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曼国际精品饭店集团”以环保度假村为概念。在绿岛建立的新饭店尚未对外开放,赶在试营运的前两天,身为集团亚洲区公关总监的钟心瑜,一大早便由韩国飞回台湾,对饭店内外设备做最后确认,一面以无线电通知员工紧急过来修正缺失,一面勤写笔记,好应付明晚记者会上的各种提问。
她都快忙死了,身后却跟着一只顶着总裁老妈的干女儿头衔、可以随心所欲在饭店四处遛达的小麻雀,一路上吱吱喳喳,让她耳根不得清静,无法专心工作。
“你喜欢朱立业,分析完毕。”钟心瑜利落踩着高跟鞋旋身,抬起纤手准确指往大门方向。“不要妨碍我工作,给我回家吃饭、睡──”
她、她说不下去……
瞧瞧那个平时大刺刺,行事作风像个男人豪气干云,遇上女人示爱、男友劈腿,都能大方处理的罗蜜鸥,现在是什么德行?
自己不过说她喜欢朱立业,小麻雀竟然立刻哑了,抿着一张看来快哭出来的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呆望自己,象是无高控诉受到多大的伤害,自己还真的莫名其妙一阵内疚。
“好、好,工作滚蛋!”钟心瑜高举双手投降。“我下班,陪你吃饭,随便你要说什么、说多久都ok,我会仔细听、详细分析后再解答,你千万不要给我真的哭出来。”
“嗯。”
罗蜜鸥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条件交换。
不想让一顿饭吃得心惊胆颤,钟心瑜在餐桌上只听她讲述朱立业突然展开猛烈追求的事,不发表意见,直到用完餐,两人一起回到她这几天暂住的饭店房间,才将自己慎重思考过的答案告诉好友。
“你喜欢朱立业,分析完毕。”
是,她知道答案和数小时前的完全一样,可是事实如此。再隔三天她也是-样的答案。
“……朋友一样的喜欢?”
之前已经被吓过一次,这回罗蜜鸥比较镇定,还有余力做垂死挣扎。
“情人一样的喜欢──你瞪我也没用。我只是实话实说。”她钟心瑜吃软不吃硬,从来不向恶势力低头。
“不可能!”罗蜜鸥咬死不认。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光嘴硬有什么用?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钟心瑜望着好友叹气。“当年我和以轮离婚,我不肯承认自己还爱他,你不也是这么骂过我?”
几句话堵得罗蜜鸥哑口无言。
“我早说过你们两个是天生一对,任谁看你们两个相处,都象是跳过热恋期、直接进入稳定期的情侣,只是你们谁也不愿意承认,说到喜欢对方都说不可能,现在好了,你身边出现护花使者,朱立业才晓得紧张,搞成三角关系,自找麻烦。”
“怎么听起来你像在幸灾乐祸?”罗蜜鸥悻悻地问。
“不错嘛,还听得出来,没我想象中的笨。”这当然是玩笑。“现在的问题是,你要小心解决和柯育仁之间的分手问题,一个处理不好,朋友没,“还多了仇家。”
“你-定要用‘仇家’这么恐怖的形容吗?”
她光听就打冷颤。“我是说真的,柯育仁不是简单人物。”钟心瑜叹口气。“唉,都怪我前阵子下工作忙,以轮又死缠不放,两边处理得我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跟你连络,要不然我绝对会阻止你跟柯育仁交往。”
“为什么你对育仁那么反感?交往这段时间,他对我一直很不错,他的家人也亲切。”
罗蜜鸥真的不懂,打从今天见面一说到自己和柯育仁交往的事,好友就一直摇头,说她真是应了那句俗谚:“拣呀拣,拣到卖龙眼的”。
可是论人品、论学历、论长相、论家世,就像她爸妈说的,柯育仁真的没什么好挑的,她也这么觉得,只是……
唉,她很努力要爱柯育仁,但是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差了那么一点点让她投入这段感情的冲动和感觉,所以两人约会好几次,也互相跟对方家长吃过饭了,她却连要不要定下来都没个准,被朱立业一搅和,她更是无心继续了。
“我之前在应酬场合见过他几回,身边带的女伴都是肉弹型,和你根本是完全相反,说他突然胃口大转换,对你一见钟情!我个人很怀疑。况且他是柯家独子,徒小养尊处优,不应该是会对女人百依百顺的个性,你说他妈妈对你很温柔、很慈祥,我更难以置信,去年她在我们法国分店住了四天,没一天让客房人员好过,龟毛到极致,我可是亲眼见识,她对你好,十之八九──”
钟心瑜蓦地住嘴。
一切还只是她的猜测,还是应该等确认后再说,毕竟朋友中就数罗蜜鸥最心软、最善良!如果可能,她希望柯育仁真的是被好友所吸引,而不是存心伤害。
“十之八九怎样?”
“没什么,反正我觉得柯育仁不适合你。我会叫以轮帮忙查一些事,没得到我同意之前,你绝对不可以再和他进一步。”她微顿。“不过,依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心里爱着朱立业,却和柯育仁继续交往吧?”
“款,我不知道啦!”罗蜜鸥烦躁地在床上打滚,“死朱立业、臭朱立业,都是他害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烦都烦死了!”
好吧……罗蜜鸥爱朱立业,其实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虽然在她的严重警告下,朱立业没有直接找柯育仁谈判,也没有让两家父母发现他在追求她的事,可是这十多天下来,他先是每天手机情话不断,她要是敢不接,就等着晚上看他直接杀到她家和她爸妈泡茶聊天,存心害她坐立难安。
再加上他是自由业!清闲得很,随时想到就杀来服务处拖她出去“约会”,没事用眼神电到她头晕目眩,还三不五时这里亲一下、那里摸一下,骂他不听、凶他不怕,害她时时处于脑充血的状态,每天一见到他,心脏就自动加足马力跳很快,要说不动心、纯当他哥儿们,真的是骗人的。
可是她真的不想和他从朋友变情人,哪天他不爱了、要分手了,谁能保证两人还能回到最初,继续当朋友到老?
可是朱立业如果再这么继续勇猛向前,她不想个办法真的快招架不住了。
“所以你真的爱他,不爱又怎么会为他烦恼?说你迟钝,友情和爱情傻傻分不清楚,你还不信。”
罗蜜鸥没好气地白她-眼。“你以为自己是孕妇就有落井下石的特权吗?”
“不是吗?不然你敢扁我?”钟心瑜笑嘻嘻,故意挺出自己几乎看不出已经怀孕三个多月的小腹。“事关胎教,身为妈妈的我只能实话实说。”
“怀孕的人最大。”罗蜜鸥一脸苦哈哈,“你继续,要丢石头还是石山都可以,不用客气。”
“好啦,不数落你了。不过你对朱立业心动的事千真万确,不管柯育仁是好、坏人。你心里爱着别人就不应该跟他继续交往,没感觉就不要硬撑,明天就把人约出来谈分手,然后“罗蜜鸥与朱立业”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就是我给你的最佳议。”
罗蜜鸥顶着一头刚刚滚床滚出来的乱发坐起身,咬着下唇,思索又思索,良久,吐出长长一口气。
好友说得对,当初因为大家都说柯育仁是不错的对象,她也认为他人很好!便尝试和他交往,可是几个月下来,她对他的感觉依旧停留在朋友阶段,不进不退。
一样是想和她从朋友变情人,柯育仁告白时,她只觉得荒唐好笑,朱立业告白的瞬间,却带给她难以想象的心动,胜负已分。既然如此,再拖下去也只是浪费对方的时间,带给柯育仁更大伤害。
这阵子,她刻意减少两人约会,即使见面也总是心不在焉,不由自主地想起朱立业,可是柯育仁待她依然温柔、更加体贴,让她好内疚,或许早早主动提出分手,而不是强迫自己继续努力尝试爱他、以他为借口逃避朱立业的追求,才是真正对彼此都好的决定。
“好,明天我就约育仁出来谈分手。”
“这么做就对了!”钟心瑜举双手同意。“先说好,婚期一定要避开我的预产和坐月子期间,你和朱立业的这杯喜酒──”
“我没打算和他交往。”
“为什么?”
“因为我四十岁才要结婚,要是跟他交往,马上就会被双方家长逼婚,我才不要。”罗蜜鸥找理由敷衍,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害怕永远失去朱立业的真正原因。
“你这什么论调?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你都──”
“反正我都答应你要和柯育仁分手,接下来让我冷静一会儿,思考一下也不为过吧?是你说的。感情不可以冲动行事,不然会害人害己,不是吗?”
钟心瑜被反驳得无话可说。
“说得也是。”她感慨道:“相爱容易相处难,因为太重视、太珍惜,每向他跨出一步,快乐和不安也等倍增加,甜蜜和痛苦也总是相伴。朱立业对你而言不是普通朋友,决定握住他的手之前,你是该多想想、做好心理准备。”
罗蜜鸥诧异凝视好友慧黠的眼眸,知道自己虽然故意隐瞒不提,但她心里明白,只是不点破她的不安而已。
“我希望这一次,你和元以轮能白头到老。”她笑着,鼻子却有点酸。
“嗯,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幸一福给你看。”钟心瑜一把抱住她。“小鸥!对不起,让你担心那么多年,也害你怕了爱情,不过我相信,你的感情路一定不会像我这么多灾多难,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真的。”
真的吗?
给她幸福的,会是朱立业吗?
罗蜜鸥发现,除了确认自己真的对朱立业心动,下一步,她还是茫然无知。
隔天刚好是周末!
罗蜜鸥确定自己绝对没办法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要分手还笑着约吃饭,打电话又太轻率,感觉不够有诚意,光是决定要怎么和柯育仁说分手,就让她一夜难眠。
结果,她的单纯脑袋果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最后只能依然老土地约了柯育仁喝咖啡,还很没胆地硬要店家帮她预留最靠门边的座位,万一柯育仁受刺激太大,绵羊变恶虎,气得想修理她,理亏的自己没立场出手回击,至少能落跑吧?
呜~~都怪朱立业啦!
她从小到大都是个好人,谈恋爱更是专一,只有被人劈、不曾劈过人,可是这几天朱立业简直像蜘蛛网一样可怕,无论她身在何方都有办法大网一张,直接把人黏住、拖走。
明明自己名义上的男友还是柯育仁,心却不由自主跟着朱立业跑,不管请谁来评理,她都是劈腿,是吧?
唉,她好心虚、脚步好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