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得不错,可是不够专精。”欧阳溯风再度出手,随着她变化莫测的步形忽左忽右。
“你不要一直追我,你不累吗?”跑了片刻,司徒青青有些体力不支了,气喘吁吁,脸色潮红。
爹教她轻功却未传授内力,只是逃走不成问题,拉开一段距离便可潜伏在暗处,等危机远离了再现身,不过一旦遇到内力深厚的高手,这点三脚猫功夫还真是不够看,人家只须提点内劲就能追得小老鼠东跑西窜,稍有耐心的便可手到擒来,饶是她再会跑也跑不赢。
“把血貂交给我。”欧阳溯风一手袭向她左面,被她扭头一偏闪开了,五指落空,未捉着。
“偏不!”她再跑,就不信跑不过他。
其实司徒青青已经分不清哪一边是上山,哪一边是下山,她原意是一鼓作气跑下山,让她爹来教训这个不要脸的臭男人,以大欺小太可耻,她才十三岁,哪里是他的对手。
可她越跑越往深山野林钻去,看着周遭越来越荒凉的林子,说不怕是骗人的,她感觉到她的双腿在发抖,要是再跑下去,她的腿会废的,一辈子不能走路太可怕了。
但是人都踩在水里了,哪还顾得了鞋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司徒青青无法思索,只知道血貂不能丢。
“别再跑了,前面的路况你不熟,小心……”出了意外。
一声拉长的尖叫打断欧阳溯风未竟之语,他面色如常的走近一看,两棵树之间有个十尺深的洞,宽度有半人身长,平时被野草和树枝覆盖住,若不仔细瞧还真发现不了,洞里有头死去多时的野鹿,尸体都腐烂了,可见白骨。
“你……拉我上去……”司徒青青的声音带着细碎的哽咽。
“先把血貂给我。”他仍不忘此行的目的。
她不快地扬高音调,“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只顾着血貂,你要救人,我不是人吗?你可以再可恶一点!”
“你我素昧平生……”欧阳溯风不是不想救,但是不想救她上来后,她又赖皮不肯交出血貂,徒增麻烦。
“少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快拉我上去,否则我跟你没完!”她才不要跟死鹿在一起。
这丫头真蛮横!他的两道浓眉皱得都快连成一条线了,表情也带有几分嫌恶,但是……
“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好。”一听他肯义施援手,司徒青青二话不说伸出细白藕臂,完全没想到什么男女大防。
父兼母职的司徒空空根本没想过女儿有一天会长大,总当她是刚学走路的小娃儿,有时她小道童扮多了,他还会误认她是儿子,只想把家传绝学教授给她,对于这种男女之间的礼教压根没提醒过一句。
摸到她与自己全然不同的细嫩肌肤,欧阳溯风顿时意会到男女有别,耳根不由得臊红。
“你在干什么?磨磨蹭蹭的,洞里很臭你知不知道,快拉我上去!”全是死鹿的味道,又腥又臭。
“你……呃!别急,我捉住你了,你的脚用点力,蹬上来。”她出乎意料的轻,像只轻巧的小兔子。
“我……啊!好痛,我的脚……扭到了……都是你的错,你叫我用脚蹬一下,结果我蹬到扭伤的脚了……”
司徒青青一踏到地面便痛呼一声,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真的好担心脚断了,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用所学的医术赶紧自我检查,确定是扭伤后才稍微安心。
可是还是很痛,她痛到没办法站起身,足踝扭了虽是小伤,但脚踩在地上是痛上加痛,整条腿跟着抽痛不已,钻脑的痛教人几欲昏厥,她提着脚不敢再往下踩。
闻言,欧阳溯风不知该笑还是同情,自个儿的脚痛不痛还会不知晓,蹬到受伤的脚能怪谁?未免太迷糊了。“你还能走吗?”
“你看我走得成还是走不成?”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你家里有人吗?我让人知会他们一声来接人。”他设想的是她的名节,孤男寡女毕竟不合体统。
“在这个鬼地方?”她非常怀疑她爹是否找得到。
“我会等你家人来了再离开。”言下之意就是不会放她一个人。司徒青青是个很能调整心态的人,不然以她爹一年搬好几次家的情形来说,她大概早就抑郁死了,既然改变不了现况就只好改变自己,她幽然叹了口气。“我告诉你什么药草,你采来了揉碎,帮我敷在伤处。”
“你懂医?”她才几岁,不会是胡乱医治吧!
“我连绝心毒都能解,要不是少了一味药材,早就配制好解毒丹了。”小风也不必再受毒害,能和一般人一样活得健健康康。
“那寒冰掌呢?”欧阳溯风问得急迫。
司徒青青想了一下道:“严格来说中了寒冰掌不算是中毒,而是内伤,不过它那逐渐侵蚀体内的伤害倒也挺像中毒的,若是用烈火蜘蛛或是血貂的血或可一解……呃!等等,你要用血貂来解寒冰掌的毒伤,你知道怎么用吗?”
“宫……府里有大夫懂得解法。”看来她懂得不少。
“你府里有碧心莲吗?”她就不信世上有哪个大夫比她师父强,她师父号称逆天,命悬一线都救得回来。
她娘原本也可以救回,只要换心,师父说他绝无可能失手,可是娘不同意,一命换一命的罪孽娘承担不起,娘比其他大夫预估的多活了六年,最后心满意足的死在爹的怀里。
“碧心莲?”那是什么东西?
“嗯哼,我就知道你不晓得,你先把我要的药草采来,我再慢慢告诉你。”果然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照着她的形容,欧阳溯风很快找到药草,他用石头捣成泥,将药泥抹在巴掌大的叶片上,由她自行敷药,他背过身,不看女子玉足,等她上完药才转回身。
司徒青青解释道:“血貂的血用来治疗寒冰掌的毒确实有效,但是血貂的血是世上至烈,过多或少了反而会伤及其身,碧心莲药性温和,能中和烈火和寒冰,使其平衡,若有了碧心莲便可确保万一,不怕烈火袭心或是冰寒封脉……”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他不由得脑门一热问道:“若是由你来治,你能治好吗?”
她想了想,回道:“七成吧,我没治过不敢给你打包票,不过你为何不去无忧谷找我师……找逆天神医医治?”她差点说溜嘴,幸好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听出什么。
“去过了,他不治。”这也是他急着要血貂的缘故。
“怎么会,师……神医有三不治,你们哪个犯了他的忌讳?”
她师父一不救皇亲国戚、皇子皇孙,简单来说就是和皇室扯上关系的通通不救;二不救负心背义之徒,他嫌恶心;三不救看不顺眼的人,谁让他看了堵心铁定不救。
只是……能让他看得顺眼的人并不多,所以他已经好些年不出谷了,近年医治的人数屈指可数,不过他看一人抵万金,根本不缺银子。
欧阳溯风显得有些尴尬。“我们求过了,但神医坚决不治,只叫我们把人抬回去。”
“喔!那你们之间肯定有负心汉,恶心到他了,除了皇家子孙外,神医若是不救也会指点两句,给人留一线希望,若是连碧心莲这件事都没说,可见你们得罪他太狠了,他连提都懒得提。”师父很小心眼的,就会记恨。
“你和神医是熟识吗?”听她一口说来好似自家叔伯。
司徒青青小心翼翼地掩饰脸上的几分得意。“见过,跟他讨教过几日医术,他瞧我还算顺眼,随手赠了几本医书。”
她没说她屋里近百本医书是“打劫”来的,师父不给她就去“借”,借久了变成她自己的,一遇到看不懂的就去找师父要解答,师父虽然每次都用“家贼难防”的眼神瞪她,但还是会仔细解释给她听。
“如果我把人送到你那里医治呢?”欧阳溯风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连太医都无能为力,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那我有个条件。”寒冰掌而已,对她来说并不难。
“什么条件?”
“你不能再用血貂入药。”世上的寒毒不是只有一种解法。
“不用血貂能解得了寒冰掌吗?”太医说血貂的血最妥当,烈焰寒冰相互抵消。
“我知道哪里有烈火蜘蛛,我拿得到。”反正师父的宝贝那么多,多一只、少一只他也不会察觉。“不过你们要拿冰心蟾蜍来交换,我有用处。”
吃亏的事她可不做,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
女儿呀!千万别让人占你便宜,尤其是男人。
瞧!她多听爹的话。
“冰心蟾蜍……”宫中似乎有,南疆大巫曾进贡不少毒物,以玉箧冰封,不必喂食也能存活数十年。
“喂!姓欧阳的,我这会儿脚踝肿得像馒头大,你要负责送我回去。”司徒青青又端出流氓本性指使人。
“为什么是我?还有,我不是姓欧阳的,直呼别人姓氏还不用敬语相当无礼。”欧阳溯风不悦的道。
什么敬语不敬语的,她爹没教过。她像市井无赖般的一耸肩。“因为是你害我扭伤脚的,若不是你一直追我,我也不会慌不择路的掉入洞里,所以是你的错。”
“你不跑我便不会追。”她这是咎由自取。
“难道让你把吱吱开膛剖腹,挤干它身上的血吗?”好歹她和吱吱一起挖过人参,她怎么能见死不救。
“吱吱?”
“这是我替血貂取的名字。”
看她眉飞色舞、一脸小人得意的模样,欧阳溯风忍不住在心里发笑,这丫头没发现她发乱了,一身狼狈吗?“我要如何送你回去?”
“你背我。”每次作法太累时,爹都会背她回家。
“不,我最多扶着你。”
“用扶的怎么走路,你要让我伤势加重吗?”司徒青青不满的瞪着他,用背的比较舒服,她还不用出力。
“你可以把受伤的那只脚踩在我的脚背上,一脚轻、一脚重的慢慢走,我轻轻扶着你,我走你也走,伤不到痛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