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在棉絮上,一点也不安稳。
意识好像一团烂泥,她想自其中挣脱,但不管她怎么拉,就是无法让自己全身而退。
有一阵子,她意识完全断绝,沉在黑暗之中如同死去一般,接着,身子头重脚轻,直浮于上,似要飘飘上天。
她心里总觉不妙,这时点……不就是絮氏舜华死去的时候么?果然,只是让她多一年寿命……只让她经历絮氏不可能看见的风景后,就要走了么?
她还想留下来啊……双臂隐隐发热,是咒文开始起作用了?到最后,她还是失败了吗?她不是这身体原本的主人,她本来就是侵占,可是,可是……
能不能趁这时候让她回她本来的身体?她不想死于非命,她还有很多渴望想要满足,她……
自双臂持续发热之后,她发现她没有那么轻盈,慢慢地又降落下来。远方持送来乐音,她听不真切,只知是乐师染的“有女同车”。
有女同车啊……虽然她并非颜如舜华,这一年她想她过得很值得,认识许多人,自白起的庇护下走出,开始学习庇护他人;她也终于懂得什么是男女间的喜欢,尉迟哥……她很惋惜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成长,让自己成为尉迟哥的另一片檐,让他偶尔也能喘息,放下肩上的重担……
朦胧的意识里,她察觉自己似乎不稳地落在棉絮上,细细麻麻的绿色枝叶将她缠了住,随即枝叶四面八方迅速铺摊开来。
“舜华?舜华……她的右臂怎了?谁下的手?”是尉迟哥隐怒的声音。
“……是连璧拿刀划的。奴婢们要阻止,但他……他不停割着当家右臂,血流如注都不肯罢手……”
舜华没有办法细细将每一句听清,她忙着站稳,想抓住朝她展来的枝梢,但每每她稳住一阵后,枝梢又自她手中消失。她身子又浮起,足边枝叶轮番攀缠住她,不让她脱离太远。
“当家,戚大少去吊祭了。”这是英的声音,不知他会不会为她的垂死感慨一番,至少他不必再写《京城四季》了,每每他写,都在吹捧尉迟哥。
“戚遇明么?”那声音,有些累。
尉迟哥,尉迟哥,她对不起他!
“当家,是不是……咱们也要……”
“戚遇明是多此一举。絮氏舜华虽被白起看中,却是皇室忌讳的人,依规矩,名门富户当家不必去吊祭,他已是多余,我再亲自去,怕有人连絮氏舜华的尸体都要对付了。你跟连璧分别去上柱香,什么话也不用多说。继续差人混在里头注意棺木动静,若然棺木里有……不论发生什么事,照禀不误。”
“是。那……当家不问白少与柳家小姐的婚事么?”名门富户间各自注意其动态,是必要的啊,尤其白家将与柳家合亲,这算大事。
“什么?”尉迟恭应了一声,顺着问:“婚事如何?”
“延了。家有丧事,三年不论婚嫁,这算北塘习俗。柳家希望白少将絮氏当一般食客给葬了,白少拒绝,坚持絮氏与白姓相当,婚事暂缓无期……”英轻声道:“我跟柳家的下人打听过。柳家老爷为此事发火,三年后柳小姐已超龄,要是白少不肯将絮氏当一般食客葬了,那婚事免谈。”
“是么?这桩婚事要散了。”他声音里并没有多余的喜悦。
舜华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尉迟恭又道:
“等连璧回来后,叫他跟崔家伶人收拾收拾。你吩咐下去,要是我不在时,崔当家醒来,叫照顾她的人说一句‘絮氏舜华死了’,她若眼露喜色,叫连璧他们马上离开京城;若她回‘絮氏舜华还没死’,那……一切照旧。”
英一脸疑惑,仍是承下。
对不起,谢谢你,尉迟哥,舜华心里感激,知他在履行那句“谁先走,另一个人就负责善后”的承诺。对不起,对不起……
陆陆续续,她听见许多人在说话,其中有蚩留的,尉迟哥居然把神官带入崔府,这真是胆大妄为了。她隐约听见蚩留的无能为力,尉迟哥的默不作声。
紧跟着,她无法再聆听周遭发生的一切。愈至后面,她愈是惊险,好几次整个人轻飘飘腾至空中,眼见一切禁锢就要松开,仅仅只有一枝条拼了命的探出,攀住她的足踝。自上往下看,一片细细麻麻的枝叶,如当日蚩留给她看的咒文,不,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些枝叶想尽办法缠住她,这些咒文……不是为崔舜华,是为她而生吗?
好像有人吻上她的眉间,睡倒在她身侧,她看不见,但明白那人是谁。她满心酸涩,使力地抓住那枝条,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就在她锲而不舍重复同样的举止时,忽地,大量枝叶猛地攀前吞食她,将她用力压在它们之下,紧跟着,她稳了,再次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再也不见那些咒文似的串串枝叶。
“当家。”这一次她很清楚地听见门外有人在细微的乐音里轻喊。乐师染还在弹?
她的右边有人起身,她确切地闻到了他的气味……不怎么好闻。或者,里头还有自己的味道。
“进来吧,怎了?”尉迟恭疲累地问。
英进门后,低声道:“今晚,白少把絮氏舜华的尸首烧了。”
“烧了?”尉迟恭迅速抬眼。“怎么回事?”
“英也不懂,就在晚上,白少忽然烧了她的尸首,将她的骨灰暂置白府里,择日与她爹共葬。”
尉迟恭寻思片刻,问道:“那日你去上香,可注意到什么了?”
“听说我去前,有灵堂也有棺木,但絮氏舜华的尸体一直留在她闺房里,白少不许人将她搬动。我私下问人后才知她死后,白少没有出过那扇门,就连柳家差人来,他也是在那间尸体房内回着话,直到戚大少去时,他才出来见客。那天晚上后,听说服侍絮氏舜华的婢女被白少亲手打残,转卖出去了。”
尉迟恭想起那叫七儿的婢女。她是个机灵人,却不能算是一个好婢女,太容易被收买,他心里已知那婢女的下场,不问她转卖至何方,只问:
“你去时,白起在灵堂前么?”
“在,神色正常,没有异样。如果有人说,这是一对生疏的兄妹,英也不会意外。而且白起傍晚回复柳家,絮氏是他妹妹,断然不可能将她依一般食客之礼葬去。白家在北塘落地生根,他是第一代,尚未有白氏祠堂,也未有白氏家墓,将来他打算将絮氏父女移入白氏祠堂里,故不得以陌生人的葬法去葬她。但,他对柳家小姐情意深重,实在无法断绝与柳家合亲,因此选择折中之法,将絮氏舜华尸身火烧,暂掩丧事,以最快的吉日将柳小姐迎过门,再择日将絮氏与其父合葬。”
尉迟恭闻言,眉间微皱。现今四国皆以土葬为主,少有火葬方式,在北塘婚丧相撞,多半不是三年后再谈,就是将尸身暂且遁去故作无丧,所谓遁,就是让死气自府里消除,死气来自尸体,是以烧尸是最快方法。但,北塘观念烧尸不留全尸是大不德之事,将来是要双倍还给死者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因而小富家之上,从不做这种事。
白起在宠爱舜华的情况下,居然做出这种事……
他回头看床上昏迷的人儿,轻轻碰着她毫无血色的唇、没有进食下的削瘦脸蛋。他心不在焉地问:“柳家怎么回?”
“白少此番作法虽大坏名声,但柳家十分满意他对婚事的看重,双方敲定在一个月内成亲,今晚烧尸之后,已经开始拆灵堂了。”
“……是么?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小少爷们今日都平安,蚩留大人也捎短信报平安了。”
“嗯,我知道了。”
等英掩上门后,尉迟恭和衣倒在她身边。他目前没办法分神去推敲,白起在那幅戏水图倾注的感情不是假的,会烧尸定有原因。
若是他……若是他,断然不舍烧尸,就算明知舜华借他人之身活着,他也会寻处风水好地将她身子小心葬起。他心头微地沉重,看向身边的人儿一会儿,小心将她搂入怀里,让她整个身子枕在他的身体上。
他没有料到白起会烧尸。当务之急,他先救舜华要紧……他本以为白起会做足日子才让她送葬,哪知……哪知……
若然怀里的人儿醒来不是舜华,他该怎么办?除非私下挖絮氏之坟,否则他根本没有任何名义得到絮氏的骨灰。
思及此,他如坠冰窖,仿佛回到那一阵心如刀割的日子。每一天张开眼,恐惧今日还会看见谁的尸身,但他是当家,再悲痛也得主持大局。
他是当家,再疼也得主持大局,所以,舜华要是真的……许多事还等着他。他是尉迟家的当家,不可能再持续守护她的日子……几天了呢?他思绪微钝,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今日是第十天。
等明天……再多等一天,不,再多等两天……他得恢复正常的日子。他拉过外袍紧紧将她包着,偷隐隐痛着,试着让自己入睡。
一具、两具、三具……
他慢慢地走过棺木,送着他们的最后一程,来到最后一个,他脚步猛然停顿。最后一个……只有六具,怎会出现第七具?恍惚的意识知道棺木里是名女子,心里极为排斥上前看个究竟。
是伊人,他想。棺木里的是伊人,他不会太悲伤,这正是他看中伊人的原因,少年连连失去至亲,他已经受够,所有的悲伤都在那一回用光了,所以,够了。是伊人,他不必上前看,也知道是伊人。
尉迟哥。
有人喊他,他回头,一名年轻女子负手微垂首笑着。这女子,不如崔舜华身长,他隐约可以看见她额际美人尖,肤色白,穿着北塘短衣,未有外衣,因为她长年躺在床上,不需外出的短外衣。
他心头大惊。
不要出现在我梦里!舜华,不要入我梦里!谁都能入梦,就是你不准!他怒极生恨,失态地将这女子一把推离棺木附近。
刹那间,他身子猛然震动,意识尚是昏沉,但已醒了过来。全身布满冷汗,心里惊惧犹存,怀中有具身躯轻轻扭动着,令得他以为回到他少年时。
此时此刻如同他少年时,尉迟家里的几个娃娃,比府里灰色的氛围吓到夜里不得眠,他一回府就爬到他身边,连夜里他都会被几个孩子压到惊醒。
直到半年后,孩子忘性大,又活泼起来,但他当时正值少年孩子转成人,自是难以忘怀刻骨的痛。如今又有孩子在他身上学虫子爬,又是谁死了么……他麻木地想着,一个人的心得掏出几次老天才会罢休?天一亮他得平静些处理丧事,不能再惊吓这些孩子。
思及此,他强迫合目,试着让自己心境平缓入睡。
倏地,他睁开眼眸,全身僵硬。
怀里的身躯像只发育不良的大老鼠,在他身上扭来扭去,扭得极慢,一会儿停下休息,一会儿又卖力扭着往上爬。
终于醒来了么?是……谁?他曾自问若是崔舜华归来,他该当如何?
他不去想,也不愿想。
但,此刻他发现这只大老鼠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蓬头垢面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双手已经扣在她的细颈。
要是崔舜华,就杀了她吧。
就算你没有机会再回来,也要杀了她这个罪魁祸首!好不好,舜华?
他对上她那双虚弱但盈着泪花的美眸。
她见到他眼底藏着的杀机,流露短暂错愕,马上有气无力道:
“絮氏舜华还没死。尉迟哥别掐我,我喘不过气来。”
她身下的男子身躯轻轻一震,立时松了手。她嘴角想上扬却没什么力,她撑着所有力气,细细看着他的脸。
“亲亲尉迟哥,你是不是……出现消不去的皱纹了……胡须真黑,鬓发怎么淡了……”
他举起手指,轻颤地拂过她的黑眼圈、干燥的唇,在没有血色的肤色上显得更为明显的眼下伤疤。
他又对上她的眼儿,她的眼儿盛满许多对不住、许多怜惜,崔舜华岂会有这样的眼神?唯有另一个舜华才会这样看着他。
“伊人……”他沙哑道。
她娥眉成八字,委屈地说:“这时候,你居然想起伊人……”
“看上她……比你……日子好过太多……”
她岂只委屈,简直是满腹心酸。她连眼眸都一块八字给他看了。
“……那可怎么办?你已经让我看光你的头发了……除非你剃头……跟我日子也挺好的……我还能让你当孩子宠呢……”
“跟她,日子可以无悲无喜;跟你,我……我……”
舜华看着他,忽然转移话题,轻声道:
“我以为我鼻子坏了……亲亲尉迟哥,你好臭……头发也臭……”
“我臭了多久,你就也臭了多久。”他柔声道。
她闻言,想苦笑却连这动作也做不出来。“尉迟哥……我好困……”
“那……别睡太熟,好不好?”
她轻应一声,快要合上眼了。“我现在好像全身踏踏实实地落在这身子里了……我好累,想再睡一阵,但想到……如果我不跟你报声平安,我会睡得不安稳,于是叫自己硬醒过来。”
“嗯,你这习惯真好。”
“我……很平安的结束今天了……我告诉你了……”
“……嗯。”
“那我睡了……”
“好。”
“虽然我俩都很臭……我不嫌,亲亲尉迟哥也不能嫌,我吻吻你,我想在梦里也有你的气息……”
“好。”
她闻言心满意足。对准他的嘴重重压下去,他的唇尚有咸水,舜华还来不及吸吮,就挨不住困意,但她死也不肯离开他的嘴,就这么双眼一闭睡着了。
一顶宽轿停在白府前,尉迟恭自轿里出来,回头拉出另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自是舜华。她气色尚未完全康复,借着妆点掩饰她憔悴的面色,她本是要举右臂,却感一阵剧痛。
“左手。”他道。
又不是小狗,她心里抱怨,但仍是满面欢喜地伸出完好的左手让他牵起。今日她穿着绯色的深衣,衣面并无多余绣物,仅在袖边同样绣着金红二线。
她消瘦不少,鲜丽的曲裙深衣衬着她腰间不堪一握,美眸在瓜子脸上显得比往日还要圆大漆黑。
她见着两人彼此袖上金红,面上微微发热,笑道:
“我站稳了,不会被风吹走了。”
他看她一眼,道:“可别逼我在你足上系绳。”放开她略凉的手指。
舜华往白府看去,果然白府大门挂着大红灯笼。这也许是好事,她想,白起选择了最聪明的路,忘掉絮氏舜华,然后积极向前走。
她记得,白起的梦想是以北塘为起点,而后成为富甲天下的金商,现在他正在这条道路上,还没有出错过,她绝对为他喝采。
管事出来迎客。他身上衣物也是喜气洋洋,家仆婢女都换了新衣,全部挂上喜灯,就等着明天白府夫人入主了。
她才随尉迟哥步入正厅,就听见白起温煦的声音道:
“难得见两位一块来白府啊。”
她抬眼一看。白起就站在厅里,此刻正值春日午后,厅里光线不明,在他身下印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他穿着碧澄澄的衣袍,宽袖也是绣着金红双线。她清醒后听英提及,当日白起被絮氏舜华之死震住,连素服都没有换上,直到戚遇明来访后,他更没换下喜气衣物,可以说是省了丧服这个开支。
白起正好与她四目交接。舜华心里一吓,直接退后一步,白起神色自若,如同往日一般,但她总觉得他眼底藏着什么,令她心惊肉跳。
尉迟恭上前一步,半是掩去舜华的身影。他语气和缓道:
“絮氏之事请节哀顺变。”
白起笑道:“多想尉迟兄关心。舜华……我说的是絮氏舜华,我本预料她不过十五,她能活到十九,算是极好的了,我不会悲伤。”
舜华闻言,暗地吐了口气,不悲伤就好不悲伤就好。一抬眼,没被尉迟哥遮住的另一半正好又对上白起笑意盈盈的目光。她心一跳,莫名起了寒意。
白起又道:“听说我家舜华走时,正巧舜华你也生了一场大病。你身子从未如此单薄,可见那场病很严重,如今看你康复,我也未你感到高兴。”他目光停在她的袖上,笑得更为开怀。“北塘男子提亲以金红双线表真心,你崔舜华居然也学这招,你与尉迟兄的好事将近么?”
尉迟恭自袖袋取出一物,道:“祝你与柳小姐百年好合。”
白起打开锦盒,是一对龙凤上品玉佩。白起是商家,看出这对龙凤出自大魏,玉佩上带有香气,显然特地被薰过好几日。要说北塘百变的香味,唯有崔家才有。他微微一笑,道:“这是你与舜华合送,我当然一定要收下。”
舜华心里高兴。她不怎么愿意送给柳家小姐,但,送给白起她万分乐意,不枉她在病中特地赶着在北塘寻几味香料搭配。
她笑着补上一句:“这经过蚩留大人神力加持,可保你们和睦一生。北塘境内,怕是再无人拿得到这样珍贵的物品。”
“那真是要谢谢两位了。今日我时常在想,四大家一向各自管事,虽有商事上交流,但要论到深刻交情,那是说笑了。倘若我们能做更深入的合作,天下金商,也许手到擒来。”
舜华眼一亮,但又有片刻迟疑。一有深刻交情,那女眷来往是必然。她真的不想再见这个嫂子。
白起本想再说话,蓦地看见崔舜华虚弱地自尉迟恭身后轻拉住他的手指,尉迟恭立即转身,扶她到椅子坐着。
白起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尉迟恭没有言词关怀,举止有分寸,但隐隐透着亲昵,显见两人感情已非单纯的鱼水之欢、rou体之乐了。
他眼底无波,嘴里扬笑:“舜华不舒服么?听说前阵子你身边阉人在你昏迷时割伤你的右臂,让你大量失血,这等阉奴你怎么还没杀了他?”
舜华皱眉道:“杀人是犯法的。”
白起失笑:“这种话居然也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你大彻大悟了么?那是好事啊!如果你……能再早些明白,我想你定会长寿绵绵的。”
尉迟恭看他一眼,转头跟舜华说道:“舜华,先上轿等我。”
舜华犹豫一会儿,点头。
白起见状,也不挽留,唤来婢女扶她出去。“舜华先离开也好,虽然我已遁尸,但我家舜华的死是事实,要是让你沾上怨气,夜夜恶梦就不好了。”
“怨气?”舜华讶道。
白起不以为意道:“她毕竟未及双十而走,就算我已满意她的年命,但她自己又如何能满足呢?她一直认为她能健康活到老,我从不打破她的幻想,你说,她这样去了,岂不是有怨气?”
舜华闻言,短暂摆开婢女扶持,上前说道:
“白兄不要想太多。无论如何,絮氏舜华蒙你照顾才能快活这么多年,就算她中途有怨,到最后也会想开来。”她忽然作揖,白起眼底抹过迷惑,尉迟恭撇过头。舜华又虚弱笑道:“白兄宁愿遁尸也要与柳家合亲,我伤病未愈,到时就不去参加白兄喜宴了。”语毕,隆重再作一揖,让婢女扶着出门。
白起即使心里有疑也掩饰得当。他往尉迟恭看去,两人四目交接。白起笑道:“这崔舜华,个性大改啊。一个人,在短期内,怎能将个性改得如何彻底?莫不是装的吧?”
尉迟恭没有回话,他自宽袖里取出小幅画轴,在白起面前摊开来。
白起面无表情地看着画里戏水的女子半天。“尉迟兄意欲为何?”
“跟你换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