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学长重逢之后,她被妈咪搞得很阴郁的心情豁然开朗。很奇妙,学长一在身边,她就会觉得安心,无论何事,他几句话,大事变小事,小事变无关紧要。
学长于她不只是安定剂,更是最佳听众。进入大学不久,学长就知道她是千金小姐,因此在学长面前,她不用刻意琢磨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随心所欲当自己,这也让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亲密。
在大学时期,她的喜怒哀乐都与学长分享,她对学长的依赖已凌驾家人之上,有时候甚至不说一句话,只是对方静静陪伴在身边,都会觉得很愉悦。
王凯如懊恼的拍打桌面,唤回某个心思不知飞到哪儿玩耍的小姐,生气的双手在胸前交叉。“你很过分,当我不存在吗?一个人自顾自的在那儿傻笑、嘟嘴……你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梁思爱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我有吗?”
王凯如可不会那么容易让她耍赖。“老实招来吧,是不是终于让你相亲相到一个很不错的对象?”
切,梁思爱不悦的瞪了她一眼。“明知道我最讨厌相亲这件事,干嘛非要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梁思爱翻了一个白眼。“我是那么轻易妥协的人吗?”
“不是说阿姨拿工作威胁你吗?”
“她只是逼我乖乖相亲,不要作怪了,又没有说我一定要给对方机会。”梁思爱调皮的挤眉弄眼,一开始她气极了,可是见到学长之后,彷佛冲了一个冷水澡,她冷静下来。再三琢磨,思路越来越清楚,对策就出来了。
“对哦,相亲是一回事,两人是否来电又是另外一回事。”顿了一下,王凯如摇了摇头。“我看你这样子也不是办法,阿姨一定会关心你相亲的进展,你总不能每一次都用同一个借口一一不来电。你啊,索性找个人合作。”
“合作?”
双手交握搁在桌上,王凯如倾身靠向她。“若是你现在有了交往的对象,阿姨还能逼着你一个月至少喝一次相亲咖啡吗?”
“不能。”妈咪不曾限制她交朋友,只是达不到标准,进不了梁家的门。
“所以,若是你可以找个人合作,冒充你男朋友,不就可以让阿姨休兵吗?”
她眼角微微上扬。“这是什么馊主意?!”
王凯如很不服气。“我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啊,好歹可以让你喘口气。”
“喘过气之后还是要面对现实啊。”
“难道不喘气直接闷死比较好吗?”
“我倒觉得直接闷死比较省事……开个玩笑,眼睛不要瞪那么大,小姐,你的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你以为这是上菜市场买菜吗?先不管这么做好不好,首先,我上哪里找人合作?还有,若是交往的对象不合父母心意,我妈咪就算暂时休兵,也会没完没了跟我吵个不停,直到对方跟我分手,这难道比较轻松吗?”若是喜欢的人,她还可以忍受妈咪当麻雀,何苦弄一个冒牌货让自己受罪呢?
“换成是我,宁可听我妈咪唠叨。”
“若是我们父母交换,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不同于妈咪的能干强势,王凯如的母亲是以丈夫孩子为生活重心的家庭主妇,不难想象两者唠叨的方式截然不同。
“那么,你就找个令阿姨满意的对象合作吧。”
虽然知道好友一向大而化之,不太喜欢动脑子,可是有时候天真的教人想摇头叹气。“我去哪里找个让我妈咪满意的合作对象?”
“当然是从认识的人当中寻找,相熟的人合作才有默契嘛。”
相熟的人……学长自然而然跃上心头,她彷佛被电到的抖了一下,又赶紧甩用头。
“算了吧,我这个人没有演戏的细胞,教我跟普通朋友卿卿我我,这会让我起鸡皮疙瘩。”若是学长,绝对不是难事,只是怕入戏太深,情难自禁的陷进去。
“难道你觉得老是跟陌生人喝咖啡更轻松吗?”
“那个不轻松,这个也不轻松啊。”
“阿姨很忙,又不可能成天盯着你,演一两次戏给她看就好了啊。”
梁思爱真的很想对好友翻白眼。“你真是太小看我妈咪了,我妈咪的聪明才智远在我爹地之上,两三下就想唬住她,怎么可能?她啊,可能一两个礼拜就把人召来家里,美其名是培养感情,事实上是确认恋情是不是真的,不小心就会穿帮。”
一顿,王凯如有点却步了。“阿姨有这么可怕吗?”
“她可是女强人,那双眼睛比2.0的还要锐利细腻,况且你这种脑子可以想到的计谋,她怎么可能想不到?”
这倒是,妈妈偶尔会羡慕的提起金兰之交,若是能有阿姨一半的能干,不知道有多好,不过妈妈也说了,若是同阿姨一样精明,她们也无法成为好友。
“再说,有谁愿意陪我演戏?我可不想花钱请人家打工。”虽然她存款丰富,可是长期以来与妈咪关系紧绷,总是担心有一天必须离家跑路,因此她在金钱方面危机意识很高,绝不浪费钱。
王凯如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问题。
“现代功利主义当道,谁会无缘无故帮我忙?若非对我有所图,或者欠我什么,要不然,人家何苦自找麻烦?”
她对爱情有憧憬,但不表示她不知现实的残酷……其实她也有过浪漫情怀,不过自从被泼了一盆冷水之后,再加上岁数往上增添,就越来越实际了。
“你仔细想想看,有谁与你交情不错,再想想对方有什么用得到你的地方,两人互蒙其利,就可以合作啊。”
撇了撇嘴,她自嘲的道:“我是小人物,没本事提供人家值得交易的好处。”
“先找到对象,再想想拿什么跟人家交易。”
迟疑了一下,梁思爱终究摇了摇头。“算了吧,骗人的事总是不好,万一被我妈咪拆穿了,我岂不是玩完了?”
“你这个人真是很矛盾,明明很怕阿姨,却又喜欢跟她唱反调……不管你了,这只是我的提议,你可以再想一想,衡量一下。”
她不是怕妈咪,不过是有自知之明,清楚她们实力相差悬殊,已经处于劣势,不能为自己添加助力,至少也别雪上加霜:可是,她偏偏又像极了妈咪,都是不服输的人,不战而投降,这根本是“俗仔”,她绝对不干!
在一般人眼中,俞熠安是一个相当矛盾的男人,看起来温和无害,却又令人觉得深不可测。是啊,总是身着普通的衬衫牛仔裤,说话亲切柔和,可是浑身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这不是说明他“表里不一”吗?
不,他绝非表里不一,只是觉得衬衫牛仔裤更贴近他的本质。
虽然如今拥有上亿身价,还是园林饭店集团俞家二少爷,可是对他来说,十二岁之前在育幼院的生活,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一出生就被遗弃在育幼院门口,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若非俞家为了帮大哥找伴,不会领养他、三弟和四弟,正因为如此,他总觉得自己不属于俞家。
然而尽管内心有这样的想法,在家人面前他却不曾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他的家人都很爱他,这只是他自己迈不过的一道坎,也是他最幽微的秘密。
俞熠安拿起前面的咖啡喝了一口,静静等候对面的人做出决定。
“好啦,我就挑这一款一一鸳鸯福禄。”俞熠皓终于抬起头来,将手上的目录递给俞熠安,接着话锋一转。“我们来谈一笔大生意,我希望思念小屋可以在园林饭店集团旗下的饭店设柜,主攻伴手礼市场。”
怔了一下,俞熠安婉转的道:“我还没有考虎将生意做大。”
“你会接下结婚喜饼的生意,不就是有意将生意做大吗?”
“……我是有这个意思,但是不急,一步一步慢慢来。”
“设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顿了一下,俞熠皓的神情转为严肃。“我想让思念小屋成为饭店的特色之一,这算是为我这个哥哥做的,不可以吗?”
“若能帮助大哥,我很乐意,可是目前扩大生意真的不在我的计划中。”他确实有意增加思念小屋的营业项目,扩大思念小屋的规模,不再只是巧克力专卖店,不过,仅止于此。
“我说了,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在南部的饭店目前还在兴建,计划明年加入市场,如此一来,我们全台就有四家饭店。我希望思念小屋可以同时进驻四家饭店,借此达到宣传效果,可是一次四家饭店,每月供应量不小,以思念小屋目前的产能绝对不足,这必须好好规划:还有,进驻饭店要有专人管理,你也要招募培训适合的经理人。”
按着大哥的想法,出发点确实是为了饭店,而他这个弟弟只是跟着受益,不过,大哥真的没有考虎到他吗?
“不必急于答复我,慎重问自己,真的希望努力的心血就这么点成就吗?”
当然不是,只是不希望思念小屋靠着俞家登上高峰。俞熠安退一步道:“我会好好考虎这件事。”
离开俞熠皓的办公室,俞熠安搭上电梯下楼,一出电梯,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过这位小姐低着头走路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担心撞到人。
唇角轻扬,他走过去挡在前面,她就这么硬生生的撞上去了。
“啊……学长!”梁思爱稳住踉跄的脚步,抬头看见俞熠安,揪成苦瓜的小脸顿时舒展开来。
“低着头走路,地下有黄金吗?”俞熠安戏谑的扬起眉。
梁思爱尴尬的一笑。“我不缺钱,没有兴趣在地上捡黄金。”
“那干嘛低着头走路?”
“想事情……学长怎么会在这里?”她还是赶紧转移焦点,绝对不能让学长发现她来这里的目的,太丢脸了。
“我来这里谈生意。”
“谈生意?”难道他来这里兜售巧克力吗?
他一眼就看穿她的脑子在想什么,伸手轻叩了一下她的额头。“思念小屋也做喜饼。”其实在这之前,他就接过这方面的生意,不过都是小订单一一新娘子送给朋友的回礼,也因此大哥找上他,他不能推说没这方面的经验,就接下了。
“巧克力可以做成喜饼?”这还真是稀奇!“思念小屋也卖手工饼干。”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她不好意的吐了吐舌头,拍了一下脑袋瓜。“现在的喜饼重视外在包装,里面不是手工饼干就是巧克力。”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不是故意杀她个措手而不及,而是礼尚往来关心她。
“嗄……这里中庭咖啡的蛋糕很好吃。”她努力撑住差一点垮下来的脸,干嘛又扯到她身上?
俞熠安似笑非笑的扬起眉。“你是来相亲的吧。”
轰!娇颜瞬间染红,梁思爱恼羞成怒的一瞪,学长真的很可恶!
彷佛没瞧见她的不悦,俞熠安自顾自的接着又道:“相亲的都是先知道对方家世背景,这样找得到那个只爱你这个人的对象吗?”
若是她可以厚着脸皮,绝对会坚持今日不是来相亲,问题是……梁思爱双肩垮了下来。“你以为我喜欢相亲吗?
还不是被我妈咪逼的。”
“我还以为你很有个性,竟然有人可以逼得了你。”
“我妈咪说不好好相亲,就让我的工作做不下去,我还能如何?”
俞熠安明白的点了点头。“面对强权,很少有人可以不屈服。”
这是在讽剌她孬种吗?梁思爱很不服气的嘴一噘。“若是我丢了工作,学长要给我工作吗?”
“你对做巧克力有兴趣吗?”
她对任何工作都没有意见,只要正正当当就好了,不过,她可没忘了思念小屋清一色的型男。“学长不是只用男性吗?”
“思念小屋并没有明文规定只招男性,只是那儿的工作比较吃力,男孩子又相对有力气,不知不觉就挑选男性了。”
不难理解,若她是老板,应该也会有这样的考虎。
“我的力气很小,学长用我这样的员工很吃亏。”虽然每天在巧克力的氛围中工作很不错,可是她不能跟学长一起工作。
“我不怕吃亏,只怕你吃不了苦。”
“学长……”她正想反驳,手机响了,连忙致歉,接听手机,“喂”一声,母亲大人的怒吼就像机关枪射过来,劈哩啪啦,完全不让她有辩驳回嘴的机会,害得她差一点将手机扔掉。
疲劳轰炸完了,梁思爱还是没有回过神,妈咪骂人的功力也太吓人了。
见她傻不隆冬的完全无法回过神,俞熠安关心问:“怎么了?”
怔愣地回过神来,梁思爱赶紧道了声再见,匆匆离开饭店。妈咪限她三十分钟之内必须回到家,要不然,她就别想保住工作。
这一次她真的惨了,是啊,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将相亲的对象忘在咖啡厅,说要去化妆室,却再也没有回来,这不是落跑,是什么?可是冤枉啊,她不是故意的,怎么知道会遇到学长呢?聊着聊着,就把那个不重要的人忘了……总之,相亲的对象火大的跑了,还打电话向妈咪告状,这会儿她麻烦大了!
惨遭一顿臭骂,再接到最后通牒,梁思爱也只能乖乖相亲,可是,如何让相亲按着妈咪的意思“顺利”完成,却没有结果,这可就令人伤透脑筋了。
想来想去,琢磨再琢磨,显然只有一个方法一一当只呆头鹅。
不过,当了呆头鹅之后方知,装傻装笨原是苦差事,不由得教她对那些演呆子的演员心生敬意。
言而总之,每一次相亲,她都好像被脱了一层皮,累得像化成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