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仁忍不住插嘴道:“四皇子因为牡丹会上的失误,至今还与殿下生气。”
朱孟观脸色一沉。因为和妍宁不准姜家姑娘进四皇子府,老四跟和妍宁吵翻天了,此事闹到父皇那儿,致使父皇对老四相当不悦,被女人下春药设计就算了,竟然还摆不平一个还未过门的妻子,这像话吗?老四为了挽回自个儿在父皇心中无能的形象,积极争取此行护卫之责,父皇便允了。老四好不容易争取,在父皇面前表现的机会,如何会引进马贼杀害他?
“我以为殿下不该排除四皇子的可能性,但也未必是四皇子所为。”章莫恩不喜欢自家兄弟,可是也难以接受自家兄弟会找人暗杀他。
“老四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况且他对马贼深恶痛绝,认为马贼是陇山最大的祸害,商队不敢从那儿进出,也影响西北的商路,他还数次请求父皇派兵剿灭马贼,甚至愿意担任先锋,只是马贼剽悍,又经常变换藏身之处,父皇不敢轻言围剿。”
“如止说来,最有可能的反倒是和四姑娘说读。”章莫恩忍不住干笑几声,若真的是和妍宁说谎,搞得如此紧张还真是笑话了。
朱孟观相信和妍宁唯恐天下不乱,但绝不会说谎,何况以此吓唬章幽兰毫无意义,章幽兰也不会因此就胆怯逃跑。
一想到章幽兰,朱孟观的眼神就变得很温柔。“章三姑娘对此事有何看法?”
“她担心我拖延误事,急着要我来见太子殿下,什么也没说。”顿了一下,章莫恩忍不住嘀咕,“如今她最惦记的只有‘物归原主’,也无心关注其他的事。”
唇角一勾,朱孟观充满期待的道:“我会去见她。”不过,她一定会改变心意。
“太子殿下何时见她?”
“何时能够与她好好说上几句话,我就何时见她。”
太子殿下还是没有说出何时啊。章莫恩腹诽,但也不敢再问。他一个平民老百姓如何敢管太子的事?不过,他还真想给自家妹妹竖起大拇指,这丫头真是不简单,竟然有本事对上太子!
“马贼一事,殿下不能不提高警觉。”朱云仁不放心的道。
章莫恩点头附和,“宁可大惊小怪,也不要等闲视之。”
母后也在这儿,朱孟观还真的不敢掉以轻心。“云仁,你去安排,让我们的侍卫这几日多费点心,特别是皇家温泉别院附近的戒备一刻也不能松懈。另外,安排侍卫盯着和妍宁,她一向沉不住气,若真有马贼,势必会留下尾巴让人逮住。”
“是,殿下。”
说真格的,朱孟观并不担心马贼的事,可是,他真想知道章幽兰如何看待此事。
章幽兰佣懒的蜷缩在炕上,倚着窗,吹着风,凝视幽静的夜色。
关于马贼一事,她琢磨了再琢磨,甚至生出不可思议的想法,可是一想目这事已经透过哥哥警告朱孟观,接下来与她无关,她何必瞎操心?反倒是朱孟观何时与她见面,又是如何与她见面,她能否顺利归还玉雕娃娃——这些更值得她惦记。
总之,她想了许多方法,像是他派人给她递口信,请她至何处见面;他暗暗派人带她去某一处见他;或者半路上见到某个兰花园,然后他等候在那儿……反正,就是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原来你如此孩子气,也不怕招凉了。”朱孟观不是有意当登徒子,可是想了又想,若想与她好好说话,又不会让她逃跑,似乎只能夜探香闺了。
不过,章府乃章阁老的地盘,万一被逮着了,实在太难看,正巧又是泡美人汤的时候,天雾山章家别院守卫不严,也没有长者在此,岂不是夜访佳人最佳时机?
章幽兰惊慌的跳起来,整个人从炕上跌下来,不由得叫了一声,还好朱孟观及时伸手抱住,要不她已经成了一只四脚着地的乌龟。
两人如此靠近,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久久难以回神。
“小姐,怎么了?”靛蓝的声音传了进来。
“……没事,撞到桌脚。”章幽兰连忙从朱孟观身上跳下来,慌张的找鞋穿鞋,赶紧往旁边闪,离他越远越好。
他偷悦的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就像找不到东南西北的小娃娃,忍不住就想再给她添乱。
“你的丫鬟知道我在这儿。”
章幽兰好似被雷劈了。莫怪靛蓝在外间隔着布帘问她,而非直接闯进来瞧个究竟……还撞到桌脚……她索性拿自个儿的头去撞桌脚,晕过去算了!
朱孟观噗哧一笑,很好心的道:“你的丫鬟可以明白你的心情。”
若非他身分尊贵,章幽兰绝对会一脚将他踹出去。
“你对马贼一事有何看法?”朱孟观深怕她发飙,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可是她卸下钗环,乌丝随意披在肩上的样子,美得像个仙子,教他看得心儿都慌了。
章幽兰无比哀怨的缓了口气。她可以不嫁他,但无法改变他的身分,再生气,也不能拿他如何,那又何必?
“太子殿下真的相信马贼在天雾山出没?”
朱孟观强迫自己漠视美色当前,将心思转向正事。“马贼不可能出现在天雾山,可是和妍宁没有理由拿这种事吓唬你。”
“民女想过了,这有一种可能,马贼并非是出没在陇山的马贼。”言下之意,和妍宁只是盗用马贼之名,这其中当然有吓唬她的成分,更重要的是,和妍宁必须为这批侍卫或死士之类的杀手找替罪羔羊。这些是她后来琢磨得到的可能性。
她的见解总能教他赞叹!“无论是否是真正的马贼,你认为是谁在生事?”
“若按常理,最有可能的是珍贵妃,可是牡丹会的事还没真正落幕,珍贵妃不该挑在此时生事,且此行负责护卫的是四皇子,珍贵妃怎可能坏了四皇子的差事?如此说来,最不可能的和四姑娘反倒成了最大的可能。”
“和研宁?”
“如今皇上的后宫几乎在此,几个公主也是,除非不长脑子,否则谁会将贼人引来这儿?”若非越想越困惑,觉得他的敌人不至于这么蠢,她还没有联想到和妍宁身上。
朱孟观怔愣了下,觉得这个想法太可笑了,可是仔细想想,却很有道理。
“不过,和妍宁为何要引贼人暗杀我?”
“和四姑娘与四皇子如今吵翻天了,不就是因为太子吗?”
“因为我不上当,她就迁怒于我?”
“民女也知道她不至于因为迁怒就动了杀机,可是当她提及姜家姑娘之时,气得口不择言,还为此怪罪民女。”
朱孟观不悦的皱眉。“她骂你了?”
“若非民女多管闲事,姜家姑娘只怕进不了四皇子府,她见了民女骂上几句,实乃人之常情。”和妍宁对她的恨倒是令人费解。
“和妍宁与苏茉华总是混在一起,苏茉华承袭大公主的骄蛮任性,一肚子的坏主意,说不定和妍宁今日想到引贼暗杀我便是她的主意,以后你离和妍宁远一点。”
“民女……”不对啊,为何她要听命于他?因为他是太子吗?他的口气哪像个太子,倒像是夫君对妻子……他会不会太扯了?他凭什么认定她会嫁给他?
“你可听见了?”朱孟观不认为自个儿的霸道有何不对,她是他的太子妃,他有必要提醒她远离危险。
“慢着!”章幽兰一字一句重申立场,“听着,我不会嫁给太子。”
“如今就是有人向章阁老提亲,章阁老也不敢答应,你的亲事还能拖下去吗?”朱孟观的口气非常偷悦。
章幽兰唇角一翘,“民女的亲事不能拖下去,难道太子的亲事就能拖下去吗?”
瞧她得意的样子,朱至观实在不忍心打击她,不过,她总要知道真相啊。“若非你帮了忙,还真不能拖下去。”
章幽兰错愕的瞪大眼睛。“此话从何而来?”
“你在牡丹会上反应机敏,母后见了很喜欢,同意太子妃非你莫属。”
她不会如此倒霉,是不是?她为了此事惹火和妍宁就罢了,怎么还因为此事招来皇后娘娘的另眼相看……
可以不要这样吗?这岂不是好心没好报?
“好心,果然是有好报,不是吗?”朱孟观笑得很开心。
章幽兰恨恨的咬着牙,恼怒的“下逐客令”。“民女这儿不欢迎太子殿下,以后请太子殿下不要不请自来,要不,别怪民女喊人捉贼。”
朱孟观不慌不忙的勾唇一笑,“不是你要见我吗?”
怔了一下,章幽兰终于反应过来,竟然忘了第一要紧的事!她赶紧跑到柜子前面,取出放在柜子里面的小箱子,放在炕几上。“这些玉娃娃还是请太子收回去。”
“你确定这些玉娃娃要让我收回去?”
“对,以后请太子殿下别再送玉娃娃给哥哥了。”
朱孟观捧起小箱子,“好吧,既然你盼着我日日看着你,我就带回去。”
日日看着……章幽兰叫了一声,总算意识到自个儿犯了什么糊涂事,忙不迭的扑过去抢回小箱子。
朱孟观强忍着笑意,很认真的问:“不还我了吗?”
她真想咬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以后请太子殿下再也不要送玉娃娃了。”
“可是我还有很多像你的玉娃娃,你说如何是好?”
章幽兰终于知道瞠目结舌的感觉了。
“你说呢,这如何是好?难道继续搁在我那儿,教我日日看着想你吗?”朱孟观笑得不怀好意,很开心可以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太子殿下索性一口气全送过来给民女。”为何以前从来不知道他如此会耍赖呢?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朱孟观吗?
“成啊。”
朱孟观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可是一转眼,他又将她的心高高提起,让她很想大声控诉他是无赖。
“不过,你必须承诺我一件事。”
“何事?”章幽兰控制不住的咬牙切齿。
“我要见你,你就得出现在我面前。”
“若是太子殿下挑在夜深人静要见民女,难道民女也不能不从吗?”
“若是夜深人静,我可以自个儿登门。”
深深吸了一口气,章幽兰决定不再犯傻,皇家人只会吃人不吐骨头,绝对不懂得退让。
“太子殿子就慢慢送吧。”
朱孟观收起逗弄的心情,神情温柔而认真,声音如同爱人的低喃,“章幽兰,我可以用太子身分逼迫你,但我不愿意,你可明白我的心?因为我想在你面前当朱孟观,如同你对我而言,就只是令我心仪的章幽兰。”
自从兰花园一别,她就深陷在一股不安当中,这是她不熟悉的朱孟观。过去,他所作所为皆为大周江山,皇上虽非昏庸,但过于优柔寡断,尤其遇到和家,能闭着眼睛,就不会张开眼睛,朱孟观这个太子只能更劳心劳力的筹谋,无论如何,他不会为一个女人委屈自己放下姿态,他不曾打心底想拥有一个女人,对他而言,任何女人皆可取代。
“章幽兰,我不想勉强你,可是身为一个太子,难道连一点点贪心都不被容许吗?我的太子妃只会是你,因为我只要你,只想要你陪伴在我身边。”朱孟观眷恋的看了她一眼,接着转身走出去。
章幽兰为之一震,不过一句“我只要你”,她以为早就荒芜的心开出一朵朵美丽的花儿,丝丝甜蜜覆盖其上……她从来不愿意承认,她不曾真正将他放下,只是她怕了,她凭什么守护这个满怀雄心壮志的帝王?
不如,将他留给天下,而她平凡的守住自己,他们各走各的路,谁也不要为难谁,可是,她明明要放手,为何他们却是越缠绕越解不开?
过去的他在她的记忆中越来越模糊,而这个懂得耍赖,还用玉娃娃向她诉说心意的朱孟观却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