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小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笨的儿子。”
孙将军坐在钟海芹的办公桌上,怒气冲冲的指着他骂,他真的是做鬼都没想到,这会是自己生的儿子。
“海芹有权利选择她的幸福,我无法给她。”孙澄湘幽幽的回应着,“我没办法做到惜妻如金,很抱歉让您失望了。”
“啊啊,你怎么这么蠢,难道你不爱海芹吗?你这样不在乎她?”孙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脸上泛出青光。
“我在乎,我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在乎她。”他用力吸了一口气,“但是薛濬霆比我更了解她,比我更爱她,他甚至对她许下了我说不出口的承诺。”
“你不愿意对海芹做承诺吗?你这小子根本不够爱她。”孙将军脸上已然青光笼罩,一双眼珠向外凸出,“当然,你看见她在别的男人身边,你不但没火大,还双手送给别人。”
“我气到想杀了薛濬霆。”他压下一切怒火,还不是为了海芹?“我想出手揍人,可是他是海芹选择的人,我就是因为很爱她,才希望她能幸福。”
“蠢,蠢蛋,这是什么狗屎理由。你不是很会运筹帷幄吗?你不是一向都冷静无比吗?怎么遇上感情的事情,就跟呆头鹅一样,对自己那么没自信?”
“她说她累了,她已经厌倦再继续这么用力爱我了。”他自嘲般的冷笑,“她不知道,我爱她的程度一点也没比她少。”
海芹搬出去后,他现在几乎没有办法在家吃东西,甚至没有办法回家,只要看到家里每个角落,都会浮现海芹的身影,就连在公司时,他都会想起她在这里的一颦一笑。
“不说出来,她怎么会知道?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为什么连感情都不懂得表达?”孙将军非常愤怒,现在办公桌上所有的文件跟资料夹,都已经被他摔得乱七八糟,“你就是这样,海芹才被你逼到跟别人走。”
“我只希望她幸福……”他空洞的双眼,望着未明的彼方。
“蠢,把心爱的女人送给别人是最愚蠢的事,哪有男人象你这么大方的啊。”一本厚厚的辞典腾空飞起,直直朝孙澄湘买来,“爱到深处无怨尤是屁话,看我把你打醒,快点给我去把妻子找回来——”
孙澄湘只见一片黑影逼近,然后咚的一声,那本书直往他鼻梁敲下,痛得他惊醒过来。
睁开眼皮,眼前所见的是天花板,他正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惊坐而起,冷汗浸湿了衬衫,原本又是场梦,他揉着眉心,原本只是想小憩一会儿的,没想到竟睡着了。
他已经好多天睡不好了,冰冷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入睡。
海芹早已成为他生命里的一部分了。他竟然天真的认为她的离开只是把时空倒转到一年前,他可以恢复过往的生活,一个人的空间。
结果不然,他失去了海芹,什么都做不好,食不下咽,夜不成眠,甚至连最擅长的工作都无法专注。
她对他已经重要到无法割舍,对于这样的妻子,他竟然连说句我爱你都吝惜。
还让她跟薛濬霆走。
他不想管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是他根本不想面对,不能接受事实,他害怕海芹亲口跟他说:她决定选择薛濬霆,因为他能给她更多的快乐。
他是胆小鬼,只会用冷漠武装自己,高傲的自尊心作祟,让他想着与其听见海芹说出残忍话语,不如假装大方的把她跟薛濬霆送做堆。
“澄湘,”玻璃门被突兀的一推,走进来的是神色匆匆的沈祁新。“你跟海芹发生什么事了?”
孙澄湘抚着前额,瞥他一眼,他跟海芹的事除了自家人外,没有人知道,因为从发生事情至今,海芹完全没有出现过,已经请假半个月了。
“我刚看到她……”沈祁新手里拿着一张纸,“她递辞职信了。”
“嗯。”孙澄湘回答得好象不关他的事。
“咦?你怎么那么从容?她跟薛濬霆一起来的。”沈祁新不可思议的惊呼出声。“我们应该要进会议室跟薛濬霆开会,而海芹坐他的画一起来,还一起坐电梯上来。”
“他来了吗?”孙澄湘站了起身,“希望今天能够把案子搞定,说不定他今天会愿意签约。”
“会。他很乐意,因为他要搭下午三点的飞机回美国。”他只差没跳起来,“跟海芹一起走。”
孙澄湘瞬间僵住,脑子呈现一片空白。
“钟秘书还笑着跟我说行李都收拾好了,薛濬霆则愉悦的说到了美国他什么都会买给她。天哪,这是什么对话?”沈祁新来到孙澄湘身边,不懂这个男人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们离婚了?”
“我去准备会议资料。”孙澄湘掠过他身边,迳自往办公桌走去。
“喂,你们在搞什么啊?你最近把自己搞成这么憔悴就是因为这件事吗?薛濬霆横刀夺爱?”天哪,他可千百万个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我不知道你们情况这么严重,我也不知道薛濬霆对海芹是认真的。”
“祁新,”孙澄湘制止他,“不关你的事,海芹选择她的幸福。”
“幸福?她哪里看起来幸福啊?皮笑肉不笑的,两只眼睛都是肿的。”他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不认为是好事,“澄湘,你不能再这样漠不关心了,除非你不爱海芹,否则是男人就该把她抢回来。”
“你很吵,出去。”自己已经够烦了,拜托他不要在耳边大呼小叫。
“你这样会葬送掉你的幸福。”沈祁新气得回首,却猛然踢到一个东西,“噢,shit!”
他痛得跳脚,弯身从沙发底下捡起一本厚厚的商用辞典,咕哝几句,将辞典扔上茶几便走了。
孙澄湘瞪大了眼睛,那本商用辞典,应该在办公桌上……他低头一瞧,桌上书架果然有处空缺,无缘无故,辞典怎么会飞到沙发那儿去?难道……他惊讶的摸上鼻梁,那儿竟隐隐作痛?
他回想起刚刚的梦境,父亲在梦里说的每一句话——噢,天哪,父亲是真的痛心疾首,火冒三丈的训他——爱到深处无怨尤?对,那根本是屁话。
他得面对现实,现在的情况是海芹要走了,不管她是不是还深爱着他,去到异国,在薛濬霆的包围下,她很快就会被打动,然后再也不会回来。
不是她决定跟薛濬霆离开他,是他把她推出去的。
以后他再也见不到她,再也无法拥抱那温暖的身体,柔软的唇,也看不到她为几朵玫瑰绽放的笑颜,喝不到那总是烙有她唇印的咖啡。
他的生命将被抽走,呈现彻头彻尾的空白?
不,他必须……试着诚实面对自己的感觉,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可以跟海芹,跟薛濬霆一样,他们能那样坦然的诉说自己的心意,那他也可以。
孙澄湘立刻拿起电话,打分机给沈实际新,劈头第一句就是说他要辞职,一旦他离开公司,做任何事情就跟这家公司没有任何关系了。沈祁新不愧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友,辞呈立即准了,还跟他说海芹正在等他离开办公室去开会,她才能去收拾办公桌的东西。
剩下的,就交给他来处理吧。
薛濬霆一如往常的,挂着优雅的笑容来到祁湘生技公司,于私他当然不喜欢孙澄湘,于公呢,他是非常愿意跟这间公司合作,相当具有远景,蓝海的投资不会有误。
之前拖拖拉拉是因为海芹的关系,现在她已经决定跟他去美国了,他便不用再在这儿耗时间。
他在会议室里等候,不一会儿走进几个看过几次的经理,最后是沈祁新,薛濬霆狐疑地蹙了蹙眉,往关上的门瞧去,好象少了一个人。
“孙总经理呢?”
“喔,他辞职了。”沈祁新将合约书准备好了,说得从容不迫,“他现在起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了。”
薛濬霆瞬间听出话中的端倪,他锐利的眸子往外看去,海芹在哪间办公室?她说要去办公桌收东西,该不会孙澄湘跑去那里了?
“总裁?”沈祁新试探般的叫唤他,他一副就要冲出去的样子。
薛濬霆双手扳着桌缘,做着准备要站起的动作,但是下一瞬间,他突然松了手,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身边的秘书,再看向沈祁新。
“没事,我们来做简报吧。”他托着腮,一副怡然自得之貌,“希望今天的提案能让我满意的签下这只合约书。”
“敬请期待。”沈祁新笑着,关上灯,投影片倒映在布幕上头。
确定了会议已然开始,钟海芹才深吸一口气,悄悄从化妆间走出来,避开了那间大头会议室,前往总经理办公室。
她得去收拾一些东西,多余的物品不需要,但是象照片,笔记本等,她连相机都放在抽屉里,闪过特助进入办公室里,果然空无一人,她望着那偌大的总经理办公桌,鼻子又有点酸楚。
来到自己座位上,她迅速的收拾物品,这里有她许多宝物,象是澄湘第一次买给她的咖啡纸杯,第一次递给她的手帕……钟海芹望着大抽屉里的盒子,突然为自己感到悲哀。
她要带这些东西走吗?带一个把她推开的男人给的东西,难道想惦记他一辈子吗?
她并没有爱上薛濬霆,但是他待她的好让她很感动,澄湘带给她的痛苦过度强烈,让她没有办法再待在这个地方,所以她愿意跟薛濬霆到美国去……只是度假,她需要恢复的时间。
或许……或许有朝一日她会爱上学长也不一定,她得给自己机会,不要再花时间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一厢情愿简直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钟秘书。”
冷不防的,竟然有她既然熟悉又期待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钟海芹僵直了手臂,她正弯腰拿出抽屉的东西……不该抬头,她不能够……听着逼近的足音,一步两步,她知道有人站在桌前了。
她好想视而不见,但她不是孙澄湘,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我辞职了。”她忍住鼻子的酸楚,“离婚协议书有律师会处理。”
她迳自收拾物品,把东西往箱子里放,但是孙澄湘还是可以瞧见她苍白的脸色跟的确红肿的双眼。
他有上前拥抱她的冲动。
“请帮我泡一杯咖啡好吗?”
钟海芹收拾物品的手不由得颤了一下,她的动作停滞,努力的忍住泪水,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天哪,澄湘怎么变得那么瘦,他的眼窝凹陷,睡不好吗?
“临行前的一杯咖啡。”他温声重复一次,心疼她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她在压抑自己。
钟海芹做了一个很痛苦的深呼吸,点了头,便放下一切动作,往茶水间走。
来到茶水间,她只觉得悲从中来,纤指抚过流理台,她想起过去在这里的岁月,那段暗恋着孙澄湘,为他泡咖啡的日子。
她拿下婚后特地为他挑的对杯,一对一模一样的杯子,很夸张的粉色爱心印在杯体,当杯子拼在一起时,就会形成一个可爱的爱心。
很少女情怀,但是当孙澄湘说他喜欢这对杯时,她还开心的在这儿唱歌。
倒进咖啡粉,再倒进黑咖啡,钟海芹细细搅拌着,以前,她最爱为他泡咖啡,计算刚好入口的温度,再送去给澄湘,他爱喝她的独家咖啡,爱到曾说过一天没喝就会觉得浑身不对劲。
现在的她已经不必保有“海芹咖啡”的秘密,什么秘密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要离开深爱的男人,这四年来的爱恋,将会是她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