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早起床,她吃饱消化后,又去睡了个回笼觉,中午时刻才懒洋洋的起床,继续回客厅看恐怖小说,看到最后一篇最恐怖的片段,连呼吸都快停止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她吓了一大跳,缩跳起来,水润大眼瞥戒的看着电话,无法决定该不该接,直到电话响了二十声,始终没有停歇,她才探手拿起话筒,刚凑到耳边,热切的语句立刻从电话线那端涌出。
「喂,青青吗?我是安娜。」温柔的声音充满活力。「今晚镇上的人要替你们办欢迎会,几户人家各带一道菜到我家来,大家热闹热闹,咱们女人可以聊聊天,男人去喝啤酒,你跟布莱克记得要过来。」
「好。」她答应之后,又觉得不妥,咬着唇瓣说道:「但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那男人出门时什么也没说。
「别担心,我已经打他的手机联络过了,他还在杜弗尼家,修理完那台老热水器后,要去法兰克家看看,大约六点会回家,你们七点过来。」
安娜热切的吩咐,「你不用煮菜过来,这是你们的欢迎会,放轻松点。」
「好的。」
「那晚上见了。」安娜顿了顿,语气突然转为焦急,「啊,对了,你吃牛肉吧?」
「我吃。」
话筒里传来呼的一声轻喘,完全可以想象安娜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太好了,我做了西红柿火腿炖牛膝,正在炉上煮着,却忘记先问你吃不吃半肉,还好你吃,不然就可憎了。」
电话那头传来布兰德的大声叫喊。「我老婆做的炖牛膝是全内华达州最好吃的!」
「好啦,别嚷嚷!」安娜骂着,声音里却尽是笑意。「我该去把锅子里的牛膝翻面了,晚上见——喂,老头子!给我把锅盖放下,不准偷吃……」
话筒里传来收线后的单调嘟嘟声,书庆把话筒放回去,合理推想安娜正赶去拯救牛膝免于被布兰德贪嘴先尝,安娜会努力保护炖牛膝,但是布兰德会施尽缠功,说只要小小尝一口,绝对不会被发现。
就像是以前,爸爸买来蛋糕,宣布要晚上庆祝,她跟妈妈却打开来偷吃,先小小口的挖下层的奶油,但是好吃的蛋糕一吃就很难停,她跟妈妈努力想停,但是忍不住再偷吃了一口、再一口,然后决议把最下面那层都吃掉。
到晚上时,爸爸掀开盖子,疑惑的说蛋糕买来时,没有这么扁,看见她跟妈妈笑成一团才醒悟,扑过来两只大手分别搔她们的痒,让她们笑着一直一直尖叫求饶,说下次真的不敢了……
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或者是不同组合的家庭,总有那么幸福和睦的时光,或许已经逝去,或者正在进行。
小时候跟着爸爸四海飘泊,妈妈说不论在哪里,一家人在的那儿就是家。
家。
她环顾四周。
我们家。
刚到这里的时候,黑这么称呼这栋房子。
我们?
她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她跟黑是两个人,的确是复数。但是她与他只是暂时因为危机发生而被绑在一起,彼此都不情愿,这个「们」字是貌合神离,异床也异梦,而这间房子,最多是比较舒适的落脚处,跟沿途住宿的旅馆相比,虽然多了些私人用品,但绝对称不上是家。
家,该是有笑声、有温暖,能让人心灵安憩的港湾,不需要猜忌、不需要顾虑,能尽情欢笑或哭泣,可以卸下防备,而不是处处都要小心提防……
大眼轻眨,倏地回过神来。
她在想什么?
何必想得那么深、那么远?
黑不就口口声声说,这是他的工作;她也说过,风头总会过去。
她的家不在这里。
至于他的家在哪里,他绝口不提,她也没有兴趣追问。
毕竟,等到风波过去,两人就要各奔东西,她会回到黄家,继续当她的千金小姐,暑假结束后回大学上谍,很快就忘记这段奔波跟这个男人,而他将从她生命里消失。
到那个时候她就安全了。
秉持着这心思,她离开客厅,走进厨房里打开冰箱,考虑起今晚该带什么菜肴去隔壁参加欢迎会。
晚上六点半左右,大门被推开,一身汗渍灰尘的黑走进屋子里,深刻五官上尽显疲惫,大手朝脸上抹着汗,把黝黑脸庞弄得更脏。
闻见厨房里传来浓郁的烤起司味道,他本想直接去弄吃的,填饱饥饿的五脏庙,但是想到自己一身脏,弄脏吃东西的地方实在有违原则,又想到等一下必须到隔壁去,参加那个见鬼的欢迎会,应付人们过多的「关爱」,就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
轻盈脚步声在二楼响起,他抬起头来,看见站在楼梯顶的娇贵人儿,一身简便舒适外出服,长发梳理得轻软如雾,烘托着她精致的脸蛋、长睫弯弯的大眼,跟他的脏污形成强烈对比。
「安娜要我们七点到。」她淡淡宣布。
「我知道!」他的口气非常粗鲁。
瓷娃娃似的美丽人儿没有被吓退,仍旧站在原处,黑白分明的大眼望着他,粉润的唇弯起,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相信你记得,曾经说自己有守时的好习惯。」
她故意拿他先前说过的话揶揄,一步步走下楼梯,慢条斯理的说:「你应该还有……十分钟能准备吧?」她耸耸肩。
「不需要十分钟,我出门不用擦粉梳头发那些麻烦事。」他狠狠丢下宣告,大步走去一楼的浴室,重重把门甩上。
真是没礼貌!
不过,算了,她不跟他计较。
书庆朝厨房走去,听见烤箱发出当的一声响,时间就如她计算恰到好处。
她拿着抹布打开烤箱,拿出烤盘的时候,炸茄子上的浓浓起司还滋滋沸腾着,香气阵阵逼人。
她拿了叉子,叉起一口吹凉后吃下,用最严苛的标准评估,确定还称得上可口后,才取来大大的陶盘,把热烫烫浓稠稠的帕马森起司烤炸茄子倒在陶盘上。
才刚装盘妥当,身后就探来一只大手,检起一块炸茄子,牵起浓浓起司跟西红柿酱,丝毫不顾烧烫的往嘴里放。
她气恼的回身,正要指责他有重大瑕疵的餐桌礼仪,却赫然看见身旁壮男一丝不挂,食指在嘴中啜然有声,吃得津津有味。
「还不错。」他吮掉指尖残余的起司,大方的给予赞赏。「不过,这道是义大利菜吧?用莫礼瑞拉起司做才地道。」
「冰箱里没有莫礼瑞拉起司。」她直瞪着那张回味无穷的俊脸,视线固定在他脸上,没有再往其它的地方看。
「你没穿衣服!」她指控。
「是还没穿衣服。」他满不在乎的纠正,以她眼中的惊慌为乐。「我的衣服在楼上。」
「那你至少围条毛巾!」
「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看我裸体还需要付钱,你能免费看,该要感谢我的大方。」
「你要这样去赴约?」
「没什么不好,我可以说是你几小时不来个一次不行,我一回来就缠着我要,让我连穿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只好光溜溜赴约。」他编起谎来很流利,歹毒的编派她,故意把她说得很饥渴。
「不过,就怕我这样出现,那些老太太们会兴奋过度,心脏病发作就不好了。布莱克太太,你说呢?该怎么办?」
「随便你。」她忍着恼火,已经逐渐知道,愈是在意他就愈是嚣张。「反正不关我的事。」
「好冷淡喔,」他揺揺头,夸张的叹气。「亏你手上还戴着我用一百五十美金买的戒指。」他用右手把玩左手无名指上戴的同款男戒。
「谁希罕了?」她才不是自愿戴上这枚戒指的!听他提起就有气,懊恼的拔下细细的K金女戒。「还给你!」
他却不伸手接。
「要是安娜问起呢?你要怎么解释?告诉她我们的婚姻是假的?想想看她知道我们谎话连篇后,会有多失望。」
「是你说了谎!」
「但是你也默认了。」
否认不了,她的确是共犯,一旦吐实后安娜跟布兰德不知道会有多么伤心,想到老人们的表情,会从欢欣转为失望,她实在难以承受。
她抬头注视着他,严正警告。
「不要把安娜牵扯进来。」
「这要看你。」他假意展现和煦笑容,言外之意却极度卑劣,大手探来握住软软柔荑,缓缓把女戒再度推回原处。「我也不想把自己布置多年的窝弄烂,你愿意乖乖合作,那是再好不过了。」
「我没有选择余地,对吧?」
「是没有。」他懒懒的笑着。
她深吸一口气,粉肩突然落下,抽回自己的手,默认再度输得一塌胡涂。她无法与他的狡诈比拼,甚至深陷在他编织的谎言里无法翻逃。
「去穿衣服。」她转身托起陶盘,往客厅走去。「两分钟之后你不出现,我就自己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