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好几天,最后在马曜情义相挺的杀价下,她只用台币五万元就把一辆车况还不错的中古小货卡带回家了。
在监理站坐等办理过户和缴税等相关手续时,她忍不住对坐在身边的阿美族帅哥马曜万分感激地一笑。
「马曜,谢谢你,有空让我请吃大餐吧?」
马曜五官轮廓深邃,笑容阳光灿烂中还微带一丝腼腆,好看的黑眸害羞地不太敢直视她。「那个,不用客气,男人帮忙女生本来就是应该的。」
「还是要好好感谢你呀……」
马曜摸着头笑了,忽然鼓起勇气开口,「那个,明天我们部落的朋友要去秀姑峦溪抓鱼,你想不想一起去看看?我抓的鱼常常是最多的……你喜欢吃鱼吗?」
她一怔,看着年轻男人眼中的纯朴热诚,与一丝掩不住的倾慕与盼望,心里有些感动,可也不自禁有些严肃。
马曜很可爱,感觉上也是个热诚无邪的好男孩,但就当她是自以为是的自作多情也好,她最不希望就是让他误会了什么。
「马曜啊!」她深吸一口气,忽地展颜笑了,吊儿郎当地一把勾着他的肩头。「姊姊最喜欢吃的就是鱼了,明天就靠你啦哈哈哈!」
「……」马曜面色古怪了一下,想笑又咕哝了一句:「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大一天也是姊姊,」她笑咪咪道,「况且我大了你三岁,别不服气,乖,来,叫声姊姊来听听。」
马曜笑得越发腼腆,挠挠耳朵道:「……不叫。」
「姊姊都几十岁的人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有个阿美族的帅哥弟弟能让我带出去耀武扬威,结果还是被打枪了……」她嘻嘻哈哈,煞有介事地捧心道:「好桑心……」
马曜隐约感觉到她刻意的保持距离、拒绝暧昧,心下虽有些无可避免的小小失望了一下,但看着她插科打诨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噗」地笑了,心情不自觉地松快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马曜咧嘴笑道,「那我要去公正包子店吃到饱,给你请。」
「那有什么问题呢?」她眼睛一亮。「等一下这边办完了,我们马上就去!」
当天中午,马曜和鹿鸣连手干掉了二十几颗公正包子,各自喝了一碗酸辣汤和肉羹汤,撑得两个人互相挺肚搀扶出来的。
鹿鸣扶着腰,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呻吟。「妈呀……我想我今年都再也不想吃包子了……」
「哈,你好弱……嗝!」马曜那个饱嗝一打,马上捂住嘴巴。
「哈哈哈哈哈……」鹿鸣也指着他大笑。
就在此时,忽然她感觉到背后和颈项隐约刺刺的,好像被谁盯得发毛——鹿鸣心念一动,猛然回头,刹那间呆住了!
高大英俊却满眼沧桑,甚至带着深深受伤之色的周颂就静静伫立在那儿,胡碴满布,却还是性感得令人心悸。
她笑容消失,沉默地看着他。
其实并不讶异他那么快就能找到自己,毕竟以周家的势力,想在台湾找到一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总是有心和无心的问题罢了。
「小鸣。」他缓缓地朝她走来,喉头发紧,眼眶炽热,低沉嗓音里有着隐藏不住的醋意和微微的忐忑。「他是谁?你——不会是因为,才要离开我的,对不对?」
……大白天的他在说什么鬼话?
她有一瞬间的瞠目结舌,在反应过来后,登时冷笑了。「周颂,我们在一起五年多了,原来在你心中,我鹿鸣会是那样的女人?」
周颂惊觉失言,英俊却憔悴的脸庞闪过了一抹慌乱,「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只是……我回国以后找不到你,我整个人都慌了,对不起……」
她眸光低垂了下来,胸口隐隐闷窒发涩,感觉到身边马曜好奇却关心的眼神,这才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马曜弟弟,我和我……朋友,说个话,你先去忙吧,今天谢谢你了,改天我再请你吃一顿真正的好料啊!」
「你确定自己一个人不要紧吗?」马曜有点不安又戒备地看着面前那个高大剽悍威猛的英俊男人。
「真的没事,谢谢你。」鹿鸣神情温和地道,抬起手拍拍他的肩。「骑车小心。」
马曜虽然也是身高直逼一百八十的精壮小鲜肉一枚,但被周颂杀气外漏的锐利目光盯视着,忍不住后颈一阵发凉,像是被山里最危险巨大的野兽给锁定住了。
看着马曜骑着野狼125边频频回头不太放心的样子,她对他挥了挥手,露齿一笑。
默默注视这一幕,周颂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满满的醋给酸死了,但现在却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又惹火了他家小鸣。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小心翼翼忐忑不安地害怕她对自己大发雷霆,更惨的是,他怕极了她连对白己大发雷霆都不屑。
他出国的这三个多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她对台北的一切、甚至对他这个爱人不告而别?
鹿鸣原以为自己再一次见到周颂时,她会惊惶失措或者满心愤懑,但是此时此,她却比预想中的还要平静。
「小鸣……」
「去喝杯咖啡吧。」她淡然地道。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唯恐再把她弄丢了——到前头不远处的一间咖啡馆。
这间融合着原住民和南法色彩的咖啡馆装潢得很有味道,空气中悠扬着阿美族排箫音乐,咖啡也很香……
周颂却什么也没感觉到,他目光灼灼地、紧紧地锁着她,喜悦和痛楚交杂在眸底深处。
「为什么要离开?」良久后,他终于低哑开口,还是忍不住带了一丝愠怒受伤的质问。
鹿鸣搅拌着热拿铁上头的细致奶泡,笑笑。「我为什么不能离开?从来就没有法律规定我只能待在台北,也没有家人管束我不能到哪儿去。」
他一窒,有一瞬的哑口无言。「小鸣,你在生我的气。为什么?」
「周颂,我确实挺生你气的。」她承认了,可是太过淡然到近乎淡漠的语气却让他心脏没来由咯噔了一下,「但后来想想,我没资格生你的气,我们只是男女朋友,就算是夫妻,也不代表另一半去追求自我和自由,就犯了弥天大罪似的,所以,后来也就没必要生气了。」
糟了,小鸣真的连生他的气都不想……
——还有比这个更严重的事吗?!
他一颗心不断直直向下沉,脸色异样地苍白起来。「如果你是在介意我常常出门好几个月没跟你联络的话,那么我郑重跟你道歉,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这个,我以为……你是懂我,了解我也接受我的生活方式……」
……这五年多来,我们不是相处得都很好吗?
他不敢说出来的这句话,鹿鸣又如何猜不出来?
她笑了,被这几个月花莲太阳晒得气色健康的脸庞红润可人得令他心头一阵酥麻发痒,若换作是以前,老早就迫不及待一把勾搂过来深深吻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现在,他只能光看着犯馋,却大气喘也不敢喘一下。
「嗯,你说得有道理。」她点点头,笑容里有着浅浅的惆怅和更多的释然。
「过去五年我们都安于这样的相处模式,没有什么问题,但人总是会变的……现在,是我变了,我不想要再过这样的生活,但我也不会强迫与期待你去改变自己的人生步调,因为我尊重你,所以我选择自己站起来,离席——周颂,你也会相同的尊重我吧?」
鹿鸣很冷静,语气很平和,甚至没有拉高任何一个音阶的语气,可就是这样清清淡淡得像四月微风的话,却犹如雷霆暴雨打得周颂浑身狼狈脑袋轰然发懵。
他胸腔内的心脏沉重又急促痛苦地冲撞鼓噪着,几乎裂胸而出。喉咙干涩炽热得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艰难的沙漠马拉松,眼前有些发黑,呼吸困难得恍若在刁曼群岛深潜时溺水缺氧……
鹿鸣看着一脸震惊深受打击的他,心里却也没有很好受。
毕竟……是她深爱过的男人。
至于现在是不是还相同的深爱着他,抑或已经真正放下他……
就算面对自己的诘问,她依然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
「小鸣,你始终是怪我的吧?」周颂找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低微嘶哑得犹如被粗砺砂纸狠狠搓磨过。「怪我不是那种正常普通的男朋友,可以天天朝九晚五,下班后陪女朋友吃饭看电影,女朋友需要的时候都能第一时间出现在身边,嘘寒问暖关怀照顾——」
她眼神透着一丝感伤。「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不会是那样的一个男朋友,我没有后悔和你在一起过。」
「可是你现在后悔了,」他沙哑的低喊出声,目光满是痛楚。「你现在不要我了!」
不知怎地,鹿鸣听着听着,眼眶渐渐湿热发烫了。
她笑笑。「可能是我现在年纪大了,所以开始厌倦这样的生活,你还精力充沛,但我已经玩不起了,我现在准备进入老年人的退休模式。」
「不要跟我开玩笑!」他低吼。
「这是实话。」她耸耸肩,笑容里有浅浅的泪光和自嘲,摊手道:「不然你想听我说什么偶像剧或八点档的洒狗血台词,说「周颂,我再也不想等下去了,你如果不跟我结婚我就跟你分手」这样的话,别说你听了讨厌,我自己说了都恶心。强迫来的东西往往不能长久,我们是成年人了,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才说我尊重你的过法,请你也尊重我的决定。」
「你想结婚?」周颂恍惚之后又恍然大悟,瞪着她。「你不是一直很清楚,我四十岁的时候才会考虑结婚这件事吗?而且我们这些年来都已经有共识了……好吧,但既然你想结婚,你为什么不直接坦诚地告诚我?所以你就为了这种鸟事判我死刑,连问也不问就要跟我分手?小鸣,你这样对我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