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天气晴,虽然六、日两天她忙着帮老板程一帆确定投资案的问题而没有休息,但方绫歌工作情绪极佳,就算没休假也依然能带着好心情往“程氏企业”总部大楼而行。
身为董事长秘书,她自然要积极且主动的配合老板,也要为合约的签订与其他部门的经理做最后的开会讨论。“新瑞投资公司”的执行长齐查理是董事长程一帆的好朋友,与朋友合作的安全性应该很高,但为了预防万一,程一帆依然要做好事前的调查工作,幸好结论是没问题的。
方绫歌是欣赏程一帆的,这位董事长不仅没有架子,还是一位小心谨慎且人品极佳的好男人,他虽然年轻,才三十岁,但她明显感受到他做事的能力以及逻辑都非常出色,是个聪明的生意人,并且非常积极地冲刺自己的事业,想必再过一段时间必然会大有斩获、成就非凡,不像那个向遥……
那个在监视她的男人会回来台湾吗?快一个月了,最后通牒已逼近,不知道他会不会返回台湾接掌自家事业?
方绫歌至今仍然搞不清楚向遥的决定,其实连他的父母也不知道行事怪异的儿子到底会不会回台湾接掌家业。
向遥总是爱搞神秘又不爱让人干涉,足以用难以捉摸来形容他,没人知道他的想法,他太难搞定了。
而她从小就不太想理会向遥,多年来更是想尽办法要与他做切割,只是不舍老爷和夫人为儿子伤神,为了帮助两老,她只好一直蹚入浑水里,不仅与向遥接触,还得想办法把向遥留在台湾。
不过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倘若确定了向遥真的愿意回到老爷和夫人身边,她就会立刻闪得远远的,此后不再跟向家人碰面,切得干干净净。
她排斥向遥的心情可是从来没有消褪过,她很努力地要跟向遥分割干净。
倏地,她突然停下脚步,背后一股强烈的存在感让她寒毛竖起,明明头上顶着大太阳,她却全身发寒且起鸡皮疙瘩。
方绫歌回过身。
吓!她退了一大步。
“你……你在台湾?”才想起他就看到他,神出鬼没的,向遥简直可以去演鬼片了。
方绫歌的心脏怦怦乱跳,杏眸瞪着他,一瞬也不瞬。
她很讶异他真的回台湾来了,她本以为他会选择继续唱反调的。
“是的,我回台湾了。”看见她惊诧的神情,他的表情也充满了兴味。
方绫歌咬着下唇,心绪平稳后,挑起眉,故作轻松地询问他。“威胁生效了吧?没钱还是万万不能喔,逼得你不得不回到台湾来。”总之得替老爷和夫人高兴,只不过她也要开始计划闪人了。
向遥又露出一抹有点坏、有点贼的表情来,说道:“我并非是因为没钱或混不下去才回台湾,我回来是来做好人的。”
“做好人?”她蹙眉,不解他话中的涵义。“做什么好人?你能做什么好事?其实你若要当好人,就是立刻接掌‘向氏集团’,不要违逆老爷跟夫人的期待,那就是一桩大大的好事了。”
“我父母不用我去担心,反倒是现在有一件事情比我的家务事更重要也更急迫,所以我才来找你处理。”他又绽露出古怪的笑容来。
又来了,上一次硬栽赃她要与程一帆交往,现在又要编出什么故事来?“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我有什么好处理的?”
“救你可是一件正经事,很重要的,不是胡说八道。”他神秘兮兮地说着。
“你要救我?”他的话愈来愈诡异了,让她的清脆嗓音也跟着高扬起来。
“对,我要来救你。”他再道。
“救什么救?我哪里需要你来救?你要救我什么?你又要怎么救我?”他到底要胡说八道到什么时候啊?
他磁音倏变低沉,以再凝肃不过的口吻道:“你听好,如果你想要未来的日子过得平顺幸福,那就快点辞去‘程氏企业’董事长秘书的工作,离开程一帆,唯有如此你才可以得救。要知道,你若继续待在程一帆身边,不仅没有光明前途可言,还可能惹祸上身。”
又来了。
她瞪看他,向遥到底在搞什么鬼?一回台湾就掌握了她全部的动态,不仅知道她的公司、她的工作地点,还诬赖她要跟程一帆谈恋爱,现在,又找了可怕的说辞要她辞去工作。
“你是算命师吗?否则怎么能算出我在程一帆身边工作没有光明前途,还会惹祸上身?”他的谬论令她无法接受,不过她也心生怀疑了,为什么向遥能把她的一切掌握得这么透彻?
“不用替他算命排八字也能看出程一帆能力不行、力量不够,他的‘程氏企业’不会有好的前景,也许很快就会倒闭了。”他对程一帆的能力持保留态度,虽然他对程一帆的调查还只在初期阶段。
“乱讲!”她翻了记白眼,还倒闭咧!
“相信我的判断,也请你要懂得识人,你要是想谈恋爱,就要找强者来爱。”
他要防止她再跟程一帆在一起。
“什么呀?”她瞪他,他又把工作与感情混为一谈,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鬼才相信你的话!程一帆的能力如何,你又没跟他合作过,怎么会知道?反倒是我在‘程氏企业’已有四个多月的时间,我非常了解老板的能力,他就是强者,而且在他的领导之下,‘程氏企业’的业绩只会蒸蒸日上,而我在这家公司上班,前途自然也会是一片光明。”她不接受他的说法,开始教训起他来。“奉劝你别管我的事情,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的问题就可以。对了,你决定回台湾了没有?你有要接掌自家公司了吧?有跟老爷、夫人作出交代了吗?还有,你接掌公司后最好认真一点,不要被你诅咒的‘程氏企业’没倒闭,反而先把‘向氏集团’给弄垮了。”
向遥眯眼,直直勾看着她,道:“我可是好心来提醒你即将要发生的祸事,你若不听我的劝阻,接下来要是发生什么严重问题,你可别怪我。”
“你少危言耸听了!”她迸话,要自己别去相信他的说法。不知怎地,他的言论竟会莫名地消融她坚强的意志力,她得小心应付才行啊!
“你的公司是不是正想拿一笔资金投入一个投资案里?”向遥突然说出他所掌握的讯息。
“呃,你……你怎么知道?”她吓到了,这件投资案可是从没对外界公布过。
向遥微微勾了唇角。
他所筹备的“探索公司”也就是俗称的征信社,只是它的规模更大、更完整,设备都是最顶级的科技产品,而他服务的对象则是全世界各个国家的人,所接的案子范围涵盖世界各国。
正因为野心十足,所以在正式作业之前也必须先测试自身能力,于是“探索公司”锁定一位周旋于中东国家、化名为阿布有拉的男子,并以逮住这位以讹骗为生且总是得到胜利的厉害角色来证明公司的能力。
会选定阿布有拉当第一炮,正是因为此人异常狡猾,且做坏事从不留证据。也因此“探索公司”在尚未拿到确切的犯罪证据交给警方前,暂时只能监视他的举动,这才发现阿布有拉把魔掌伸进了亚洲国家,而台湾正是他选择的地点之一。
“探索公司”的专员追踪到阿布有拉在台湾的下落之后,发现阿布有拉在台湾的名字就叫齐查理,还发现他跟程一帆是旧识好友,而齐查理正在怂恿程一帆投资一项计划案,依齐查理的行事风格,必然是在诱骗程一帆。
阿布有拉在中东时便是以其三寸不烂之舌对外界宣传他高明的投资术,吸引人们加入,初期还真会让投资者得到一些利益好处,阿布有拉也因此得到了信任,但,这全是阿布有拉的诈骗圈套。投资者初期所得到的好处与利益根本就是来自于投资者本身缴付的本金,但投资人却误以为投资计划顺利,拿到了利息,不仅没意识到已经掉进圈套之中,还傻傻的以为未来会得到更多的好处。阿布有拉的手法就是以利润诱骗富贾加入他的投资案,等过一段时间后就将投资者的资金通通卷走。阿布有拉在中东国家以此方式成功骗过许多见多识广的王公贵族,但因为他逃得极快,并且善于隐藏身分,所以阿布有拉的底细一直没被发现。
现在,他离开中东,转进亚洲,并且起用他在亚洲的化名与身分,打算重施故技,而程一帆就是被化名为齐查理的阿布有拉给锁定了。
“探索公司”发现程一帆似乎正一步步走进齐查理设下的陷哄中。
再加上方绫歌恰巧也在程一帆的公司任职,更对程一帆“另眼相待”,若是方绫歌继续跟程一帆共事下去,两人不仅会一起上当、尝到苦果,另外,也难保方绫歌不会因为长时间的近水楼台之下而跟程一帆互有好感。
“你怎么会知道‘程氏企业’目前正在商讨一笔投资案?别笑,回答我。”她追问他,这明明是一件很机密的合作案,向遥却知晓,这情况有点可怕,向遥是怎么知道的?
“你只要记住,程一帆的合作对象齐查理不是普通角色,他曾经讹诈过许多商界高手,你们可不要变成他的猎物,被他啃噬了才好。”他不讲内情,只是提醒,毕竟掌握的证据还不多,只能确定齐查理是个恶棍。
方绫歌沉默地思索着,她一直觉得向遥别有居心,也不认为向遥有能力追查事情真相,可不知为什么她有点被他给说动了。“我能相信你的警告吗?你不是在诓我?”
“当然可以相信,我找你的目的就是要你去提醒程一帆取消跟齐查理的合作案。当然,这也能让程一帆保住他的资产,而你尽了当职员的本分,不管最后程一帆信不信你的提醒、他的决定又是如何,你对他都没有亏欠,然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离职了。”向遥清楚的知道绫歌是正义感极重的女孩,要她撇下有危难的程一帆不可能,所以不如让她先去提醒程一帆,她才能心安理得的离开。
她眉心一蹙,再度听见向遥要她离开程一帆的话。莫名其妙,向遥为什么这么坚持要她离开?最好笑的是,她干么站在公司外面跟他瞎扯淡,还被他影响自己的决定?这份工作是她自己找的,根本跟向遥没关系,她何必让向遥说三道四的?
“够了,到此为止,我不想再跟你谈论我和程一帆的事情,你可不可以把你的重心放在你自己身上就好?我不想再跟你啰嗦,我要上班去了。”别再跟向遥扯下去,向遥一直不满意她去程一帆的公司上班,天知道他会不会因此捏造故事骗她。
“你不听我劝?”
“我不听胡扯的故事。”她完全不信他的说法,太没来由了,况且也没实质证据展现在她面前。
“你不担心受到伤害?”今日的提醒看来没用,她完全不信他。
“如果会受到伤害,那就受伤吧,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情愿受伤也要挺程一帆?”他唇畔的笑意愈来愈冷冽。
“是啊!”撂下这话后,方绫歌转身快步走向办公大楼,不再与向遥纠纠缠缠。
向遥看着她疾走的身影,目光一瞬也不瞬。虽然要她离开程一帆的计画失败,这一趟算是白走了,但她的反应也是在他的预期中。
方绫歌愈不相信他的警告,愈是疏于防范齐查理,当齐查理成功勾诱程一帆上当而落入陷阱、损失惨重时,愈能显示程一帆的弱,而方绫歌也会明白到程一帆的愚蠢。他有意让方绫歌自己去见证程一帆的无用,才可以让她死心,这亦是他容许她暂时留在程一帆身边的主因。
而程一帆一旦吃了大亏,方绫歌也无法怪罪他,因为他已先行警告过方绫歌了。
向遥目送她的背影直到消失,这才回头走向停车场,一边走,一边轻喃自语道:“不过就算你想受伤,我也不会同意,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幽黑如潭的深眸闪烁着灿光以及志在必得的坚决,他会让最后的结局是圆满的。
他有这份耐心。他知道自己有的。
*
会议再度展开。
椭圆形办公桌前围聚着六个人,都是“程氏企业”各部门的最高阶主管,老板程一帆坐镇首席,亲自主持会议。众人再度商讨着与齐查理的合作案,如果都无异议,那么明天就会跟齐查理签订合约。
方绫歌坐在程一帆身边,眼珠子老是瞄向程一帆的侧脸,他做事其实相当谨慎,也很有智能,再加上合作对象齐查理是他的多年好朋友,应该更加放心才对,所以她该无视向遥的说法,不该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的。
只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起向遥的提醒。
虽然不屑向遥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态度来,但不能否认她内心的一角还真被撼动了,害她不断地想起他说的话。
“绫歌,怎么了?脸色好沉重,你有发现什么问题吗?”财务女经理见她神情忧惚,似乎没把大家的讨论听进耳里,忍不住问她怎么一回事?
“呃!”方绫歌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她的确没在听他们的讨论。
“昨天在讨论投资案时,你是赞成的,可你现在的感觉好像觉得……很不妥。”另一个经理也说道。
“对啊,你脸色怪怪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与会的业务经理也觉得绫歌很怪异,她向来有话直说啊!
“怎么了?”程一帆也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你应该知道我喜欢同事们坦白直言。”
“没事啦!”她忙摇头,她一直傻愣地在思索向遥的说辞,不但想到面泛忧虑还被发现,真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