婚,父亲必会点明其中利害,老太太终究只能帮徐卉丹挑个任人揉捏的人家。”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姨娘跟老太太一样,看徐卉丹就是个宝。”徐卉英不悦的噘嘴,完全忘了她也是如此,若非哥哥徐容道点明其中的利害,如今她还忙着担心徐卉丹嫁得更好。
徐卉丹毕竟是永昌侯嫡长女……但姚氏不想再惹女儿不快,连忙道:“你有何计划?”
“不到两个月红梅就要开了,姨娘去求祖母办个赏梅宴吧。”
姚氏轻蹙眉头。“自从徐卉丹变成傻子,府里就不办赏梅宴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不办赏梅宴,她是傻子的事就不能公诸于世。”
“老太太就是怕人家看出异样,才会停了赏梅宴,若非不得已,老太太绝对不会再办。”
“姨娘一定有法子可以说服老太太重新办赏梅宴。”
姚氏神情转为忧伤。“这次我从庄子回来,老太太对我一直很冷淡。”她自小养在姨母跟前,与姨母情同母女,可是她在管家上面的疏忽,差一点为整个侯府招罪,这无疑碰到姨母的禁忌,姨母不会轻易原谅她。
“只要姨娘经常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老太太的态度就会转变。”
“就算重新接纳我,老太太也不会答应。”
“姨娘无论如何要说服老太太办赏梅宴,听说芍药随宁亲王去庄子住了,如今没有人可以在一旁坏我们的事。”
没错,若非芍药,她们很可能早就除掉徐卉丹了。
“我讨厌徐卉丹,就像姨娘讨厌太太,姨娘一定可以理解我容不下她的心情。”
姚氏不是没有作过成为侯爷夫人的美梦,可是冯氏明明白白警告过她,绝对不可以动孙氏,孙氏必须活着,宠妾灭妻这种事不能发生在侯爷身上,也因此孙氏缠绵病榻之时,即使有许多机会可以除掉孙氏,她也隐忍了下来。她不能对孙氏下手,就更容不下孙氏的女儿,心想,徐卉丹若是出了意外,孙氏大概也活不下去了。
“就算老太太对我解开心结,我也没把握说服老太太。”
“姨娘最了解老太太了,一定有法子说服老太太。”徐卉英信誓旦旦的道。
沉吟片刻,姚氏终于还是点头同意将此事揽在身上。
想要收买人需要银子,徐卉丹翻了原主积攒下来的银子,不算少,可是想做大事就不够了,必须攒更多银子,可是如何攒银子呢?
母亲已经办好手续,正式将玉宝阁划到她名下,从此玉宝阁由她全权处理,而她手上又拥有芍药这个天才设计师,毫无疑问,她想积聚银子就必须从玉宝阁下手。可是如此一来,她就免不了偶尔去玉宝阁走走看看,以便掌握玉宝阁的经营状况,好调整玉宝阁的经营策略。
不过,这个时代的千金小姐为何出一趟门如此不容易呢?母亲虽然将玉宝阁完完全全交给她了,可是这不代表同意她能任意出门。
“你撒娇也没用,这可不是小事。”
“这也不是大事啊。”
孙氏怔愣了下,倒也无法反驳。永昌侯府并非规矩很多的世家大族,只是千金之躯经常在外面东奔西跑,若是传出去,难免招来闲言闲语,如此一来,影响的不单单是自个儿的名声,也会拖累家中其它未出阁的姊妹。况且老太太对外宣称丹儿身子不好,这已经挡下不少有意上门提亲的好人家,如今再有不好的消息传出去,丹儿还能嫁人吗?
孙氏狠下心来,斩钉截铁的道:“不行就是不行,大事小事都不行。”
徐卉丹可怜兮兮的噘着嘴。
“你也说了,暂时还不能教别人知道你不傻了,我若放任你随意出门,这事教老太太发现了,我如何解释?”
“我会悄悄溜出门,绝对不会惊动任何人。”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徐卉丹看了王嬷嬷一眼,王嬷嬷马上明白过来的走到门边,陪碧芳一起守门。
“娘知道落霞轩有个通往外面的小洞吗?”
落霞轩是一座深锁的院落,隐藏在竹林深处,据闻老侯爷最深爱的侍妾因为难以承受老侯爷病逝,发了疯,被老太太关在那里,一关就是四年,最后死在那里,那里从此缠绕阴魂不散的冤魂,即使盛夏也挥不去令人颤栗的阴冷,永昌侯府根本没有人敢踏进那儿一步。
当时孙氏已经嫁进来,当然知道此事,不过这位侍妾待不到四个月就病死了,而真正在里面待上四年的是她的女儿芍药……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如今芍药是宁亲王的妻子,深受宁亲王宠爱。
“你为何知道落霞轩有个通往外面的小洞?”
“妹妹告诉我,侯府最清静的地方就是落霞轩,后来听碧芳说起落霞轩的传闻,我更是好奇不已,那日便去查看了一下,无意间就发现那个小洞。”
“落霞轩不是什么好地方,少去那儿。”
徐卉丹倒是很喜欢落霞轩,感觉像世外桃源,不过也知道那儿承载太多悲伤,她还是少在落霞轩上头作文章。“我从那儿溜出去,谁也不会发现。”
“这太胡闹了。”可是,孙氏的口气倒是没有斥责之意。
对孙氏来说,这个多灾多难的女儿可谓失而复得,若能健健康康活着,这就是上天的恩赐,何苦继续当成傻子将她拘着盯着?
“若我真的不小心被逮到了那又如何?不是说我是傻子,傻子爬墙钻狗洞一点都不稀奇,要是成日安安分分待在房里绣花看书练字,那才是真奇怪。”
轻声一叹,孙氏觉得很心疼。“我知道你为了自保,宁可让人继续将你视为傻子,可是当娘的,怎么也舍不得别人将你视为傻子。”
“娘就答应我好吗?”
孙氏犹豫的伸手摸她的脸。“我的丹儿生得像牡丹花儿一样娇艳,若是遇上了不长眼睛的权贵子弟,很容易招来祸患。”
“我可以像妹妹一样,穿上丫鬟的衣裳,再戴上面纱……若是娘还不放心,我可以画成麻子脸,即使不小心掀开面纱,也只会吓坏人家。”
闻言,孙氏忍俊不禁的噗哧笑了。“你这丫头的馊主意还真多!”
“……我不想再被人家欺负了。”听说原主性情柔和,才会这么容易被人欺负。
“这都是娘的错,你小时候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聪明伶俐,可是因为娘缠绵病榻,没本事守护你,致使姚氏母女明着暗着欺压你,你可能看出自个儿的处境,越来越安静,倒成了一个没主意的人。”孙氏欢喜的摸了摸她的头。“如今这样子多好啊,不愉快的都忘记了,找回最初的你。”
原来如此,难怪她变得活泼聪颖,母亲也不觉得奇怪。
“好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切记自个儿身分,万事不可强出头,还有,不能因此就有恃无恐的成日往外跑,若是真的被逮到了,闹到老太太那儿,老太太下令将你禁足了,你连竹芝轩都走不出去。”
“娘放心,我有分寸。”
若她这个人不懂得分寸,如何成为让股东笑得阖不拢嘴的CEO呢?爷爷总是教导她,一个人不怕笨,就怕不懂得量力而为,她可不想第一桶金还没赚进来,就将自个儿陷入麻烦之中。所以,大梁的公务人员每五日休沐一次,她也跟着五日去一趟玉宝阁,顺道去其他珠宝铺子查探竞争对手。
虽然她懂分寸,但不代表没有任性的时候,譬如每次出门,她一定会来那间门外摆了一个石制金元宝的当铺。
这个玩意儿究竟是谁发明的呢?徐卉丹欢喜的左看看右瞧瞧,一双纤细的玉手摸过来摸过去,真是个可爱的东西,而且越胖越可爱。
“若是你抱得回去,我作主将这个金元宝送给你。”戚文烨绝不承认今日在此等候是为了她,除非不在京城,每日来聚宝斋是他的习惯,只是,他总是来得很巧合……真是如此吗?
为何每次来这儿都遇见他?徐卉丹冷冷的斜睨他。“你这个人不长脑子吗?”
“嗄?”
“我在纸上画一个就好了,何必千辛万苦将这颗石头金元宝抱回去?”
戚文烨还真是怔住了,不知要怎么回答她。
“你是这间当铺的主子吗?”
“……我与聚宝斋的主子关系匪浅。”
“只是关系匪浅,就不该轻言作主将人家的镇店金元宝送出去。”
镇店金元宝……这颗石头金元宝哪有这样的价值?他不过是想摆个东西充门面,想来想去,也只有金元宝最适合了。
“我不与你计较,走了。”徐卉丹转身拉着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的碧芳走人。
这个丫头……戚文烨的视线不自觉越过街道,落在对面茶棚,某人目光与他对上,一瞬间又转开,随即丢了几个铜钱在桌上便起身离开。
“明赫,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葬花吧。”
戚明赫唇角抽动了一下,虽然知道王爷偶尔要演一下戏,好让宫里的某些人可以放心,可是,难道不能挑好一点的戏码吗?
尽管内心腹诽着,他还是将两匹系在树下的马儿牵过来,接着两人上马,一路飞奔回硕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