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云急急的从风霄山庄赶回来,人都还没来得及从于乐柏这个败家子狠狠的花了他一大笔银子买走马的事回过神来,一听到秋叶阁的事,连忙赶了过来,一来就看到颜家两兄妹快把人打死了,他的一帮手下却在旁边看戏,他快要晕了,赶忙叫人把人拉开。“行行好!别再打了。你们还不快把人拉开。”
看到一个悦客来的护院上来要拉颜亦岚,于乐柏立刻上前将她给拉到自己身后,见李儒新还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呻吟,便趁别人没瞧见时,不忘偷偷补上一脚。
“混小子!”叶初云看到他踹人的动作,立刻死瞪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那赤着上身、脸上还挂着两条鼻血的李儒新时,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路见不平,”于乐柏还是不忘先将颜亦岚的衣服给拉好,可不能便宜了其它人,“拔刀相助罢了。”
“拔刀相助?!”扫了一眼内外都乱成一团的秋叶阁,叶初云喃喃自语,“就算你想拔刀相助,也没必要砸我的场子啊,你看看,那些菊花,可是花了我多少精神、多少银子养着啊,现在全毁了……”
颜希肃也算是悦客来的常客,知道叶初云心疼那些被打坏的东西,于是从衣襟里拿出一锭金元宝丢了过去。
原本失神的叶初云一看到黄澄澄的金子,一下子就回过神来,连忙接过来。
“叶当家,若有任何损失都算我的,别为难这位小兄弟,”打了李儒新一顿,颜希肃算是稍稍解气了,拉着自己的妹妹,对于乐柏浅浅一笑,“谢谢你!这位小兄弟。”
于乐柏不居功,这件事他根本没帮上任何忙,反而还害颜亦岚让人误会与他有染,他担心若不追究今日的事,颜亦岚会被流言蜚语所伤。
“还请晚些时候替我将李儒新送回去。”颜希肃也给了于乐柏一个金元宝,“若因为此事让你在悦客来丢了差事,就上安侯府来找我。”
“是。”于乐柏知道颜希肃真把他当成店小二,他也没多做解释的收下元宝。
颜亦岚难掩担心的看着他脸上的血迹,“叶三,你要记得去看大夫。”
于乐柏听话的点点头。
叶三?!颜希肃的眼底闪过疑惑。太子心里叨叨念念的能人是悦客来的小二?!他心中狐疑,但现在实在不是追问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只能拉着颜亦岚往外走。
于乐柏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颜家兄妹俩走远。他心疼她受了委屈,却也不想再试图说服她改变念头,李儒新或许是个状元,肚子有几滴墨水,但绝对不是个好人,那家伙配不上她。
“还不来人把李大人扶进屋里,去请大夫。”叶初云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李儒新,虽然也觉得他活该,但脸上可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
于乐柏的反应则是冷哼一声,交代说:“找大夫看过之后,就叫人把他给丢回李府去。”他说完就不留情的掉头走人,根本不在乎李儒新的死活。
“这小子……”叶初云低咒了一声,他一个悦客来的大当家在外头呼风唤雨,怎么遇到这个外甥偏偏就是没半点法子?
“对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于乐柏停下脚步,把手中的金元宝丢向自己的舅舅,这是舅父的最爱,他不看在眼里。“给你。”
又赚到了一个金元宝,叶初云心中的怨叹立刻一扫而空,连忙叫人把李儒新给扶进屋子里,然后再去请大夫。
明月才上枝头,悦客来的春畅园就传来叶初云凄厉的尖叫声。
过没多久,才沐浴完、一身舒畅在自己的静尘居里正准备用晚膳的于乐柏,就看到房门被人用力的一脚踢开,那门扉还因为来人用力过猛的碰撞而反弹回来,坐在屋子里的他,反应只是轻挑了下眉毛,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坐着。
“你打破了我的紫砂壶?!”他刚刚正在整理自己珍藏的那些茶壶,却发现少了两只,叫来刘掌柜一问,几乎崩溃,“臭小子!你打破了我的紫砂壶,还不是一只,是两只,蛇首跟猴首,两只啊!”
“不小心的。”于乐柏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对他而言的确是不小心的,当时他一时没忍住心中的怒气,才会打破,“下次会注意。”
“下次?!”叶初云用力的一拍桌子,“你打破了我两只紫砂壶,你竟能吃得下饭,你还是不是人啊?”
“不吃饭,难不成要跟我娘一样吃那些香烛吗?”
提到他娘,叶初云一下子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哀嚎着,“你为什么要打破我的紫砂壶,那壶把上刻有十二生肖,是我花了多少心思和银两才集到手的,况且那个制壶的师傅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制了。”
“既然舅舅觉得名贵,以后就别随便拿出来使用,东西既然要用,就不要担心用坏了。”
“这是什么鬼扯论调,这是专门给四间上房的客人使用的,买来至今用的人只要一眼便知东西名贵,向来小心,就只有你,才经你的手就一下破了两只!”
“我方才不是给你一个金元宝了吗?”
“一个金元宝就想赔我两只壶?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叶初云用力的一击桌面,“就算连颜希肃给的金元宝也算上,加起来还不够你在风霄山庄买的那匹马。”说到这个,实在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你这个死小子、败家子,要买马也不会挑只便宜的就好,你可知那马是越王要的。”
“以风霄山庄庄主妹妹一副想把你吞了似的眼神,别说一匹马了,就算舅舅要半座庄子,我看庄主的妹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连夜给你弄来。”
“你这意思是要你如天一般的舅舅去出卖美色?!”
“话不是这么说的,只是舅舅貌若天仙,总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少灌我迷汤。”叶初云才不吃这一套。
“舅舅别恼,当时我是一时情急,随便挑了匹马,我当真不知道那匹马这么名贵。”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随便挑?你根本就是存心的!”叶初云怒火中烧,“今天你何止扒了我一层皮,根本就是狠狠的刮了我一层肉,都已经见骨了。”
“所以呢?”他叫尤金给叶初云上副碗筷,民以食为天,纵使再气也得吃东西,“你想怎么样?”
他想怎么样?一句话又把叶初云给问倒了,这个冤家,他能怎么样?他姊姊的命根子,他能赶他走吗?当然不行,就算自己只剩一口气也得照顾他。
他用力的坐下来,接过饭碗,用力的扒了几口,想想又不甘心,将碗筷一放,“于乐柏,”他连名带姓的叫着外甥,“难道你都没半点羞耻之心?先是不经我同意买了宝马,后又打破我的紫砂壶,然后在悦客来的上房与颜家兄妹连手伤了李儒新,他可是现在正得宠的大理寺右寺丞,走到哪里没人敢得罪,到时若他真要追究,颜家兄妹还有个侯爷老子撑腰,你有什么?”
“我有你这个有钱舅舅啊。”
“你……”叶初云气得肠子都快要打结了,“小子,有些事情可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李儒新这次伤得不轻啊。”
“会死吗?”
“什么?”
“会死吗?”于乐柏一点都不在意的又问了一次。
“当然不会。”叶初云的声音扬了起来。
他的嘴角一撇,“还真是可惜。”
“你在胡说什么!”叶初云的眼睛瞪着他,恨不得瞪出洞来。
“舅舅,我很清楚你的能耐,毕竟这个世道想要赚进大把银子,能从朝廷拿到盐引,在宫里没认得几个人是没有法子做到的。”于乐柏拿起筷子,塞进叶初云的手里,要他吃饭,“李儒新一个小小的官,就算死了,你也有法子保我周全。”
“看来我真是把你给宠上了天,让你不知天高地厚。”叶初云气得真的快冒烟了,“我就算能保你没事,但你可有想过,李儒新他若真死在我悦客来,我这悦客来的生意还要不要做。”
重点不是人命,是他没有最爱的银子可以赚。于乐柏失笑,“若真有影响,就当休息几日,舅舅这几年也辛苦了。”
“大哥,现在讲的是银子啊!”这死小子,成天只会当败家子,一点都不体谅他赚钱辛苦,“悦客来的生意若没了,咱们都得去喝西北风。”
以叶初云生财有道的手腕,就算各地的悦客来分店都关了,于乐柏也能肯定他们舅甥俩绝不会去喝西北风。
低头看着他再让大厨准备来当晚膳的菊花火锅,可惜颜亦岚没有口福享用,想起她,便想起今天搂着她时,她的身子软软的,搂着实在舒服。
叶初云看着于乐柏吃得一脸满足,心里的火气直冒,“你到底跟李儒新有何恩怨,非要动手不可?”
“打他的人不是我。”
“你别以为我没瞧见你补的那一脚。”叶初云可看得清清楚楚的,不禁气愤的嚷道:“若没你默许,店里的伙计和护院也不会任颜家兄妹在秋叶阁打人还不制止,而且你还打着赤膊,衣服披在颜家小姐的身上。”
于乐柏很简短的解释,“我已经说了,有人在秋叶阁打算非礼颜小姐,被我发现制止,人跑了,我就将自己的衣服给颜小姐披着,谁知道越王一群人就来了,终归一句话,颜小姐被人设了局,而我恰巧在现场罢了。”
叶初云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我悦客来是什么地方,会让人进来放肆?当我请的这些护院、打手都是假的。”
“这句话该我问你。”于乐柏一边吃着,一边面不改色的冷淡一问:“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人进来却不惊动悦客来的护院和打手,凭李儒新?哼,那家伙根本就不够格。”
叶初云脸色沉了下来。被这个败家子气疯了,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李儒新自然没有这个能耐,所以这件事……是越王默许的吗?只有他动用那些训练有素的暗卫相护才能成。
他在心中咒骂了一声,才道:“什么不好惹,偏偏惹上了越王,那匹宝马再加上今日的事……你真要惹祸上身了。”
“舅父,是非终有公道,亦岚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置身事外的。”
“亦岚?!叫得真是亲热,”叶初云用力的一击桌面,“你从千佛寺回来就变得古怪,我就是不想让你扯进他们官家的事,今日才把你带出悦客来,偏偏你自己跑了回来,还扮成店小二……说到这件事我就来气,你堂堂一个悦客来的少主,居然去扮店小二?!”他的眼中冒着怒火,“就只为了颜亦岚这个别人家未过门的媳妇?当年状元的位置被李儒新那家伙抢了,你现在还要捡他不要的女人?”
于乐柏的眼神一冷,因叶初云的话污辱了颜亦岚,“亦岚在这件事里是无辜的。”
“她无辜?那我的那些壶呢?”他只要想到自己的外甥竟为了那个长得像球似的女人,打破了他的紫砂壶,他就忍不住大吼,“别再说什么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在千佛寺根本不是她救你,而是因为她误会你要自尽,所以才扯出那么乌龙的事,看那身材就知道她是个只知道吃却没有脑子的千金小姐!”
原本慢条斯理用膳的于乐柏冷冷的扫了尤金一眼。
尤金缩着脖子,一脸的畏缩,他是在被大当家气急败坏的从风霄山庄拖回悦客来的路上,为了保住小命才不得已说的。
“小子,你给我听清楚,你如天一般的舅父我,倒了八辈子霉照顾你,活到这把年纪还没成亲,替你守着这个悦客来,苦命到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不许你跟安侯府扯上关系,若你想要颜亦岚那个被人舍弃的女人进门,我一定、绝对会把你扫出悦客来。听清楚了没有?”
喝了口清淡爽口的汤,于乐柏不是很认真,但还算给面子的点头,“听清楚了,舅舅。”
至少表面上面子保住了,叶初云骄傲的头一扬,东西也不吃了,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旁的尤金双腿都在发抖,“少爷,这下怎么办才好?小的可是第一次见到大当家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只是心疼他那两只被打破的紫砂壶罢了。”于乐柏重新动筷,依然优雅的用膳。
“少爷,你不担心吗?”
“就算我再砸他十只八只紫砂壶,我舅父也狠不下心把我扫出门。”老实说,有时他也很同情这个“如天一般的舅父”,因为自己从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若说担心,我倒比较担心你这张嘴,改天会不会把我卖了。”
“是少爷自己要小的拖着大当家,挡着他不要让他太快回悦客来的,所以小的才……”
“好了,我知道了。”反正有些事瞒也瞒不久,尤其尤金本来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你明日上街去替我打听些消息,看今日悦客来的事,是否传出去了?”
打听这种事尤金最擅长,他立刻用力的点点头,绝对使命必达。
这些日子京城里三姑六婆能闲磕牙的话题真的不少,尤其是安侯府的颜小姐在悦客来会情郎的事,是说了又说,没有一个停歇——
有一说是颜小姐与门不当户不对的俊俏店小二相恋,两人私会时,被状元未婚夫撞见,为了护着自己的情郎,颜小姐还打了状元郎一顿,状元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但没几天又冒出另一个说法,说根本就是颜小姐自己不知羞耻的恋上貌似潘安的店小二,硬是不顾身分与之私会,却因自己胖又丑而被店小二拒绝,还不知羞的硬要赖上人家……
不管是哪一种说法,都指出悦客来里头绝对有个貌似潘安、足以令人神魂颠倒的美男店小二,至于颜亦岚这个侯府千金,反正就是个不知礼法、又泼辣又无耻的荡妇就对了。
这阵子为了看这名令侯府千金失了分寸的美男店小二,原本就坐无虚席的悦客来更是长长人龙排到了三条街之外。
天才微亮,于乐柏听到尤金说外头的传言一点都没有消停,反而还有加油添醋的情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尤金才替他换好衣服,他就问,“舅父人呢?”
“大当家这个时辰该是刚听完王掌柜今日的采买报告,准备用膳了。”
于乐柏没有多语,大步的走出去。
此时叶初云正在自己的春畅园里用膳,每天只有这个清晨时刻,他才能偷得几分悠闲。
“舅舅。”
叶初云抬头看了外甥一眼,“今日这么早,用膳了吗?”
见他摇头,叶初云要他坐下,让下人再拿副碗筷来。
“舅舅可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少跟我掉书袋,”瞄了他一眼,叶初云说:“有话就说。”
“舅舅可有听到传言?”
“你指的是哪一件?”叶初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有关颜小姐与悦客来店小二。”
叶初云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最近店里生意不错,大伙儿都是要来看俊俏的店小二,倒是因祸得福。”
叶初云只要有银子赚,其它事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加油添醋多瞎说几句话也无妨。他原本担心于乐柏受到牵连的事没发生,悦客来反而因传言而因祸得福,不少人都想上悦客来一探究竟,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美男子,可以让侯府千金不顾颜面的失了心。
叶初云刻意交代下去,只要客人来问什么都别多做解释,只要说俊俏迷人的店小二当天被吓住了,所以暂时在家休养,没来上工。话不说得明白,却暗示了过错全不在悦客来,而是在那个颜小姐身上就行了。
“你搞的?”
叶初云耸耸肩,“你确实长得俊俏,我也没说错。”
于乐柏摇了下头,“你可知这会将亦岚逼上绝路。”
“你为了她打破了我两只紫砂壶,”他也不留情的回嘴回去,“可有想过逼我上绝路。”
绕到银子上头,是怎么也不会有结论的,于乐柏说道:“舅舅,凡事适可而止,此事我可以不追究。”
真是天地都反了,死小子竟然跟如天一样的舅父说不追究?一大清早就来惹他生气。
叶初云都还没开骂,于乐柏就先叹了口气,“舅舅,我求你替我做件事。”
这小子竟然会求他?!真是天要下红雨了!叶初云的火气一消,轻挑了下眉,“什么事?”
“替我提亲。”
他差点被呛到,“提亲?!提什么亲?”
“我要娶亦岚。”于乐柏好整以暇的说。
他瞪大眼,火气直冲脑门,“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不许你娶那个别人不要的女人进门。”
“你是说过,但我没答应你。”他只说听清楚了。
叶初云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这小子真的不气死他不善罢罢休,“她的名声已经毁了。”
“她的名声是被我给毁的,更别提舅舅还在此事中提油救火,今日我若不给她一个公道,谁给她公道。”
“去你的!”叶初云用力的将碗给放下,死小子竟然还把他给算上了一笔。
“舅舅,亦岚是个好姑娘。”
“我管她好不好,我是你如天一般的舅舅,所以我说的话,就算你不想听也得听。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我为了照顾你,到了今日都还没成亲,你竟然就思春了行吗?!总之你的亲事给我等等。”
“舅舅,凭你的相貌和富可敌国的家底,只要你开口,这京城内外想要嫁给你的闺女有多少,单看风霄山庄的大小姐一心为你便知,是你无心罢了。今日我的亲事是攸关性命,不论如何我就是要娶。”
“又想糊弄我,什么攸关性命,你这个没出息的,难不成我不同意你成亲,你就会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