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后,台北巨鼎保全总公司──
“老公在忙吗?”夏艳忙里偷闲用三G手机打电话给老公,从小萤幕里看看他。
“还好,你呢?”蓝拓也从手机里看着他亲爱的老婆。
“我刚忙完,待会儿就要先回去了,我先去幼稚园接丹丹,再回爷爷那里接强强。”
“你要是累了,我去接他们就行了。”
“不会啊,强强每次看到我和丹丹回去接他都很高兴呢!”
“好吧,那你就去接他们,我负责买晚餐。”
“买两个大披萨好了,爸妈出国,妙玲会过来一起吃饭,她和丹丹都喜欢吃披萨,要有旋风的那种哦!”夏艳指定口味,特别记得小姑和儿子的喜好。
“知道了,附餐要烤鸡翅对吗?”
“对的,你记性真好,我们最爱你了,爹地。”夏艳隔空亲亲他,一边夸他,一边又嬉闹地和小孩一样唤他爹地。
蓝拓笑开怀,也隔空亲亲她,直到挂上电话,笑容一直都还停留在唇边。
突然,他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大哥不好了……嫂子……来了。”邢亨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蓝拓敛容,抬眼瞥了邢亨一眼,他才和夏艳通过电话,她怎可能一下子就来他的公司?“你别胡说了,我没空和你开玩笑。”
“是真的,我说的嫂子不是那个嫂子……是前嫂子。”邢亨煞有其事地跑到他桌前来说。
“钱少?”蓝拓当邢亨没事打屁,迳自拿了新进人员的履历表审查。
邢亨觉得事态严重,怎么大哥一点都不为所动?“我没记错的话她叫……杨芊芊。”
杨芊芊!蓝拓缓缓地抬脸,两眼刚冷的直视邢亨。“你最好不是胡说。”
“我没有胡说,她现在人在楼下会客室。”邢亨可以证明自己没有胡说,也不是闹着玩。
“她来做什么?”蓝拓放下手上的履历表,情绪低落了。
“她要你保护她,她说最近收到恐吓信……我跟她说那应该要去报警,先看警方怎么处理,贸然地找上我们,我们也无权去帮她调查是谁在恐吓她。”
蓝拓沉静地听着,邢亨说的作业流程并没有错。“她怎么说?”
“她说她只信任你。”
怎会突然信任起他来了?她比较信赖的应该是她的男朋友。蓝拓神色冷凝。
“我说大哥,这不能不重视,有个知名作家说前妻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邢亨信誓旦旦地说。
“多可怕?”蓝拓漠然地问道。
“她们通常会不客气地指责前夫,有嘴巴的用尖酸刻薄的话来骂,会拿笔的,就写文章登报攻击,可怕的咧!”邢亨说得绘声绘影。
“看来你挺了解的。”蓝拓倚进椅背,思索他的话。
“你看现在要怎么办?”邢亨问。
“不必受理,照你说的,请她去报警,真需要保全请她另请高明。”蓝拓并不想跟她再有瓜葛。
“拓……你怎么这么说?你真的不管我了吗?”杨芊芊幽幽地出现在门口,她脸上有道瘀痕,像是受过重击,神态有几分憔悴。
蓝拓和邢亨一同望向她,低声问:“你说了这么多,怎么没提到她受伤?”
邢亨耸耸肩,压着声音说:“可能是我和艳嫂子是同一国的,不想你太同情她吧!”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蓝拓一笑置之,起身往门口走了出去,经过杨芊芊身边时并没有伫足,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拓……你不管我了吗?”杨芊芊嘶哑地问,她是有备而来要夺回他,怎么他连理都不理她?
“邢亨,请客户到会客室坐,要是处理不了的案子,可以不必接,还有,办公重地闲杂人等非请勿进,以后要是有人擅闯,唯你是问。”蓝拓面无表情,头也没回地下楼去了。
邢亨看大哥就这么走了,可想而知大哥不想和前妻正面交锋,他严谨地把门带上,拧着眉说:“杨小姐,请你走吧,我们公司不接你的案子。”
杨芊芊吃了闭门羹,思绪也陷入焦灼,蓝拓比她想像中还硬……她想看孩子,想跟他复合,提都还没提,他就已经摆出决绝的态势。
她假装接到恐吓信,脸上也用彩妆画了瘀青的痕迹,想取信于他,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想出这个办法接近他,看来根本没用。“我……在这里等他。”她不想没收获就走。
“没用的,你快走。”邢亨严正地下最后通牒。
杨芊芊背过身去,不看他可怕的脸色。
“那你就别怪我,我可不像大哥那么斯文。”邢亨放话,扣住她的手,拉着她走下楼去。
杨芊芊几乎是被甩出保全公司的大门,惊诧之际,门已无情地关上,她没敢再进去,以免自讨苦吃。
蓝拓不要她没关系,可是她思念那个孩子,自从在泰国看到他以后,她就忘不了他天真无邪的笑脸,她好想问问蓝拓他是不是就是他们的孩子,她多想亲近那小孩抱抱他,听他叫她一声妈……
只有硬着头皮去蓝家一趟了,蓝家的父母也许不谅解她,但他们不像蓝拓的心这么硬,她或许还有机会。
她回到自己停在路边的车上,把脸上滑稽的瘀痕擦掉,将车开往蓝家。
约一个小时后她到了蓝家,在门口按了电铃,没人来应门。
她徘徊之时,有辆车迎面驶来。
“小姐,你找谁?”夏艳接回了小孩,见家门口有个女子,摇下车窗来问。
杨芊芊听见车里放着儿歌音乐,倾身瞧见车上驾车的女子正是和蓝拓同桌吃饭的那个,车后座的两个小孩她也见过,他们欢喜地唱歌,而她渴望见到的那张小脸,正好奇地看着她……
“我……找蓝妙玲。”杨芊芊迫切想接近那孩子,临时想到借口,说了蓝拓妹妹的名字。
“妙玲待会儿就回来了,你要不要进屋里来等她?”夏艳看看时间妙玲也差不多要到家了,心想既然是小姑的朋友就请她进去坐坐。
杨芊芊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没考虑其他因素,就说:“好啊!请问你是……”
“我是妙玲的嫂子,我载的这一车都是我的儿子。”夏艳开朗地笑说。
“你是蓝拓的……老婆?”杨芊芊看着她娇笑的脸,妒意油然而生。
“你认识我老公啊!”夏艳觉得怪怪的,妙玲这朋友说话怎么这么直接,好歹也得喊蓝拓一声蓝大哥。
“不……我并不熟……”杨芊芊心底愤然,猛一摇头否认。
“哦!”夏艳低应一声,正想研究她的表情,后座飘来“嗯嗯”的味道。
“妈咪,强强屙臭臭了。”丹丹掐着鼻子叫道。
“哇!不好了。”夏艳也叫了一声,心想来者是客,匆匆地对她说:“不好意思,我得赶紧进去了,你进来以后,先在我们家的客厅等一下吧!”说完她立刻把车开进院子,下车来开后座门,先提下丹丹的书包,让丹丹下车,再把强强夹在腋下,关好车门,匆忙地拿钥匙开了她和蓝拓住的楼房大门。
“你坐一下,我去帮他洗一洗屁屁,马上下来。”夏艳进门放下书包,请杨芊芊到客厅,回头对丹丹说:“丹丹,帮妈咪倒水招待这位阿姨好不好?”
“好。”丹丹乖巧地说。
夏艳往楼上冲去,而杨芊芊怔怔地看着丹丹走进厨房的小小身影,有点怀疑他是否真是她当初生下的那个孩子?
虽然他看起来年纪应该符合,但是从他和那位蓝太太的表情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真正的母子,言谈之间轻松又自在,她也把他教养得很好……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将别人的孩子视同己出?
再看看这屋子……是当初她住过的地方,室内的摆设已大不相同,大量浪漫的蕾丝饰品让整个屋子充满温馨感,这当然不会是蓝拓布置的,这不是他的品味,而是出自那位蓝太太之手吧!
原本她和蓝拓的结婚照就在沙发后的那道墙正中央,如今,那里挂的一样是结婚照,只不过新娘换了人……正是刚才那位蓝太太。
从照片上的日期看来,他们新婚两年,根本不可能有丹丹那么大的孩子,她已可以断定丹丹就是她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个发现并没有让她释然,反而是自责和莫名的压力袭来。
因为……她已完全不属于这个家,这里的一切都和她再也没有关联,陌生得教她无地自容,她像个局外人,急于介入的私心,看来是多么愚蠢又可笑!
她的前夫已有了新生活,即使丹丹是她的小孩,她也无权自私地破坏这里的一切。
孩子需要的不是认同她,而是保有一个安定的家……
还是快点走吧!别等到蓝家的人回来揭穿她,或是蓝拓回来撞见她,那就真的太糗了,从他冰冷的模样看来,他是不可能原谅她的,更不可能跟她复合……
但,走之前,她想问问那孩子几句话。
“阿姨,请喝水。”丹丹端来茶水给杨芊芊。
杨芊芊眼中满是泪水,她蹲下身,接来水杯,直盯着丹丹童稚的小脸看。“你几岁了?”
“五岁。”
“你快乐吗?”
“很快乐啊!”
“爸……妈……疼你吗?”杨芊芊哽咽了。
“爹地和妈咪都很疼我,爷爷奶奶也疼啊!还有曾爷爷,我们是好哥儿们……”丹丹不知这阿姨怎么了,问他奇怪的问题,而且好像要哭了,他有点退却地想跑上楼去找妈咪。
“谁是曾爷爷?”杨芊芊不记得蓝家有这号人物。
“妈咪的爷爷,我喊他曾爷爷。”
“你怎么会认为……她是你的妈咪?”她真想知道。
“这还用问吗?我是她生的啊!”丹丹想都不用想地说。
“她告诉你的吗?”她想放手又有点不甘心,心想一定是大人给他的观念,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个亲生的妈。
“阿姨,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就知道的,幼稚园有教一首歌啊……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丹丹对她唱起儿歌,希望她明白。
杨芊芊微颤地站起身,放下水杯,捂着耳朵夺门而出,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当初是她自己放弃了这孩子,她生了他就走掉,从来没回来看过他,怎还有脸问他?!
亲生又如何?她没有教养过他一天啊!就连孩子都有自己判断的标准,认定谁才是亲妈咪,而那个人并不是她……她伤心也是枉然。
杨芊芊急匆匆地上了车,驶离蓝家,再也不打扰他们了,就算孤单到老也得自己承担,但是她必须向屋里那位蓝太太道谢,真心诚意地谢谢她能如此善待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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