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下,斯凝玉回答,「很抱歉,那令牌四年前不慎弄丢了。」
她隐下真相,没有说出事实上是任狂玩腻了之后,随意把它给抛进湖里,经过这四年,那枚木质令牌恐早已在湖底化为一堆腐木了。
秦少生吃了一惊。「什么?掌门令牌是何等重要之物,镇玉,你们怎么会这么糊涂把它给弄丢了呢?这不是存心想与天星帮过不去吗?」
秦光泰重重一叹,「唉,事到如今,你要秦世伯怎么帮你说话?」
一干天星帮门人也顿时哗然,纷纷咒骂。
「混帐,你们抢走掌门令牌,竟然还把它给弄丢,太过份了!」
「就是呀,简直不把我们天星帮放在眼里!」
一时之间,偌大的厅堂响起忿然指责声,十来个人个个义愤填膺,皆目谩骂,一副恨不然立刻拔剑相向的冲动样。
「各位天星帮的朋友请息怒,虽说弄丢贵帮掌门令牌确实滋事体大,但我还有一事要问问我世侄。」秦光泰扬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后,便道:「镇玉,我听一位江湖朋友说,你与你义兄杀了天星帮人,是否真有此事?」当日他暗暗跟踪在天星帮那三人之后,亲眼瞧见那姓任的一掌击毙其中一人。
「这……」还来不及出声解释,天星帮众又沸沸扬扬的喧闹起来。
「什么?他们竟杀了我们的人?」
「莫非是先一步过来的陈师叔他们三人?怪不得这么多日都没接到他们的音讯。」
「他们抢夺令牌在先,竟又杀了陈师叔三人在后,简直欺人太甚!」
秦少生也疾言厉色的斥责。
「镇玉,你铸下此等大错,这下纵使我和爹有意替你调解与天星帮之间的误会,恐怕也无能为力了,毕竟这等师门大仇,岂是三言两语能化解的,换成是我,也非拼死为同门报仇不可。」
斯凝玉隐隐察觉秦家父子此来似乎并非是想调解什么,反而像是存心在煽动天星帮人的仇恨,正要开口说什么,忽听任狂轻悠悠的声音传来,嗓音不大,却瞬间掩盖过那些充斥在整个厅堂里的鼓噪与辱骂声。
「那枚令牌是我抢走的,那三个人也是我杀的,你们若想替他们报仇,尽管冲着我来,不干我玉弟的事。」
「大哥!」不知他是何时来到前厅,见他竟打算一肩揽下所有责任,斯凝玉微惊,眸光不经意一瞥,却猛然定住眼神,盯着秦光泰垂挂在腰间的一条圆形玉坠看得出神。
「怎么了?玉弟。」见她神色有异,任狂问。
斯凝玉霍然抬目,眸里霎时燃起一抹愤怒,从袖袍中取出那截当日落在爹尸首附近的断玉,握在手中。
「秦世伯,莫非是你杀了我爹的?!」
看见她手里的那截断玉,秦光泰面上疾掠过一抹异色,随即镇定心神,拧眉驳斥。
「镇玉,你在胡说什么,你爹足我的知交好友,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那么秦世伯的这枚玉佩,为何会掉落在我爹尸首附近?」直到方才,她才记起曾见过秦光泰系过一玉佩,难怪当时捡到断玉会觉得眼熟。
秦光泰拢紧一双老眉,一脸不悦的辩解。
「那枚玉佩不见了许久,恐怕是先前我到斯家庄的路上掉落的吧。」
秦少生装出满脸痛心,厉声指责。
「镇玉,你该不会是为了我爹无法调停你与天星帮的仇恨,就对我爹心存怨恨,故意想污蠛我爹吧?」
任狂闻言放声大笑。
「我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含血喷人、作贼的喊抓贼了。」
「你什么意思?」秦少生喝问。
「那截断玉恐怕是你爹当日。用蛇毒毒杀斯庄主时,不慎在他垂死挣扎时弄破的吧。」任狂推测。
从天星帮师徒那里得知,指使他们暗杀斯凝玉的人竟是秦少生时,他便怀疑斯庄主的死必然与秦氏父子有所关连,遂暗中调查。
后来从秦府一名马夫那里探听到,斯庄主死前其实一直待在秦府,直至当晚,他竟喝得烂醉如泥,还是秦光泰亲自驾驶马车送他回去的,想必便是在半途用蛇毒将他谋害的。
「你瞎说什么?」秦少生扬声怒吼。「你这贼人胆敢胡言乱语,诬陷我爹!」
任狂正要开口,屋外忽然传来一记温和的嗓音——
「谁敢说我家狂儿胡言乱语,我现下就让你瞧瞧证据,看看你们还有何话可说。」语毕,只见外头一名儒衫男子姗姗走进,身后跟着小五与另一名青年。
「大师兄,小三来了,这么久不见,真是想死我了!」一抹身影如飞燕般掠至任狂面前,一双骨碌碌灵动的眼睛却是瞅向一旁的斯凝玉。
「莫非这位就是让大师兄念念不忘的那位玉弟?果然清雅如玉啊!」他热情的张臂想趁机对人熊抱一番,以示亲近,却被任狂一双精锐的冷目给瞪得两手停在半空中。
「不能抱吗?」小三噘着嘴问。
「除了我谁都不能!」霸道的语气让人不容置疑。
「呿,真小气。」小三嘟哝着,似乎浑然未觉有不少目光停驻在他那张俊媚的脸上,连斯凝玉都讶异于他那少见的惊人美貌。
任狂望向那名长身玉立的儒衫男子,浅笑说:「杨叔,你们来得正好,东西都带来了?」
「东西都带来了。」
见此阵仗,秦光泰陡然一震,震惊的看着那名儒衫男子。虽然事隔近二十年,他仍是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当年血盟堡四大护法之一的杨惑。
他接着惊疑的望向任狂,颤声开口,「你与任意行有何关系?」仔细看,这姓任的小子长得竟有几分神似当年的血盟堡堡主。
「你识得家父?」任狂斜眸睇他。
闻言,秦光泰浑身爬满寒意。「你真是任意行的儿子,那么那枚碧血令……」天啊,他们竟然真的招惹出血盟堡的人来了!
当年血盟堡叱吒江湖,行事狠辣,一度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人人自危,直到他们突然销声匿迹,江湖才再恢复平静。
他还以为血盟堡早已不存在于世上,是以在见了斯哲邦拿给他鉴定的那枚碧血令后,遂萌生歹念,想据为己有,意图借用血盟堡之名,宣扬神药的药效,而设计暗害了斯哲邦。
「那枚碧血令是我所有,我给了玉弟当信物,想不到你们竟然杀了她爹,还从他身上盗走碧血令,暗地打着碧血令的名号私下贩售神药。」
秦少生看不过他的张狂,出言咒骂。
「纵使你是血盟堡的人又怎样?姓任的,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妖言惑众,污蔑我爹!」
「少生,住口!」秦光泰连忙唤住儿子。儿子不曾见识过血盟堡的行事手段,不晓得厉害,当年他可是亲眼目睹血盟堡残暴邪佞的作风,至今仍余悸犹存。
「大哥,你真是血盟堡之人?」斯凝玉也是一脸惊慑。
「血盟堡这三个字早已成为过去,我跟你说过,我是来自无争岛。」
在他说话时,昔日身为四大护法之一的杨惑,示意小五打开随身带来的两只木箱。
看清箱子里所装之物,秦氏父子与天星帮众全都忍不住惊愕的低呼出声。
「啊,那是神药!」
杨惑手腕一抖,摊开折扇,一派温文儒雅。
「没错,这两只箱子里装的都是神药,全是从秦家别苑里搜罗而来的。」他睐向秦氏父子,一脸亲切的再启口说:「还有一事忘了告诉你们,别苑里那些炼制神药的器具与药材,全被我们一把火给烧得精光了。」
听见他的话,秦少生怒嗔双目,额上青筋暴跳。
「你们胆敢烧光那些东西!」
天星帮众闻言,人人惊讶的瞠大眼。
「什么?原来神药竟是秦家炼制出来的?!」他们一直以为秦记药铺只是暗中代售神药,没想到药竟是他们炼的。
眼见刻意隐瞒的秘密当场被揭穿,秦氏父子相视一眼,秦少生索性豁了出去。
「爹,就算他们是血盟堡人又怎么样,这些天星帮的人服用了那些神药,个个都内力大增,还怕打不过他们吗?」说毕,他一扬手,「你们上,只要杀了这些人,今后我们无偿提供你们神药。」
「当真?」闻言,天星帮众人皆目露贪婪之色。神药价格不菲,若能得到那些,可以省下不少银两。
「没错,别忘了这姓任的与姓斯的不只夺走你们的掌门令牌,还杀了你们的同门,与你们有深仇大恨,只要把他们杀光,要多少神药都没问题。」
在仇恨与神药的利诱下,天星帮人纷纷拔剑上前。
任狂冷嗤一声,「一群蠢货!神药若真有那么神奇,为何秦氏父子不亲自服用?」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首的长老闻言一愣。
小三嘻嘻笑骂,「蠢蛋,那是因为服用神药,最后会让你们心脏爆裂而亡。」那些药虽然暂时能令人内力大增,却无异是饮鸩止渴。
世上虽有灵丹妙药能助长功力,但武学的修为,主要还是要依靠自个儿勤奋修练。
像他们这些师兄弟,包括大师兄,哪个不是在险恶的怒涛中与巨浪搏斗而练就一身浑厚的内劲,与宛若游龙般的矫健身手。
「别听他们胡说!没这回事!」秦少生急叫。
「我胡说?」小三那张芙蓉俊颜笑得灿烂,好心的点出一些事实。
「你们里面有个姓蔡的老头、还有个姓谢的老鬼,不都是突然吐了一大口血,就这样暴毙了吗?那种药其实是从一种毒物中炼制而成,视个人体质不同,短则半年,长则三年,随着积毒日深,必会吐血而亡。」
「这是真的吗?!」想到那两位师叔的死状,天星帮众人脸上皆是惧意。当时他们还以为这两个师叔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才会陡然暴亡。
见那些人有所动摇,小三马上热心的提议,「哪,要不你们抓一把神药给秦家父子,看看他们敢不敢全部吞下去?」
秦少生在一旁气得跳脚。「别信他们,他们是想挑拨离间!总之你们杀了他们,要多少神药我都给你们……」
任狂轻弹几下手指,秦氏父子瞬间被定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现下你们哪个要上前,把神药喂进他们嘴里?」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在箱子里抓来一把药丸,掰开秦少生的嘴,喂进他口中,却见他惊恐的全吐了出来。
见状,众人登时明白谁在撒谎,想起服用神药的后果,个个面露惊恐,还有人抱头哭号。
「天啊!我不要死,我不要!」
「他们炼出那种害人的药来,害得你们个个没有好下场,你们不找他们父子俩算帐吗?」杨惑温雅的嗓音在凉凉的蛊惑着。
「没错,他们该死!」一时之间,天星帮众的剑全都憎恨的挥向秦氏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