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手上拿着资料,来到孙闳宇的办公室。
他这个总经理上任半个月以来,公司业务比起去年同期提升了百分之五,他果然是公司的“金童”。
“我听说张哲维在纽约总部那边混得还不错。”张哲维是前副总,在他被调派去纽约后,副总职位暂缺。“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你肯定会表现得更好,我明明想推荐你去的,结果你却拒绝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真是太可惜了。”
华克集团为国际投资先驱,在全球新兴的国家都有据点,员工人数包含投资专家超过上万人,业绩好的各分部有机会调派员H到美国H作,一来是员H的福利,再者是为总部招揽全球各地优秀的投资人才。
今年台湾分部也有了这个福利,凯文首先想到的人当然是孙闳宇,这并不是出于私心,而是孙闻宇真的是公司最出色的投资天才,谁知这家伙一口就拒绝了,还要求他不要公布这件事,直接推荐张哲维去。
孙闳宇起身,走过去将办公室的大门给关上。
“这件事以后就不用再提了,张副总都去美国半年了,倒是你,洛杉矶那边还没有其他资料传来吗?”
凯文苦笑摇头,其实他也有点急。
近年来他父亲虽说还是大总裁,但已经渐渐让孩子们慢慢接班了,就拿纽约总部来说,他大哥在那里深耕多年,现在他的子女又进去工作,几乎可以确定是他
哥接管了,可能接下来再过不久,他父亲就会宣布退休,也许可能会给他一点公司股权,但不会太多。
孙闳宇觉得,有的人就算只认识一个月,但马上就可以成为好朋友,他跟凯文便是如此,说两人相见恨晚是有点夸张,但他们认识没多久就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也因此他了解凯文心里的想法,凯文有理想和抱负,他不甘就这样过一辈子,他一直在等待机会反扑回美国,可是时机不是等待就会降临,有时自己也得有所作为才行。
他跟饥文分析过了,纽约总部暂不考虑,他们有志一同选择洛杉矶分部。洛杉矶是美国第二大城市,且洛杉矶分部近年营运出现了亏损,尽管亏损金额不大,但那就是凯文的机会。
目前洛杉矶分部名义上的执行长是他二哥,为什么说名义上,那是因为二哥和大哥虽是同父同母兄弟,但两人的能力差了一大截,且他二哥也无心经营,一周去公司不到几个小时,现在洛杉矶分部主要裁决者其实是他二嫂娘家的两个哥哥。
他建议凯文安插自己信得过的人进入洛杉矶分部工作,凯文先是惊讶,最后认同的大笑,知己知彼,只有里面有自己的人,才能帮他蒐集到他想要的资料,当然,等他入主之后,也得有自己的人马。
“看来有得等了,不过就怕你的时间不够。”老人家的脾性很大又很怪,谁晓得大总裁会不会明天就突然宣布退休,那么凯文连个小碟子也捞不到。“我看你再想办法安插一、两个人进去好了。”
“好,我会再跟我母亲联络。”
凯文远在台湾,因此安插自己的人进入洛杉矶分部的事,一切都由他母亲安排。
凯文的母亲芭芭拉以前是财经记者,能让大总裁娶她当妻子,想来手段也不是一般般,如今丈夫已经跟她分居了,也很少见面,为了自己和儿子的未来,她当然要倾全力助儿子一臂之力。
凯文又和孙闳宇聊了一会儿天,才回自己的办公室。
沈芷宜等凯文离开后,拿了资料进入总经理办公室,将文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后,顺口问道:“孙大哥,我刚刚好像听到执行长说本来要调派去美国的人是你,
而不是张副总,是你拒绝了,这是真的吗?”
孙闳宇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的家人都在台湾,我去美国做什么?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提,也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省得还要去解释。”
“孙大哥,可以去美国总部工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而且以你的才能,去美国一定能有更好的发展,你就这样放弃了,不觉得太可惜了吗?”她无法理解他怎么会把这样的大好机会拱手让人。
“是我自己不想去的,哪来什么可惜,一个人孤孤单单去美国才无聊咧,好了,这事不用再说了。”当凯文提起这事时,他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原因很简单,他老婆在台湾,他当然也要待在台湾。
看到他低头工作,一副不想再讨论的样子,沈芷宜也只能走出办公室。
其实她哪会不知道他拒绝的理由,不就是为了纪书媛?她是个律师,当然不可能去美国,如果是她的话,一定马上二话不说跟着他一起去,绝对不会妨碍他有更大的发展。
沈芷宜一个人生着闷气,结果没多久便有人自个儿撞到枪口上来了,那个人就是纪书洋。
他的轮廓和他姊姊有几分相似,长相俊秀,一身雅痞打扮,看起来就是个公子哥儿,事实上他母亲就是把他当成豪门少爷给养大的。
“纪先生,抱歉,孙大哥正在忙,还有,他等一下要去开会,没有时间见你。”她冷冷的道。
“我姊夫有没有时间见我,他说了算,你只是个助理,替我通报就行了。”纪书洋不是第一次跟沈芷宜打照面,几乎他每次来找姊夫,她都没给过他好脸色,一个小助理而已,也敢端这么大的架子,哼!
“这次你又是为了什么事来找孙大哥?我看一定又是来要钱的,还真没见过来要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礼义廉耻肯定漏了个耻字。”沈芷宜和孙大哥不只是上司跟助理,还有着相识很多年的情分,因此她打起纪书洋的脸来毫不客气,也就只有他这种人不觉得开口向人要钱是多么丢脸的事,老是大剌剌的宣传自己又拿到了多少,想到这里,她胸口那把怒火烧得更旺。
礼义廉耻漏个耻,不就是无耻吗?纪书洋恼了,就算他真的是来跟姊夫借钱的那又怎么样?这个女人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他也不是真的那么笨,沈芷宜对姊夫的那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明明只是个小助理,却不叫他姊夫总经理,而是喊着孙大哥,真正无耻的是她!
“沈助理,我劝你收起对我姊夫的那点小心思,我姊夫超爱我姊姊的,再说了,我姊姊可是名律师,聪明漂亮气质又好,你拿什么跟我姊姊比?你就像是花束里的小配角满天星,怎么跟高贵美丽的红玫瑰比,别笑死人了。”若是要比损人,他也不一定会输。
虽然他有时会很生气姊姊总是瞧不起他,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姊姊的确很厉害,哪是沈芷宜这种普通女人比得上的。
孙闳宇听到办公室外有人在说话的声音,而且沈芷宜的口气不是太好,便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想看看是谁,没想到是小舅子。
纪书洋一见到英俊帅气的姊夫,马上热情的打招呼,“嗨,姊夫,好久不见了。”
“书洋,你怎么来了,进来吧。”孙闳宇大概猜到小舅子来找他的原因,不过他还挺喜欢这个小舅子的,若是不论他被宠坏了,其实他的本性还挺单纯的。
纪书洋走向办公室时,孙闳宇要沈芷宜泡杯咖啡进来。
“姊夫,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不用喝咖啡。”纪书洋看了眼沈芷宜,让她帮他泡咖啡,谁知道会不会在里面加东西,还是算了。
孙闳宇也不勉强,朝沈芷宜点点头后,等纪书洋走进办公室后便关上了门。
沈芷宜则是一脸不屑的瞪着门板,她真的好讨厌纪家这对姊弟。
十分钟后,纪书洋高高兴兴的走出办公室,他看了沈芷宜一眼,笑得更得意了,然后说道:“姊夫,既然你等一下要开会,我就不多待了,今天真的谢谢了。”他拍了拍口袋,三百万的支票在里面。
“不用这么客气。”
“姊夫,那我先回去了,有空再联络。”纪书洋开心的离去。
沈芷宜知道纪书洋要到钱了,不然不会笑得那么开心,但她也知道孙大哥不会主动说他给了纪书洋多少钱,晚一点她查一下就知道了,她是孙大哥的助理,同时也帮他管帐。
她心里还有另一个想法,她是不是该把这件事告诉孙妈妈呢?
下午,纪书媛抽了空到医院看报告。
半个小时后,她回到车上,呆了许久。
等回过神后,她从公事包里拿出检查报告,她本来怀疑自己是不是怀孕了,结果没想到居然是生病了……当时她验孕后发现没有怀孕,医生便建议她做胃镜,方才医师给她看报告,并告知她是胃癌第二期,她震惊得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她没有听错,她真的得了胃癌,医师建议她及早接受治疗,先以外科手术切除为主,之后是辅助性化疗……
其实医师后来说了什么,纪书媛像是完全没听见似的,生病的消息让她太过震撼了,她脑中一直嗡嗡的响着。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她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孙闳宇,可是那家伙若是知道她生病了,肯定比她更难过更焦急更痛苦,他才刚当上总经理,要马上给他这样的打击吗?
想起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老实说,她真的无法那么做,而且她也没有勇气说出口,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胆子挺小的。
若不说出来,难道要选择隐瞒?瞒得了吗?
似乎怎么做都不对,纪书媛告诉自己必须好好想想,不要急着做决定,毕竟她自己也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想起高中的国文老师也是突然请假,后来才知道是得了癌症,当时她跟其他同学去探望老师,都说了些什么?好像是鼓励老师要振作、要坚强,只要好好接受治疗,一定会跟以前一样健康,她是不是也应该这样安慰自己,情况或许没那么糟。
纪书媛将检查报告收进公事包里,想了想,又拿了出来,折得小小的放进公事包里的小暗袋,然后开车离开医院停车场。
当纪书媛回到律师事务所,柜台总机告知招待区那里有位吴女士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吴女士?纪书媛看向那位妇人,年约六十岁,她对对方没有印象。
此时吴女士也瞧见她了,起身走了过来,马上问道:“你就是纪书媛律师?”
“对,我是纪书媛,请问你是……”
纪书媛话都还没说完,吴女士便紧紧抓住她的手臂,让纪书媛吓了一跳,手中的公事包也因此掉到地上。
吴女士急切的说道:“我听说那个女人的父母聘请你当律师,要对我儿子提出杀人告诉,你不可以那么做,我儿子他刚从鬼门关回来,他们是一起自杀的,我儿子没有杀她丄
闻言,纪书媛马上反应过来她应该是薛姓男子的母亲。
刚好在一旁的几名男同事见状,立刻上前试图要拉开吴女士。
“这位女士,你快点放手。”
吴女士依然紧紧抓住纪书媛的手。“纪律师,我们夫妻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不能帮着他们对我儿子提出告诉,我儿子是无辜的!”
在一阵拉扯中,男职员们好不容易才将吴女士拉开来,但她的情绪依然很激动,一直叫喊着,男职员只能紧紧抓住她,免得她会伤害到纪书媛。
纪书媛将公事包捡起来,冷静地道:“吴女士,就算不是我,他们也会聘请其他律师,难道你要一个个去找他们聘请的每个律师,然后像这样无理取闹吗?”
“对,没错,我就是会这么做!”为了儿子,不管要她做什么都行。
律师事务所的总经理宋博淳在接到消息后,赶来大厅这边,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脸担心的梁君宁。
宋博淳大概了解发生什么事之后,立刻让员工将吴女士请出去,然后回头看着纪书媛,关心的问道:“书媛,你没事吧?”
现年三十二岁的宋博淳,三年前从当了超过三十年律师的父亲手中接管这间律师事务所,他也是纪书媛和梁君宁的大学学长。
“学长,谢谢,我没事,抱歉,惊动大家了。”纪书媛看向前来关心的众同事说道。
偶尔总会有这种人上门来大吵大闹,特别是输掉官司的人,大家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叮咛纪书媛要小心一点,瞧吴女士的样子,应该还会再找上门。
结束了一场小风波,纪书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梁君宁跟在她身后,不放心地问道:“书媛,你的脸色这么苍白,真的还好吗?”
“我没事。”纪书媛苦笑了下。
梁君宁还是觉得好友有点怪怪的,看起来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书媛,你不是说去医院看胃镜报告,结果如何?应该只是消化不良吧?”
纪书媛看着好友,想了想,从公事包里拿出检查报告交给好友。“胃癌,第二期。”
“什么?!”梁君宁震愕不已,她低头看着那份检查报告,顿时红了眼眶,她必须强忍住才不让自己掉泪。
“如果你想问我现在心情如何,我只能说糟透了。”她跟梁君宁从大学就是好友,她们的感情宛如亲姊妹,基本上有什么事情她都会和梁君宁分享,现在她的心情真的很慌乱,她更需要好友的支持。
梁君宁再也忍不住的掉下泪来,但她很快地用手背抹去,因为纪书媛一定比她更心慌更害怕。“你老公知道了吗?”
“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纪书媛并没有哭,她想,应该是打击太大,反而哭不出来了。
“为什么不跟你老公说?”她知道孙闳宇把纪书媛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就算跟他说了,也改变不了我生病的事实,只会让他为我感到伤心难过而已,而且我有点担心他知道之后会马上辞去工作,陪着我接受治疗。”他才刚升上总经理,她不想他为了她而放弃。
“孙闳宇大概是全天下最爱老婆的男人了,我也觉得他会那么做。”梁君宁能够明白好友的顾虑,但是这不是小事,夫妻之间更不应该隐瞒。“但你还是要告诉他的,你瞒着他对他不公平,只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她说不下去了,泪水又涌了出来。
纪书媛拍拍好友的肩膀。“君宁,好了,别哭了,你要是再哭的话,我可能也会跟着哭了,晚上是我婆婆生日,已经在餐厅订好包厢要庆祝了,我可不想红着一双眼睛过去。”
“你都发生这种事了,晚上还要去替你婆婆庆生?我看你乾脆找个藉口不要去好了。”遇到这么难过的事,不能说出来就算了,还要装笑装开心?梁君宁一想到就觉得很难过。
“不行,我不去的话,我老公肯定会追问到底。”纪书媛没说上次婆婆已经对她感到不太高兴了,若她又缺席婆婆的寿宴,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风波来。
梁君宁看着纪书媛,伸手紧紧抱住她。“我能帮你做些什么事?”
“不要再哭就行了。”纪书媛拍拍好友的背。
“好,我不哭了。”梁君宁吸了吸鼻,她不该在生病的人面前哭的。“书媛,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还有,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口,我一定使命必达。”
“我知道了,我会趁我生病的时候好好奴役你的。”纪书媛微微一笑。
至少现在她不是自己一个人,有了好友的关心与支持,她似乎也比较能够面对自己生病的事,不过接下来她得调整好心情,晚上才能好好面对其他人,包括她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