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半晌,卫氏点头妥协了,“好吧,我们暂时不认,待你调查清楚,再来确定她的身分,可是无论如何,玉兔儿不能一直住在容哥儿的庄子上,还是先带回侯府吧。”
“这是当然,可是,表哥有点事,未能与我一起回京,这会儿我若带妹妹回府,小舅母就知道我回来了,小舅母若是问起表哥,我可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如今还不方便带妹妹回府。”虽然小舅母答应让表哥接下皇差,可是临行之前再三交代他要照顾表哥,就知道她有多心不下,如今他们俩只回来一个,她肯定受不住,万一病倒了,他如何向表哥交代?
卫氏闻言皱眉,“明渊有什么事?”
“我哪知道表哥有什么事?”
“哼”了一声,卫氏一副“你当我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吗”的样子道:“你的性子稍嫌莽撞了一点,但不是糊涂人,岂会不知道明渊为了何事逗留在燕州?再说了,燕州是燕王的地盘,你岂会放心他一个人待在那儿?”
“表哥做事哪轮得到我说话?而且不管怎么说,燕王也没胆子动表哥一根寒毛,我哪会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燕州?”楚昭昀求救的看了父亲一眼,心想为何不帮他说话?
永安侯当作没看见,若是让娇妻知道明渊并非去燕州,而是去北辽,她肯定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卫氏目光在他们父子身上来回转了一圈,最后直瞅着楚昭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楚昭昀忙不迭的摇头,“没有,娘也知道表哥生意做得很大,我又不懂,何必多问?”
“姑且不说二哥的产业,就是二嫂的产业也够明渊吃上好几代,他要做生意也没必要跑到燕王的地盘上,这不是跟自个儿过不去吗?”燕王最痛恨的人莫过于长公主了,若没有长公主的扶持,皇上岂会有今日的强大?
“娘真是太小看燕王了,燕王至少懂得在表面上展现度量,要不,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妹妹。”
一想到千辛万苦寻回来的女儿藏着其他心思,卫氏又难过了,难道她与女儿永远成不了真正的母女吗?
楚昭昀赶紧展现柔情的抱了抱卫氏,“娘别担心,相信表哥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会将那位余姑娘带回侯府,娘再仔仔细细观察她,也许发现她与我想的完全不同。不是说母女连心吗?说不定娘一眼就看出她是不是玉兔儿。”
卫氏好笑的瞪了一眼,“十多年了,哪能一眼就看出她是不是玉兔儿?”
“这可难说。”
“我……能不能先让于嬷嬷去庄子上照顾玉兔儿?”
“不好,我见了父母,却不愿意带她回府,她必然猜到我们质疑她的身分,她不是玉兔儿那就罢了,若她真的是妹妹,岂不是太教人伤心了?”
永安侯安抚的拍了拍娇妻的手,“别急,已经回京了,只是多等上几日。”
见了儿子也点头附和,卫氏只好无奈的道:“好吧,但愿别教我等太久了。”
林言姝一直很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是不管如何使力,眼皮还是没有动静,索性用两只手将眼皮撑开,不过下一刻,她发现自个儿是处于沉睡状态。
她不死心,试了一次又一次,她真的睡够了,不想继续深陷这种沉重的状态中,感觉好像她会从此醒不过来……
总之,当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张开眼睛,感觉身子好像有千斤重,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
“姑娘,你总算醒了!”迎夏欢喜的冲到床边,扶着她坐起身。
张着嘴巴,林言姝半晌才挤出干涩的声音来,“我要喝水。”
迎夏连忙跑去倒了一杯温水给她,伺候她喝下,但她还是觉得很渴,再要了一杯,连着喝了三杯水,喉咙终于舒服多了。
见迎夏拿了一个引枕放在她背后,她才有气无力的问:“我怎么了?”
“姑娘病了,烧了又退、退了又烧,昏昏沉沉睡了好几日,吓坏我们了。”迎夏兑了一盆热水,取了毛巾浸湿了拧干,给主子略略擦了一下脸,醒醒神。
“对不起,没想到吹个风就病倒了。”师父老爱笑她是放养的孩子,壮得像头牛,由此可知,她很少生病,不过这样的人一生起病来,总要闹得天翻地覆,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
“姑娘想必肚子饿了吧?夫人说姑娘这两日就会清醒过来,我熬了一锅粥在灶上热着,就等着姑娘醒来可以吃。”
林言姝摸了摸肚子,没想到肚子正好咕噜咕噜的予以回应,她不由得腼腆一笑,“看样子真的饿坏了,还会表达意见。”
“姑娘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厨房将姑娘的膳食拿来。”
不过迎夏走到门边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林言姝,张了张嘴巴又闭上,这才再次迈开脚步走出去。
这是干啥?林言姝好笑的摇了摇头,拉开被子下床,抱着引枕来到窗边的炕上,微微推开窗子,让外面的风稍稍吹进来,脑子瞬间清醒多了。
“好不容易醒过来,这会儿不当心一点,难道想再让自个儿遭罪?”
这声音是……林言姝倏然转过头,看着已经来到炕边的卫容骏,他手上正提着食盒。
她张开嘴巴,可是声音卡在喉咙出不来……这是在作梦吗?容哥哥真的在这儿?
卫容骏将食盒放在炕几上,倾身关上窗子,再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清粥和小菜。
“听说你昏睡了好几日,这会儿肯定饿坏了吧。”
顿了一下,林言姝像在说梦话般的道:“容哥哥,我不是在作梦,是吗?”
卫容骏忍俊不住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声音却很温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
他在炕几的另一边坐下,同时将筷子递给她,“赶紧吃吧,等你吃完了,我们再慢慢说。”
林言姝点了点头,可是,很显然害怕他会消失不见,边吃边偷看他……容哥哥瘦了一大圈,不过,她终于看见容哥哥的真容,真是好看极了。
卫容骏见了,猜出她的心思,只好出声说话,好教她清楚的感受到他在这儿。
“我一定是你的福星,要不,为何我昨日一回到京城,今日你就醒过来了?”
昨夜抵达庄子之后,得知她病了好几日,他真是吓坏了,差一点忘了她有个神医师父,就想直接冲进宫将蒋太医带过来。
分开,才知思念有多深。面对赶来狙杀他的燕王,战到筋疲力尽之时,体内寒毒发作,支撑他的不是手上的议和盟约书,而是他向她许下的承诺,他让她在庄子上等他,他会尽快回去。若他回不来,他知道她会哭碎心。
林言姝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待用完膳,方才开口道:“入秋了,北方的天气应该能感觉到寒意了,我很担心容哥哥的身子吃不消。”
“我没事,你倒是病了。”
“我不小心生病的。”想到会导致受了风寒的原因,林言姝苦恼极了,要不要说出无意间听见的秘密?
可是楚昭昀这个人可恶透了,管他的闲事根本吃力不讨好,而且余姑娘也是可怜人,若证实她不是永安侯的嫡女,她会有何下场?被送回妓馆吗?余姑娘并非自愿卖身为妓,若因为她的告状,最后不得不卖身为妓,她于心何忍?
“怎么会不小心生病了?”
“我在树上待太久了。”她不愿意余姑娘落难,然而永安侯夫妇也该找回真的丢失的孩子……偶尔她也会期待自己父母寻上门,所以她如何忍心永安侯夫妇错认女儿?
闻言,知她定是有心事才会如此,卫容骏决定面对他们之间的距离,“你有没有什么事想问我?”
虽然知道请长公主府的侍卫护送他们进京,他们必然猜到他的身分,他也怕她因此对他却步,所以一直迟迟未事先向她坦白,可是,他也知道唯有长公主府的侍卫有能力确保他们离开燕州——果然如他所料,若不是长公主府挡在前头,燕王又正好去了白河镇,周子毓铁定请动燕王府的侍卫队,将姝儿他们留下来。
说了不好,不说也不好,真是左右都为难……林言姝咬了咬下唇,索性顺从良心的道:“容哥哥,有件事我很苦恼,我偷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怔楞了下,卫容骏笑了,还以为这丫头因为他是镇南侯世子心烦不已,跑去窝在树上,因此病倒了,没想到并非如此。
“你说说看,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真的能说吗?这个天大的秘密可能会害到某个人。”
“事实就是事实,隐瞒得了一时却藏不了一辈子。”
略一思忖,林言姝同意的点点头,便道出那天夜里在树上偷听到的对话,还有她思考过后的结论。
“没想到余姑娘真的不是楚家的孩子。”
“余姑娘不见得不是楚公子的妹妹。”
卫容骏摇了摇头,“奶娘手上有两个孩子,一个必是奶娘自己奶的孩子,而另一个是他人托付的孩子,面对她不得不舍弃其中之一的情况,她会交出自个儿奶的孩子吗?”
林言姝想也没想的摇头道:“不会,毕竟是自个儿奶的孩子,早有感情,若非到了最后关头,绝对无法割舍,除非,她有更大的利益考量。”
“若是考量利益,楚家的孩子更有价值,这可是永安侯的嫡女,能够为她换取极大的好处。而且,楚家从西北返京的时候,正好有很多百姓因为水灾流离失所,奶娘手上的另外一个孩子应该是某个流民临死之前托付。”换言之,这是一个无利可图的托付,奶娘如何会拼死保住那个孩子?
“若是如此,余姑娘真的不是楚公子的妹妹。”
“即使你没有听见这个秘密,楚家也不会轻易认孩子,这关系着楚家的血脉。”
“容哥哥,这事你会告诉楚公子吗?”
“这事非说不可,我刚刚说了,楚家的血统不容混淆。”
“这点我可以明白,不过楚公子那个人很爱计较,若是知道余姑娘没告诉他实话,他会不会索性将她抹脖子了?”林言姝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不以为然的皱一下眉头,略一顿,接着又道:“其实,我觉得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跳出火坑,如今断了她去永安侯府这条路,她会不会又跌回火坑?”
“楚公子脾气确实不好,但不至于动不动就想抹人家脖子,况且这事也不能全怪余姑娘,若想离开妓馆,她也只能配合老鸨隐瞒真相,楚公子不是不能理解。”
“容哥哥确定?”
“你不用担心,我保证楚公子不会对付余姑娘,也不会就此扔下余姑娘不管,无论如何,是他将余姑娘带来京城,他会妥善安排她,而且永安侯夫人很善良仁慈,余姑娘流落妓馆也是因为奶娘的关系,她不会让余姑娘又跌回火坑。”
林言姝松口气的拍了拍胸口,“若是余姑娘又跌回火坑,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卫容骏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无论此事如何收场,你只是将事实说出来,犯不着自责。”
虽是如此,但她还是做不到。
卫容骏也不勉强她立即就要将此事放下,转而道:“我给你带回几本关于寒地的书册,不过有一两本是用北辽文字撰写的,过几日待我译好,一起送过来给你。”
闻言,林言姝立马忘了刚刚的担忧,欢喜的追问书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