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会吧!怎么他也睡着了?」
睡了个饱觉醒来的鲁清墨,一睁开眼发现他没离开,玉佩也还在胸口时,心中顿时有股暖流悄悄流淌。
甩甩头,她立即将异样的感觉抛在脑后,接着,兴味浓厚的盯着睡得很沉的男子。
呵呵——她想到让他自动离开的好方法了!
她在林间四处捡拾收集枯枝落叶,很有条理的在欧阳不弃身边堆放成一圈。
烤鸭、烤鸡、烤猪仔,她还没烤过人呢!一定很有趣,不知他哪个部分会先烤熟,是头还是脚呢?或是像溪里的虾一样蜷跳而起?!
她好期待他等会醒来的样子啊,会错愕吗?会生气吗?还是惊惶失措?
打火石呢?收哪去了?她四下翻找,就是不见打火石,当然也没发现,树下的男人早瞇起眼,好笑的看她。
当手臂上的重量没了时他就醒了,只是很好奇她窃笑着是想干么,也就故意装睡,看她玩什么花招,没想到这妮子竟然这么……可爱。
一看她走近,他又连忙闭上眼,呼吸沉稳,就像是熟睡一般。
「会不会是睡着时滑落了?」鲁清墨自言自语走回欧阳不弃身边,为了不惊动他,只好用眼神梭巡。
不会吧,就差这最后一样了……等等!那不是青虹女侠的青虹剑吗?
她眼睛发光的看着欧阳不弃身旁的佩剑,听说此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不过二十年前就随着青虹女侠失踪了,怎会成了他的佩剑?
算了,这晚点再问,就别暴殄天物了,不晓得拿这剑当打火石行不行?才刚想到,她伸长手要取剑,不料——
「别碰我的剑。」话起剑落,一道飞红溅起。
「啊!」螓眉微微一颦,含怒带嗔的鲁清墨压着被剑锋划过的伤口,不急着止血,反而让血流得更多,满地腥红十分怵目。
「我……我伤了妳?」握着剑柄张开眼的欧阳不弃,神情比她更错愕。
他怎能伤了她?满满的自责盈满心头,虽说这是他的反射动作,但他仍是为那鲜红难受。所幸他醒了,若是还睡着时,他不敢保证会伤她多深。
很满意他自责的表情,她眉眼低垂,似有无限委屈,「很痛,不是说君子剑从不伤人吗?还是说你真不把我当人,当我是妖女,这会要为民除害了?」
他心一紧,「我不……」一见血流不止,他未辩解地先点了她几个大穴,将血止住。
「算了,玉佩你拿走吧,我对人也算心死了。」末了,她的一双大眼不再对上他。
上完药,略做包扎后,欧阳不弃抬起正直的眼,直视那双带着得逞眸光的月瞳,再度屈服她善狭的诡计下。「妳想要我怎么补偿?」
*
怎么补偿呢?
鲁清墨咯咯咯她笑着,发丝编成细辫束于脑后,数十条发辫垂至腰际,每条辫子里掺有五彩细绳,绳子系发,底下有铃当,每一走动,发辫便轻轻甩着,清脆的铃当声也跟着当当响。
依旧是湖绿色衣裳,腰间别着玉带,笑靥灿灿的面容闪着异彩,她像只破蛹而出的翩翩彩蝶,自在地在花丛中采蜜觅食。
哎呀,早知道划这么一口子好办事,她就早点划!
早先他们是这么约定的——
「这玉佩呢,本来我一睡醒就要还你了,偏偏你划我这么一剑,伤了我,你也知道我仇家多,这会要让人趁伤杀了,你怎么赔我?」
「妳的意思是?」
「到我伤口好之前,你得当我的保镳护卫,玉佩就暂时抵押给我,免得你跑了,等我伤好,玉佩自然就还你。」这可比抢了块玉佩还好玩!
她这次下山的任务是救人不是杀人,每每遇到仇家来犯就很伤脑筋,加上一直救人也救无聊了,但只要有他,不就——一切都解决了!
欧阳不弃略思片刻,开口,「好,但我得在师父寿宴前回去,我想那时妳的伤也该好了。」正好,拿不回玉佩,他就干脆待在她身边,以防万一。
一听他答应,鲁清墨乐得笑不拢嘴,因为好戏在后头。
「清墨妹子,妳能不能别老让喜事变丧事,丧事变糗事?」欧阳不弃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从护卫她至今,体谅她臂上有伤,不方便出手,他代为解决苦缠于她的痴心汉,以为少了这些狂热的爱慕者后,她的日子会平静许多。
谁知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她天生是兴风作浪的高手。
妖女之名绝非平空而来,她的确本事不小,路经丧家门口,不过是停下脚步回眸一笑,便使得披麻带孝的阳世子孙神魂颠倒,浑然忘了老太爷的棺木犹在厅堂,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追出来,扬言散尽千金也要迎她过门,徒增他不少困扰。
「不弃哥哥你好为难妹子啊,连笑都不成,人活着有何意思?」鲁清墨完全是看笑话的心态。
不过这家伙还真有能耐,觊觎她的人不少也是武林高手,但他真能不伤人又赶走人,不枉为君子剑。
只是想想他也有些不入流的手段,好比昨天有个登徒子,不过是说两句她常听的淫秽语句吃她豆腐,下场却真不是普通的惨。
欧阳不弃专挑痛点打,她看那登徒子命还在,却痛得一副不想活的样子,那打人的狠劲跟她下毒时也没差多少嘛,却只知道教训她,哼,不公平。
「好,妳要笑我不拦妳,那妳能不能别再『救人』?」她的恶行罄竹难书,他想感化她反成了助纣为虐。
「我救人又怎么了?黄狗咬我,我毒死牠造福乡里、省得牠咬死乞丐。」瞧,人命关天,她好歹做件好事,有违她本性吶。
他捺下性子说道:「可是妳毒死整条街的狗,包括人家养来防贼的家犬。」
而他误信了她的话,以为一粒小小的黑丸子不过是把狗熏离街上的臭丸,致使狗儿一闻其味立即暴毙,无一幸免于难。
「狗死总比人死好,你们这些武林正派侠士,怎么这么没有恻隐之心?」她用不认同的眼神上下打量他,活似他才是枉杀生物之人。
「妳……唉!罢了,说再多妳也听不进去,饿了吧?找间饭馆先用餐。」越跟她相处,他只是越发现他拿她没辙。
「是你饿了,我还不太饿。」
看了一眼,他自然地抬起手为她拭去残存嘴边的糖渍。「妳吃大多零嘴了。」
「哪有,才一点点而已,你有没有这么小气?」一说完,她玩性又起,学起泼妇骂街的扠起腰。「死鬼,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多吃一点,好将辛辛苦苦攒下的银两拿去孝敬东街的风骚寡妇?!」
「嗄?」怔了一下,他不禁失笑,「鲁姑娘就这么爱看我出糗。」
不管怎么践踏人命,本质上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她就是这么矛盾的人。
「是清墨妹子,你要我提醒几遍?!」鲁清墨不满的微噘唇,媚态顿生。
一听街上惊呼声频起,又有贪婪的眼神直往她身上射,这几天,习惯成自然的,欧阳不弃亲昵的揉揉她的发,叫人知道她是谁管的。
「你做什么又弄乱我的发?别以为你现在是我的护卫我就不会毒你!」
「我知道,妳是最厉害的辣手毒仙,但毒仙也要吃饭,我们就到前面的茶楼歇息吧。」在吃食方面她还颇挑剔,自己人会好处理一些。
「又是欧阳家的产业?」她一斜眸,眺视绘有一只鸟的店徽……喔!是凤凰,双凤栖梧桐。
「小本经营的小店罢了。」先祖传下的基业,他没什么好得意。
「罢了?」这么一家店叫小,隔壁的铺子不就跟微尘一般大?况且这一路上,她可是在相同店徽下吃过不少次饭,「一共有几家店铺?」
「在天凤皇朝内有一千二百六十二间。」邻邦商业买卖的据点不算在其中。
「啧!富商巨贾,你可是名副其实衔着金汤匙出世的阔少爷。」不过倒是没有纨袴子弟的自负神态,叫她颇为讶异。
鲁清墨的自然反应,不若其他人知晓他身分时的热络,让欧阳不弃的神色更显温和。
「不,是祖先的余荫庇护,欧阳家子孙不敢懈怠,守成以传万代。」
「既是商人之家,又怎会是无相门弟子?」她总觉得有什么内幕。
光是这片家业就有他享不尽的福,一声吆喝仆佣成群,出趟家门前呼后拥,他的日子可以过得风风光光,威风凛凛。
「习武强身。」
「仅是如此?」她眉头挑高,不甚相信。
「我说的是实情。」至少有一部分是。
当年爹亲亦在无相门求艺,却因求好心切而走火入魔,继而反遭魔蚀,武功全废,不得不让出门主一位给当时的大师兄。
多年后,接手掌门的师叔见他是练武奇才,本身又无所出,因此半逼半相求要他入无相门习艺,拜他为师,美其名是强身健体,增强保护自身的能力,实则存有私心想找继位者,对此他早有所察,所以志不在此的他,一学艺有成便佯称老父微恙在身,为人子女者需返家尽孝,这才得以脱身。
若非师父寿宴在即,又广邀武林人士共赴盛会,他真的无心重返师门,沦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但这些私事,有些跟父亲有关,有些跟师父有关,他实在不想多言。
「好,我信你。那么,这把青虹剑又从何而来?」无相门沈剑池那老头还没本事拥有它,她挺好奇的,青虹女侠不是失踪了吗?
「……」他手臂忽绷,握紧手里剑。
「哼!据我所知,青虹剑法并非无相门武学,你背师偷学的吧!」如果是真的,这种有背师门的行为,可枉为他称君子剑了,而她也可握实他一个把柄。
欧阳不弃沉目低语。「妳看错了,青虹剑跟青虹剑法,众人皆知失传,我这把是普通的剑。」
「咯咯……不弃哥哥,你好有趣,不是就不是,脸色何必如此难看?」
他当下恢复笑容,「那我们进茶楼吧,我让掌柜多准备些当地小点,让妳尝尝鲜。」
「好是好……」她留了话尾,搧了搧黑亮长睫,媚中带娇地一凝眸。「小妹这次出门忘了带防身武器,既然不弃哥哥说这只是把普通剑,但小妹瞧了就是中意,既然不是青虹剑,小妹想借剑一用不过分吧。」
一说完,她身形极快地想抢,柳腰一沉影如虹,莲足轻点幻无形,素手轻抬,腕出绵柔,一拨一挑一回身,曼妙舞姿恍若舞蝶绕着春风。
早有防范的欧阳不弃则以掌挡指弹,侧身抬腿,以一记轻压破解她的移形迷踪步,手一揽,将那柔若无骨的腰身扶正,顺利保住手中剑。
但是未能如愿的玉人儿可就不满意了,绝丽容颜蒙上一层薄霜,气鼓鼓的粉颊染上绯红,暗恼他竟能看穿她使的小伎俩。
「不弃哥哥这么小气吗?」明明就是青虹剑,他为什么不说实话?为什么要骗她?鲁清墨对他有所隐瞒的行为感到不舒服。
「这把剑虽普通,跟着我也好些年了,毕竟用惯了有感情,妳要是真缺把剑,我让人打造一把给妳。」欧阳不弃暗叹了一口气。她明明是使毒高手,何时需要剑了?
「好了,我们进茶楼吧。」
「不要了。」她就不信抢东西她会次次输,哼,力抢不行她就智取!「这茶楼看起来小里小气的,鸟不语,花不香,连个跑堂都丑得难以入目,谁要进了这间店便伤胃伤脾,不弃哥哥,我们换个有醇酒佳酿的地方,才不枉费美好春光。」
「妳想到哪里?」他有种不安的预感。
她挑眸一笑,横送秋波。「杏、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