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啊!她脑袋一昂,眼晴发亮的看着他说:“但你在这里,燦该吃穿都好,身上也有些珠宝银子吧。”
他再度点点头,突然很好奇她想做什么。“是挣了一些。”
“我知道,那些都是辛苦钱,不过,如果可以,你考不考虑投资我?就是你出钱,我出力,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可以合伙做生意,利润均分……不对,你是金主,你七我三就好?”她是认真想过要自己做生意的,但没钱没法子玩啊。
他诧异的看着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提出的是这事,还有……什么叫同是天涯沧落人?
“我知道很冒眛,而且,我们一点也不熟,但我真的有做生意的头脑。”她眼中冒着希望之光。
“可是我的钱没有很多……”这么说是因为他一点也不想她离开,原因除了她让他心情极好外,他知道还有一些因素,但他需要时间来厘清楚。
也是,男倌能存多少钱?可是他是她出头天的唯一希望啊,“没关系,多少钱做多少生意,当然,我给你时间考虑,你可以想个三五天,最长十天好吗?”
“好。”
她眼睛一亮,“太好了,那你可以先去帮帮我刚刚说的事吗?”
他点点头,故装手笨拙的起身离,即以内力传音,吩咐越瓦纳替他办事。
贺乔殷返回书斋没多久,越瓦纳就回来禀报,侯府的人与翁氏见了面,说是要接冯姑娘回家,但夫人说话了,要侯府将冯姑娘住在这里的所有花费缴清,还有退回聘礼后,人就可以带走。
侯府的人默默的离开了,并没有跟冯雨璇见上面,但百合被拉到翁氏屋里,还被翁氏狠甩两个耳光,要她回夜云轩告诉冯雨璇,横坚贺府钱多,也不怕养她一辈子,可怜才十五六岁的姑娘,就要将一生岁月老死在一个偏院,她要是她,干脆死了重新投胎,免得两边都嫌她碍眼。
“百合应该已经去传话了。”越瓦纳做了结语。
“我这个继母,日子过得太好了。”
贺乔殷突然一笑,这个笑容透着一股邪气,“我记得我们那些护身的药粉里,好像有款能让人吃喝不下的药丸子,你半夜去喂她一颗。”
“是。”
越瓦纳忍着笑意,退了出去,天知道他们这些侍从、小厮,早在几年前就想给这些名为亲人、实则视需要与否而要主子来去的贺家长辈喂点药了。
但主子从来没将在外头对付一些使诈设陷商场敌手的手段用在这些“家人”身上,直到冯雨璇的出现,改变了这,他是乐见的。
贺乔殷坐在桌前许久,才举步往外,几个纵身往夜云轩而去屋内,冯雨璇静静坐着。
百合一张脸红肿,双手叉腰,充满怒意的道:“话我都带到了,小姐自己好好想想,往后日子不是作死装弱就能过的,夫人是没打算让你好过了。”
百合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此时,贺乔殷与越瓦纳都伏在屋檐上,看着冯雨璇阖上眼眸,那张美丽的脸上有着愤怒与沉重,然后,她做了一个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的,神情渐渐转为平静。
她起身,步出屋子,就往那株老松走去。
贺乔殷示意越瓦纳离开,再一个飞掠,早一步的落坐在枝上,在见她爬上来后,故作担忧的道:“我来好一会儿了,我有看到你的丫鬟气冲冲的从屋子跑出来。”
她吐口长气,“嗯,我也知道我家的人来干么了,还知道这府里的夫人想怎么处理,抱歉,麻烦了你。”
他揺头,“不麻烦的,那你有什么打算?”
“你可以提前借我银两吗?我先给翁氏一些,允诺会每月支付欠贺家的钱,让我先离开这里,做个小生意再赚钱还她。
他蹙眉,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与乐观,一个女子要做生意何其难,更甭提她还是侯府庶出,这身分,恐怕侯府也不会放任她在外经商。
“我不是想泼你冷水,但就算给你我所有的钱,就你刚才说的,翁氏也不会答应让你离开,何况,她真的想要回的是给侯府的聘礼。”他说得坦白。
“那我就真的没辙了,那笔聘礼,我爹是不会吐出来的,他咬死了我的确出嫁了,人也的确留在这里,没理由退。”她垮下双肩。
“你别沮丧,我也替你想想法子,给我一点时间。”他认真的道。
她只能点头,她也的确无计可施,只是,她突然凝睇着他,见着他眼由的真诚,这会儿,她身边还有他,她也不算孤单嘛,她微微一笑,“谢谢你,我的朋友。”
他一愣,“朋友?”
“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突然感性的倾身,张开双臂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若非他坐得正,若非她这回只是很温柔的张开双臂环抱他,贺乔殷觉得无三不成礼的事真的会发生——再度摔下树。
他不是很明白为何她可以这么自然的拥抱一个男人,这不是一个闺秀该有的举止,但她都能爬树、做鬼脸整人了,不是?他决定不去想太多,唇瓣悄悄绽起一抹愉快的笑意,“好,朋友。”他也伸手抱住她。
“你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她笑着放开他。
他放开手,看着她,“我、不太想说我的名字,你介意吗至,你也不能对贺家上下的任何人提及我,可以吗?”
他不想随便说个假名应付她,但他也不想让她知道他真正的身分——他暂时不想破坏两人此时的关系。
冯雨璇想到他之所以在这里的原因,也是,虽是男倌,肯定会另取个好念好记的名字,就像艺人,也许他的名字就是什么春花秋月,一听就是烟花楼红牌的名字,也难怪他说不出口。
“没关系,你放心,我不会探人隐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很义气的拍拍胸脯,一副“我懂,我真的很懂”的体贴表情。
他点点头,可两眉轻扬,是他的错觉吗,她看他的表情不忍又心疼是为哪桩?
从那一天开始,贺乔殷每晚都会来到夜云轩跟冯雨璇说些话再离开。
当他跟她说话时,两名负责监护的侍卫都得退到听不到他们说话的距离才成。
他们聊的话题不多,而且,大多是她说,他听。
她认为自己当长舌妇也是应该的,她认为他的事大概都十八禁,肯定有个悲惨不堪的身世,所以,她只能随便聊,随便说,但她自己的故事也很荒唐——穿越附身,想吓死他吗?!
因此,她先聊聊自己的志向——女人当自强。
她的家境,两人回是聊过的,所以,她谈她的梦想,她想远离皇城、庆州这两个太多人知道她的地方,带着她的亲娘、妹妹开间买卖商品的精品店铺,快乐的过日子,当然,不求大富大贵,但求无优无虑她便心满意足。
她再进一步的说起她的店铺要布置成什么样子,卖什么东西,地点最好在什么位置……然而,聊完了梦想,最后她也只能开始聊在贺府的事。
所谓知此知彼,百战百胜,要赖在这里当废材,就得将这宅子里的人事物搞得一清二楚,免得哪天冲撞到哪个贵人,怎么被撵出去的都不知道。
于是,她分享情报,告诉他,她从住在这里后,百合打听到的所有八卦。
像是,贺老爷也算临老入花丛,宠妾灭妻,凡事都听穆姨娘的话,翁氏只能苦守空闺,守着虚有其名的当家主母的位置。
像是,这个家全靠贺乔殷这个嫡长子在撑,其他几乎全是吃闲饭的人,盼着月例外,其他时候则想尽各种名目向帐房掏钱,这样一来二去的,帐房里的帐不清不楚,家底掏空得也差不多了,还是贺乔殷有能力,定时让大管事领了笔钱,才让这富商之家的招牌仍是亮灿灿的。
像是,贺家每个人都有城苻算计,倒大楣的都是府里的奴仆,动不动就有丫鬟被打板子,死了,伤了,都没人在乎,宅第越大,人口越多,问题就越多,人们搬弄是非,常听到哪里又在闹腾,吵得要把房顶掀开的事,全武行天天可见。
像是,这贺府嫡庶之分就犹如金包银对上地上泥,贺乔殷也得天独厚,魄力与能力皆具,其它的庶少爷们,根本都上不台面。
在聊了好几晚,在贺乔殷以拖字诀还在想法子时,冯雨璇已经另有决定。
“我决定了,过两日,我要去找贺乔殷谈谈。”
“找他?”他的心跳咚地漏了一拍。
“是啊,我看贺府的状况这么多,他压根没空管到我这里来,但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可以谈条件的人,上回,我签了住在这里的一切费用明细,侯府无声无息,但他也没有派人逼我付费或进一步催款,可见也是个仁慈的……”她吧啦吧啦的说着,却没发观某人心不在焉。
贺乔殷的确在沉思,在他眼中,冯雨璇是个才智双全的女子,或许这座老是鸡飞狗跳的贺家大院,能让她好好的整治一番,他沉思好一会儿……
“嘿,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
他回了神,“如果你是贺乔殷,你会怎么处理这座大宅院的问题?”
怎么突然向她提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但她还是答了, “打打杀杀不成,威胁撂话更没用,这宅里最大的问题就是女人,虽然我也是女人,但事实就是如此,让女人安分些,至少能少了一大半问题,再来解决男人的,应该可以吧。”她也是随便说说,反正,她又不可能成为贺乔殷。
“那如何应付女人?”他再问。
“女人对付女人,应该比较容易,所谓的女人心,海底针。”她不怎么在意的回答,“不过,也有快速一点的方法,就是贺乔殷赶快娶个三妻四妾,多生几个孩子,人海战术,以多取算,将那些争权夺利的讨厌鬼全数打趴。”她俏皮的说着。
他张大眼睛,“你是认真的?”
她噗嗤一笑,“当然是假的,是让贺养殷当播种的种马吗?其实,有时候,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啊,你想,贺府那么多少爷成天游手好闲,原因出在哪里?没人强迫他们到店铺去干活,不知赚钱有多辛苦。”
她一脸的不以为然,“贺乔殷只是一味的帮忙做,收烂摊子,虽然能者多劳,但扛起那么多的重责大任,也太辛苦了,他应该从自己的兄弟中抓出一些可以训练当主子的,毕竟贺老爷都能生出他那么出色的儿子,既有血缘关系,不可能其他的全是庸才。”
“你对贺乔殷的评价很高?”
她优雅耸肩,“没办法,我听了他太多的事了,他就像个神一般的存在,左右着贺府的兴衰。”
闻言,他莫名的感到很开心,“你就不怕他来找你吗?”
“他的事情还不够多吗?”她突然靠近他的耳畔很小声的说:“连我都听说了,他的五名通房丫头都在守活寡,天天盼着他,不过,我觉得那些丫头是掩人耳目,从来都只是装饰而已。”
“什么意思?”他可以猜测她是在怀疑他不是真男人!
“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听不懂我的话啊,呋!先前你不还说我说的话都有些奇怪,我不还告诉你,侯府那里,钱很少但书很多,我这个小庶女的,脑袋什么都装啊。”见他还一脸不解,“你——呃——虽然我没有问,其实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她突然用一种很不忍心的眼神看着他。
直觉告诉贺乔殷,他绝对不会喜欢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蹙眉看着她,“我是谁?”
她看着他,低头,再抬头看他,又低头,欲言又止的,才低低的吐出两个字。
轰轰轰——他脑门炸了!若不是他内力太精湛,他绝对听不清楚的,可是——
她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觉得他是男倌?!
她缓缓抬头,瞧他一脸震惊,她咬着下唇,思索着要怎么说,才不会让他的玻璃心碎满地。
“你放心,我一点也没有看不起你,相反的,我觉得你能忍人所不能忍,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吞下尊严,躺在一个渣男身下备受屈辱的曲意承欢——喂,你别走,我真的不在乎的,我话还没说完,朋友是不分贫富贵贱的,真的没关系的——”
没关系?!他差点都要吐血了!这到底楚怎样的误会?他在震惊之后,是气到脸红脖子粗,看也不看她一眼,很快的下了树。
天知道,他更想做的是掐住她的脖子用力的揺晃她,再咬牙恶狠狠的问她到底他是哪里让她产生这样的荒唐联想?
所以,为了不掐死她,他只能憋着一肚子怒火先下树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