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诩聪明的胤禟,在无数次的错误中,终于学会洗发精、洗面奶和沐浴乳的使用方法,在皱过眉头,认定现代人吃饱撑着,连洗个澡都要搞那么多古怪名堂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些瓶瓶罐罐孕藏了三百多年的人类智慧。
洗过澡,胤禟抽走进厨房,见温柔还在瓦斯炉前忙。
凝她的背影,胤禟浅笑。
现代屋子比起古代的平宅庄园,实在是小得匪夷所思,但每个房间的设计却令人惊艳不已,不管是浴间、客厅或寝居,都舒适明亮又洁净,让人打心底赞叹,他还没学会使用顾铠焄所说的数位相机,待他学会,就把每个景儿给拍下来,回去后弄几个这样的房间来住。
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食物香,温柔并没有像府中厨娘那样,挥汗如雨、满身油腻,做顿饭像行军打仗,反而是嘴里轻哼着歌曲,炒个菜像跳舞,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好像做菜不是件工作而是项艺术。
一个虾酱炒空心菜、一盘蒜酝鳕鱼、几颗红油炒手再加一碗笋片鱼肚汤,她将瓷碗装满拌入松子的胚芽饭,一起放进托盘里,准备端进容厅。
她知道顾铠焄习惯一面吃饭、一面看电视,照理讲,吃饭态度这么随便的人应该不挑食,可他不但挑食,而且挑得很无赖,菜叶切太粗不吃,鱼不够鲜甜不吃,味道太咸、太淡、太辣、不辣通通不吃,换厨子的速度和换床单一样快。
这两年她的厨艺精进得如此之快,原因无他,谁教她有一个机车老板。
除厨艺外,顾铠焄挑剔的东西也不少,衣服要名牌、手工要细、要强调美感,住的要名设计师的作品,车子非法拉利不开他对生活细节的要求,好像他前辈子是某王朝的某王子。
王不王子她是不确定啦,可败家子肯定绝对是,顾铠焄花钱如流水、半点不眨眼,他牌气温和、不与人为敌,向来只与钱作对,她温柔可不同,脾气SOSO,独独特别善待金钱。
他们的性格天差地别,只有天真善良的董娘会以为他们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的绝配。
转过身,她发现老板站在门边,是饿坏了吗?还是穿越一趟古代,粗饭陋食的日子过得太辛勤?
如果这样、那再好不过,就让古代生活好好磨练他少爷的脾气和味蕾,免得他有事没事要她磨练厨艺。
“吃饭了。”
温柔丢下话便从他身边走过,没拿正眼看他,走进客厅摆好碗筷后,她走到电视机前面,打开抽屉找出遥控器,轻轻一压。
跟在她身后的胤禟看了一惊,直盯着萤幕上正在打斗的人群,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害怕剑气伤及自己。
但见温柔若无其事走到沙发前面坐下,他才想起这就是、就是……想起来了,电视机!原来这就是无论顾铠焄怎么形容,他都没搞懂的机器。
拉开笑容,他坐到温柔身边,视线再离不开那个扁扁的方形盒子。
温柔迟疑地打量靠自己很近的老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因为那条贴在后脑的假辫子?
下意识往旁边挪挪,她把遥控器摆在老板的右手边,让他自己选台,可他没转别台,就着她挑的节目、兀自看得津津有昧。
那是回放过几百次的神雕侠侣,画质都有些烂了,他居然还看!
“你要看这个?”
“对。”他想也不想便回应。
温柔耸耸肩,真的很怪,不过她不打算勉强他。
她和顾铠焄的相处是这样的,她不强求他,因为她清楚,世界上最难的事有两件:一是别人从口袋把钱掏出来;二是把自己的思想塞进别人脑袋。
因为艰难,温柔只选择前面那个。
鼓励老板在生意上用心是她的职责,所以她会说几声,尤其在董事长和董娘面前,但绝不唠叨,他愿意用心,是他担了好处,他不愿意用心,是他命中注定与商场无缘,强求无用。
可他不用心、总经理该做的事还是得完成,怎么办呢?
很简单,她帮顾铠焄去谈合约,合约签成了,他给她一笔合理价钱,她帮他签文件、提出会议重点,他也给她一笔钱,他嘴谗,她为他做饭,他穿越,需要她隐瞒……任何事都有其价位,而这些钱,不在她的基本工资里面,一个月结一次帐,名曰红利。
这样懂了吗?顾铠焄和她是很好的上司与下属关系,她为他的事分忧,他替她的存款簿解愁,她愿意为他上刀山、下油锅,重点是他给予“合理的价位”,而不是董娘误以为的“爱情”。
这辈子,她的爱全给了一个人,以前他的名字叫做蒋中正,现在改名字叫台湾帝难或四个小孩。
她等着老板把饭吃完,心想既然他没事,洗过碗后就回家吧,单独把田蜜和贺彝羲放在家里,她有些不放心,因为田蜜对于穿越这回事仍然半信半疑。
可左等右等、等得她双眉皱起,都不知看过多少次手表,老板的饭却还剩下一大半,什么时候他吃饭速度变得这么慢?他看的还是武打片呢,小龙女和金轮法王正在屋顶上抢黄蓉的女儿,这么惊险刺激的画面,还没办法增进他的进食速度?
她叹了口气,关掉电视。
“你做什么?”胤禟满脸的无辜与不解,好不容易融入剧情,他正看得津津有味。
“能不能请你专心吃饭,等你打完电话,我要早点回家。”她非压着他打这通电话不可,否则董娘那里难交代。
“你不留下来?”他惊讶问。
他的厨娘、婢女、幕僚……所有为他所用的人,全都住在自己的王府里啊。
“我为什么要留下?”
如果董娘坚持送他进精神病院,她留下多少能替他解围,但现在西线无战事,她留下做什么?听他的清朝游记?行,但董娘说了,她有三个月的有薪假,要她听故事,等销假上班时再说。
他直觉回答,“因为我是你的主子,你靠我吃饭。”
这句话可将她惹毛了,温柔双手环胸,撇过脸望着他,思考要不要真的带他走一趟精神科。“你在古代待太久,脑子坏了吗?”
主子?哈哈,他居然说自己是主子耶。
她以为他们是共生关系,互利互生,他满足她对金钱的贪婪,她替他解决两个姊夫带来的隐形危害,但他现在居然称自己是主子……
“你是什么态度?”胤禟也恼火了,下人居然骂王子?!这世界反了吗?
她用两根手指头拉开两边嘴角,欠扁笑意中饱合讽刺意味。
从来一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他是堂堂的九皇子,是这个无知女子的主子!他指看她,指责的话就要说出口。
温柔抢快一步到他身边,手贴在他的额头,好半晌才说:“果然发烧,等等,我打个电话给老板的娘。”
她现在同意董娘的话,他的确是疯了,低下头,温柔在包包里面找到手机。
想起那位哭号声让人头皮发麻的中年夫人,胤禟的心脏一阵紧缩,立刻夺下她的手机。“你要做什么?”
对于手机这种新兴产品,他极其熟悉,顾铠焄借他玩过好几回,只可惜在没有发射台的古代,手机打不出去,他无法接听。
“请‘主子’的母亲过来,我认为,‘主子’需要看医生。”
看见她挑衅的目光,他皱了皱眉,试探地问:“你在恐吓我?”
“恐吓‘主子’?我不要命了吗?好怕、好怕,我好怕啊……”
她乱演一通,瞪住他为难的表情,好半晌,嗤笑一声,决定放他一马。
没好气地尘到沙发另一端,温柔拿起电话拨通顾家大宅,是董娘接的。胤禟没见过电话,不知道它的功用和手机差不多,听见温柔和董娘对话,他眼睛一睦,带着些许心慌,他真的很不愿意面对那位夫人。
温柔先是安抚董娘几声,一再向她保证老板没事后,才把电话交给他,她以眼神示意,逼他接过。
胤禟僵硬看声音,勉强对电话那头说:“我没事。”
他只说三个字,电话那头便像倒珠子似的哇啦哇啦爆出一大串,他虽预料电话那头会出现人类的声音,但乍然一听仍受到惊吓,然而在惊吓过后,眼底渐渐浮上一层对未来科技的由衷赞佩。
温柔凝睇他的表情,不解那份怪异。
电话那头终于说完,他放下电话,她点头道:“吃饱后把碗放进洗碗槽,清洁阿姨明天早上会过来处理,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
她还是要走?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胤禟怒气升扬中……突地,与顾铠焄的对话从脑中跳出来一
“不是我夸我们家温柔,她是无敌女金刚,什么事交给她准没错。”
“天底下有那么厉害的女子?”
“这个时代没有,在我们那里可不少。”
“她没有弱点握在你手中,你怎么让她对你效忠?”
顾销笑着回答,“谁说没有,温柔是威武不能屈,贫贱容易移的女性,要威胁她,最好的武器不是权威或暴力,而是金钱。”
脑子转几圈,飞快寻找和温柔相关的讯息,挑出有利于自己的部分,然后……歼灭敌人!
胤禟隐下满脸怒容,气定神闲地扬起一抹阴邪笑脸,风流的桃花眼向她望去。
“我依稀记得,上个月的红利还没有结……”
右手握住门把、已经打开屋门的温柔身形一顿,猛然回头,对上他恶意视线。
她摇头,脸色铁青。
他点头,满面桃花。
她再摇头,眼角带上两分恐吓。
他再点头,轻松愉悦的表情上写着:我不怕。
好吧,他不怕,她怕了、真的害怕顾铠焄,任何人可以和她开任何玩笑,唯独钱的部分不行。
“你不可以。”
“不可以?我以为这是身为主子的权力。”
“那是交易,我已经完成该做的事情,虽然还在你的户头里,但那是我的钱,你不可以侵占。”
胤禟扬眉,一双风流美目对上她的焦慌。呵,心头忍不住得意啊。“那你要不要试试看,如何把你的钱从我的口袋里面挖出来?”
温柔咬牙切齿、青筋暴露、眼底凶光向外射出,她虽不语,但表情写明一我是疯狗,你敢再过分,我就要扑上去生吞胡虏肉、渴饮匈奴血。
她越气、他越乐,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但现在,他为自己的变态感到光荣。
“做人的道理不是这样的。”好不容易,她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
“道理是有权有势的人说了算。”他指指自己,真是抱歉,恰恰好他是那位有权有势的人。
温柔吸气、吸气,再吸气,企图把空气吸光光,让他缺氧而死。
看着她的隐忍与挣扎,他心头感受到一股无可言喻的痛快。
人生第一回,他不是用自己的身分或长相让女人对自己臣服,那份成就,岂是快乐二字了得。
“怎样?决定好了吗?还想要回家?”胤禟分明已经从她的表情看出结论,但还是恶意地测试她的骨气。
温柔聪明、有才智、有学历、有外貌、有胆量,她的人生样样不缺,独独缺了那么两分骨气……
她不怕当炮灰,不怕犯颜直谍,但她怕她可爱的钱找不到回家的路啊……香下愤怒,她指看他的脸说:“好,你非常好。”
她在心底OS:就不要哪天需要我,哼!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她发誓、她保证,他吃掉她三个月假期,她一定、肯定、绝对要他付出代价!
胤禟凉凉地应了句,“毋须强调,我明白自己有多好。”
拳头握紧,她这辈子没这么恨过一个人。“水至清无鱼,人至贱……无敌。”
她狠狠瞪过他,然后当着他的面进入他的房间,甩上他的房门。
砰!落锁。
温柔向床铺走去,短短三步后,她恨恨地搔乱一头长发。她的包包还在客厅沙发上,她换洗的衣物也在里面,可要她再打开门走出去,面子要往哪里摆呀?
她对着空气虚昊好几拳,把满肚子火气给泄掉一些,才走到衣柜边。
在这屋子,她替顾铠焄拿过几百次换洗衣服,第一次,她替自己找衣服,她很故意,挑一件他刚买的昂贵衬衫,以及末开封过的CK内裤,再找出新的换洗用品,是他要她留下来的,好啊,她留,别后悔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