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再字已说明了一切,夏依宁心头震撼,她定定的看着宣静霞。「我适才是试探你的,并无容王要你做妾之事,不过……你记得前世入容王府之事吗?」
事到如今,她已肯定宣静霞与她一样都是重生而来,若她不先坦白,宣静也不会老实说,两人一直隐晦试探,待宣景煜和李翊皇进来,她们可就没有商量的机会了。
「嫂嫂……」宣静霞脸色一变,颤声道:「你在说什么?你为何知晓我前世入过容王府?难道你……」
夏依宁点了点头。「不错,我也跟你一样重生而来,只不过我不是重生为自己,而是成了别人。」
宣静霞好像脑门被敲了一记,顿时觉得身子好像在飘动,有种虚实不清之感。「那你……你是何人?」
夏依宁眉眼微低。「我是宁儿。」
宣静霞蓦然睁大了眼睛。「宁儿?夏依嬛身边的那个宁儿?」
夏依宁点了点头。「是的,大小姐,我是宁儿。」
「那你……」宣静霞的思绪乱糟糟的,不知从何问起。
「前世我就爱慕着你哥哥。」夏依宁坦言道:「重生之后,我心心念念的就是嫁给他,我想要改变他的命运,不让宣家的惨剧再次发生。」
宣静霞蓦地抬起头来。「宣家的惨剧?什么惨剧?」
夏依宁叹了口气。「是了,你并不知道,宣家满门抄斩时,你早已香消玉殒,自缢在容王府的后宅。」
宣静霞大感震惊。「你说……满门抄斩?宣家被满门抄斩?!」
她入了容王府之后,庭院深深深几许,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府里也没有人会告诉她,她想家人,想回去看看,但容王总是不许,容王不点头,没人敢私自让她出门,以致于她到死都对家中情况一无所知。
「你死后过了两年,宣家就遭了大罪,扬弟被乱剑刺死,你祖母打击过大,在狱中就病死了,你哥哥和母亲连同宣氏族人全被处以死刑,由上到下,无一幸免。」
宣静霞愕然,脑中像是有什么画面掠过,她及时抓住了。「你没有提到夏依嬛。」
夏依宁眉眼不动,平静地道:「小姐让我扮成她,替她受死,至于她后来怎么了,我也无从得知,因为我和你哥哥在同年同月同日……魂归地府。」
宣静霞面露急色。「那静宸呢?我记得在我入容王府之前,她不知为何进了镇江王府,成了千允怀的小妾。」
「静宸她……她被卓容臻害死了。」夏依宁的声音低了下去,「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块儿被卓容臻害死了。」
宣静霞面如死灰,喃喃地道:「我真的不明白静宸为何会失身于千允怀,我又为何会失身于容王,若不是失了清白,我们的下场也不会如此凄惨……
那一日我醒来,就见自己在容王的身下,当下我真想咬舌自尽,可是浑身没半点力气,事后容王说他很喜欢我,如果我不从他,他会让宣家再也无法在商界立足,他说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也不能再嫁别人,只要我乖乖做他的女人,他就不会为难宣家……
「可是若我没失身于他,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在那之前,我根本从未见过他,绿柳说,容王向来有强抢民女的恶习,难道我是被他劫到容王府的吗?但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像断片的记忆,拼凑不起来,我到死都不明不白。」
夏依宁的神色一凝,幽幽地道:「是夏依嬛……她在嫁给你哥哥之前就倾慕着千允怀,成婚后,她知道千允怀是你哥哥的好友,便利用各种机会对千允怀暗送秋波,而千允怀接近你哥哥原就是对宣家的家产有所企图,两人就这么有了苟且,千允怀利用夏依嬛一步一步得到宣家的家产,而夏依嬛以为千允怀对她是真心的,她掏心掏肺,把知道的都告诉千允怀,直到发现千允怀想要的女人是你,她疯了似的在房里摔杯砸瓶,最后她想出了一条毒计……
「她把对她毫无防备的静宸骗到房中,在茶里加了春药,送到了她和千允怀平日私会的庄子里,而当日赴她之约的千允怀也让她下了春药,她把他们关在一个房间里……
最后,静宸失了清白,不得不委身于千允怀做妾,夏依嬛笃定千允怀一旦纳了静宸为妾,就没脸再提出要纳你为妾,你们姊妹俩也不可能同时都做他的妾室,她可以忍受千允怀纳静宸为妾,但不能忍受千允怀得到他倾慕的你。」
宣静霞怔怔地看着她片刻,才颤着声道:「我知道哥哥和她感情不太融洽,她对我们也很冷淡,可没想到她竟然背着哥哥……我根本就不知道千允怀对我的心思,她竟然将无辜的静宸卷入其中,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虽然静宸成了千允怀的妾室,可夏依嬛还是不放心,她深怕千允怀还会想方设法要得到你,也讨厌你占据了千允怀的心,于是她又故技重施,在你丫鬟的饭菜里放了巴豆,让她们泻肚子,往你房里吹迷香,先把你迷昏,再把你送到容王府,容王原就好女色,有人送美人儿上门,他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事后得知你是宣家嫡女,他仗着皇子身分,半点不怕,反而硬是要将你占为己有,如此正中了夏依嬛的下怀,她就是要千允怀没有机会得到你。」
宣静霞难以置信自己是这样进到容王府的,她全身一阵寒凉,双手也忍不住发抖。
「她……她在府里做这些事,怎会没有人察觉?她怎么有法子把我送进容王府?」
夏依宁垂下眼眸,低声道:「她手里银子多,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一帮在为她做事的人,那帮人皆是替她盯着千允怀,不让千允怀有碰其它女人的机会,到后来,她对千允怀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疯魔似的,那帮人也为她暗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她并不需要亲自动手,所以没有人怀疑到她身上……还有我,我也是帮凶,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说。」
宣静霞抬起眼眸直勾勾地望着她。「所以你才会这般拼命,宁可自己被烟火炸伤也要阻止夏依嬛再嫁给哥哥,所以你提议要上梨山看扬弟,所以在那猎户家中见到陵王,见我为陵王解了毒,你才会喜形于色,要我收下玉佩,后来我想起文墨馆的韩意希未来将是状元,提议让韩意希教扬弟功课,你要静宸一块儿听课,若我猜得没错,你这是要静宸和韩意希日久生情,你想扭转静宸的命运,不让她再因为任何变故而成了千允怀的妾,对吗?」
见她的眸中对自己并无责备之意,夏依宁更为惭愧地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想让静宸成为状元娘子,这一生平平顺顺的过,也想让扬弟走上仕途,成为家中的臂膀。」
「原来如此。」宣静霞喟然道:「你设想周到,我及不上你,纵然重生而来,奈何前世我也是温室花朵,遇事只会心慌,根本半点应对之道都无,也想不出来要如何做,才能让自己、静宸和扬弟不要再像前世那般悲惨。」
夏依宁轻声道:「我做为夏依宁醒来已经七年了,一开始也是手足无措,但渐渐的思绪就通透了,我想明白了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补偿你哥哥,让你哥哥幸福……」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有些听不清了,「我想要做他的妻子。」
宣静霞露出了她今日的第一个笑容,「哥哥真好,有你那样喜欢他。」
夏依宁却是一脸苦怨,「他若是记得前世之事,知道我是谁,他一定会恨我的。」
宣静霞劝慰道:「你也是身不由己,必须听命夏依嬛,哥哥就算有前世记忆,也不会迁怒于你。」
夏依宁眼中愁绪更浓。「那是你不知道你哥哥前世是怎么死的,他……死得很悲惨很悲惨,因为太冤枉了,肯定是到了阴间都没法阖眼。」
宣静霞心头一震。「你说宣家遭罪,满门抄斩,你跟我说得详细些,我们宣家一向行善,又如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夏依宁跟她说了自己知道的,她从夏依嬛那里所得知的,千允怀是如何一步步夺得宣家的家产,夏依嬛又是如何里应外合,将龙袍藏在宣家的密室里,又找人仿了宣景煜的字迹,把与金人往来的书信藏在宣景煜的书房中,让官兵搜到,证据确凿之下,令宣景煜百口莫辩。
听完,宣静霞气得浑身直发抖。「夏依嬛,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夏依宁又叹了口气。「这一世,我已助她去了她心心念念的千允怀身边,只盼着她不要再存有害人之心。」
宣静霞深吸了一口气。「但愿吧,可我想她这么歹毒的心肠,没有人会真心爱她的。」
夏依宁蹙眉道:「我原以为只要不让她嫁到宣家即可,可咱们在这里碰到千允怀和夏依嬛的隔日,你哥哥就对我说,他在梦里见过夏依嬛。」
宣静霞刚平静了一些,听到她这么说,她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这是何意?哥哥为何会在梦中见过夏依嬛?」
夏依宁揺了揺头。「我也不甚清楚,你哥哥说,他自小便作一个恶梦,梦中宣家遭罪,满门抄斩,无一幸免,他梦见自己在刑台上人头落地,有个女子冷眼旁观着一切,那女子,手段毒辣,在梦里是他的妻子,也是她亲手将他推上断头台,这些都和前世相符,我初听也是心惊。」
宣静霞蹙眉。「哥哥不可能也是重生而来,若是如此,他必不会再与千允怀交好。」
这间题夏依宁自己也想过几回了,总是无解。「我只能猜想,是否他心中怨气太重,没将那孟婆汤一口饮尽,以致于残留了些许对夏依嬛的记忆。」
「或许吧!」宣静霞叹道:「我重生之后记忆模模糊糊的,很多事都是快发生了我才忆起,静宸在画舫被烟火炸伤,我甚至是事情发生了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伤的人是你,我也觉得奇怪。
后来想到前世,哥哥和夏依嬛的感情一直不好,当哥哥说想与你议亲时,我便也站在哥哥那边,当时我不知道夏依嬛竟是如此歹毒,我心中只想,愿哥哥这一世能娶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不要再像前世那般的孤寂了。
「你提议要上梨山看扬弟,我那时才暗骂自己糊涂,竟连扬弟被山虎咬重伤之事也忘了,才连忙说要一块儿去,在猎户家中见到投宿的陵王,我也十分吃惊,前世我在容王府里见过陵王几次,我也随容王来过陵王府几次,陵王的人品比容王好上百倍千倍是众所周知,我那时想,若我能与陵王攀上关系,或许便可以扭转自己的命运,不再成为受容王摆布的禁脔,所以我才积极为他解毒。
「后来陆续想起一些事,韩意希好似中了状元,便举荐他给扬弟做夫子,其它的我真是想不起来。」她苦笑了下。
「或许都要等事情发生了,我才能记起来吧,幸好有你,否则我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又要眼睁睁看着千允怀对哥哥使坏,最后看着我宣家一夜倾倒却是无能为力。」
夏依宁坚定地道:「不会的,那些事都不会发生,要怎么做,这些年来我都反复想清楚了,只要一步步阻止,一切都来得及。」
见她这般笃定,宣静霞也有了信心。「这么说来,咱们得尽早将千允怀的为人告诉哥哥,让他有所防备,莫要再引狼入室。」
夏依宁胸有成竹地道:「我已经跟他说了,他也信我了,眼下咱们只要比千允怀早一步和陵王打好关系即可。」
她蓦地定定的看着宣静霞,一字一字地说道:「陵王是将来这大齐天下的主人,只要他站在咱们这一边,谁也动不了宣家。」
饶是宣静霞这个夜晚受的震撼已经够多了,还是又被震了一下。「你是说……」她的心怦怦狂跳,不敢随意将那臆测的答案说出口。
夏依宁郑重的点了点头。「要是你做了陵王的女人,那便万无一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