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忽孩子三日,隔日陆清菀便将所有的时间贡献给他们,上午先陪孩子们读书识字,再练上半个时辰的字,用了午膳,睡个午觉,下午带着两颗包子在院子的沙坑堆城堡、作画……这个沙坑是她特地为孩子们打造的,因为他们不宜出去跟村里的孩子玩闹,她只能想方设法给他们找乐子。
“娘亲,您猜我画了什么?”
陆云骥献宝的拉着陆清菀的手,陆清菀只能放下手上堆了一半的圆球。
“娘亲瞧瞧……这是牡丹吗?”陆清菀忍不住要赞叹这颗包子有天分,四岁就能画出牡丹的张扬华贵,还是用沙土画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陆云骥笑得很开心,眼睛都眯成一条直线,用力的点点头,“骥哥儿是不是很厉害?”
垂下螓首,陆清菀用额头轻轻蹭着他的额头,“娘亲的骥哥儿最厉害了!”
“娘亲,您看看蓉姐儿画的。”陆云蓉不甘被冷落,急着过来拉陆清菀的手。
“好,娘亲瞧瞧……这是桃花吗?”陆清菀有一丝丝不确定,女儿在这方面远远不及儿子,可是哥哥喜欢画画,妹妹也不能落下,再说了,女儿的身分也不能不学,不过天分真的骗不了人。
陆云蓉充满期待的笑容瞬间垮了,好委屈的说:“我画的是梅花。”
陆清菀一脸僵硬,怎么猜错了?“娘亲这几日眼睛不好,没看仔细。”
陆云骥捂着嘴偷笑,可是看到妹妹可怜兮兮的样子,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桃花和梅花长得可真像,娘亲没看仔细就看错了。”
陆云蓉的注意力很快就转了方向,关心的问:“娘亲眼睛不舒服吗?”
“是啊,娘亲这几日有点累,眼睛不太舒服。”陆清菀很感动的蹭了蹭女儿的额头,女儿果然是贴心的小棉袄。
“娘亲晚上别再临摹字帖了,以后蓉姐儿一日吃两餐就可以了。”陆云蓉知道娘亲晚上都要临摹字帖,为的是挣银子。
陆清菀闻言笑了,“娘亲晚上不临摹字帖,你还是可以一日吃三餐。”
“真的吗?”
“真的,我们可以一日三餐,明年我们搬到县城,娘亲还要送哥哥去学堂,给你请个女先生。”
两个孩子同时惊叫一声,“我们要搬到县城?”
“骥哥儿明年要去学堂读书,我们住在县城比较方便。”虽然她的存款够厚了,别说买间房,就是买上两间铺子也没问题,但是买房的事她觉得不能太心急,待过些日子,她与明书斋的关系更紧密,可以请何掌柜帮忙出面,如此一来,至少确保不会被牙行坑了。
“可是,搬去县城不是要很多银子吗?”陆云骥已经知道县城和村子存在多大的差距,这归功于陆清菀的教导,陆清菀不希望孩子只看见眼前这片天空,每个月她都会带两个孩子进县城一趟,不只要他们多看,更是藉机教导他们。
“我们可以将庄子卖了。”陆清菀并不希望孩子知道他们有钱了。
两个孩子开心的相视一笑。
“小姐,晚膳差不多了,小少爷和小小姐该洗澡了。”琴嬷嬷走过来道。
陆清菀牵着两个孩子起身,将陆云骥交给琴嬷嬷,而她自己带着陆云蓉回房。
春儿已经将热水备好了放在西侧的耳房,陆清菀先帮女儿洗澡,然后让她待在炕上玩九连环,再换她洗澡。半个时辰,一家子全都清爽了,而晚膳也准备好了。
两个孩子饿过肚子,基本上不挑食,但陆清菀为了确保他们营养均衡,事先将这餐必吃的食物放在一个盘子,再配上一碗米饭、一碗汤品,一个人一份。
陆清菀看着孩子们用膳,见他们不时抬头相视一笑,眼神更温柔,转过头准备用膳时,瞧见琴嬷嬷还守在一旁,明显有事要说。
“奶娘有什么事?”陆清菀没有主仆的观念,吃饭围着一个桌子就好了,何必分主分仆?可是大户人家规矩多,撇开赵叔是男的不算,不但奶娘习惯了,春儿也是,他们坚持另开一桌,她也就由着他们。
“小姐明日别再去了,如今我们也不缺银子。”
陆清菀并未隐瞒接了领路的差事,毕竟来回一趟就要一日,没带上春儿,也不让赵叔架骡子车送她,难免教人担心,不过,她避开了差事对隐密性的要求,只道对方长相丑陋,寻常人见了会怕,还道这件差事是明书斋的何掌柜帮忙牵线,也算是她回报何掌柜。
“我说过了,这不是银子的问题,何掌柜帮了我那么多,如今他有求于我,我若不帮,这岂不是一点情分都不念?”
“可是……”琴嬷嬷还是不赞成。
“奶娘担心什么?那个匈公子是在西北上过战场的,为人豪迈坦荡,别说是为了银子,就是多结交一个朋友也于我们有益。”陆清菀觉得自个儿挺不厚道,因为人家长相属于“凶神恶煞”类型,索性给他冠上“匈”姓,但这也是无可奈何,她总不能告诉奶娘,她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吧。
顿了一下,琴嬷嬷讷讷的道:“从来没听过有人姓‘匈’。”
陆清菀嘿嘿一笑,“他祖上姓匈,他应该也很无奈吧。”
琴嬷嬷就是觉得不对劲,一趟一百两,这银子给得太大方了,若不是这差事有问题,那就是对方有什么企图。
“接下来我只要再陪他走个两趟,这差事就没了。”她不是不清楚奶娘的想法,不过差事都接了,路也走了一半,如今想东想西真没什么意义。
琴嬷嬷叹了声气,也知道自个儿庸人自扰,事到如今再琢磨这个那个,真的没什么意思。
“奶娘,菜都冷了,赶紧吃吧。”
琴嬷嬷赶紧回到另外一张桌子坐下吃饭。
这两日楚萧陵不敢再一心两用,专心记下走过的路,还画在布上,连一点点小细节都要注明,教人看得有些胆颤心惊,这是要干啥?
“这是要干啥?”陆清菀不知不觉就脱口问了,然后她就恨不得打自个儿的嘴巴,怎么到了最后一刻管不住自己呢?
楚萧陵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难道没人告诉你不要太好奇吗?”
“你可以不回答我啊。”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要逞强,可是她很讨厌那种被人当成笨蛋的感觉,谁没有好奇心,能不能说取决于他啊。
顿了一下,楚萧陵眼中流转着教人难以捉摸的神采,“若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不必不必,我并不想知道。”陆清菀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是想跟他划清界线的意思,连他的底细都不知道,谁要跟他上同一条船。
“我很乐意告诉你。”楚萧陵往前跨了一大步,这一步比她的还大,两人的距离变得更近了。
“不不不,我不好奇,真的不好奇。”陆清菀心急的想再退,可是某人的气场太强大了,她有一种被震住的感觉,再也动弹不得。
“不好奇干啥问?”
“……随口一问不行吗?”陆清菀恶狠狠的一瞪,她好奇又怎么样?他一个大男人有必要如此计较吗?
略微一顿,楚萧陵突然转了一个话题,“你知道明峰镇有个杏花庄吗?”
怔愣了下,陆清菀反应快速的捂住耳朵,气得想骂人,不过比起骂人,大声表达立场更为重要,“我什么都没听见。”
楚萧陵见状笑了,然后一板一眼的道:“你已经听见了。”
陆清菀忍不住跳脚了,“你这个人太恶毒了,我说没听见就没听见!”
“我们从此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们今日就会分道扬镳,昨夜他辗转了一夜,一直想着不能就此与她划清界线,可是怎么将彼此绑在一起呢?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她就将机会送上门了,真可谓天助他也。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听见,以后有机会再见,我也会当作不认识你。”她一个“寡妇”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你知道杏花庄的灭门血案吗?”
陆清菀差一点尖叫,这个男人是故意的!
楚萧陵唇角上扬,很喜欢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感觉,“听见杏花庄这样的灭门血案,你有何想法?”
陆清菀整个人要炸了,一脚踹过去,咬牙切齿的道:“没有想法!”
楚萧陵微皱了一下眉,没想到这女人的力气那么大,不过朝气蓬勃的她真的很动人!“桃花村离杏花庄不远,得知这样的灭门血案,肯定吓坏了吧。”
“我只是小老百姓,没本事招惹麻烦,与我不相干的事不会关心,也不会关注。”
“你很关心自个儿住什么地方,还知道明峰镇,又怎么会不知道杏花庄?”
“我关心桃花村向东向西连接何处,知道明峰镇不是应该的吗?”
“杏花庄堪称明峰镇一景,而且不到十里就进入桃花村的地界,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杏花庄?”
这个男人非要跟她过不去吗?陆清菀恼怒的道:“是,我知道杏花庄,那又如何?”
楚萧陵一脸担忧的摇摇头,“灭门血案就发生在桃花村附近,你怎能不留点心眼?”
“我说了,我只是小老百姓,只要我不去招惹麻烦,人家不会对我感兴趣。”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不知道吗?”
陆清菀不悦的皱眉了,“你不要诅咒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此事有何想法。”
陆清菀回给他一个冷笑,他是想拖她下水吧,“我没有任何想法。”
“你是不想告诉我吧。”
没错,她就是有想法也不会告诉他,他们不熟好吗?不过,这个男人会不会对她太信任了?随随便便就将他的目标告诉她,这样好吗?
关于杏花庄的灭门血案,不单单历川县,就是上河县,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这个案子扯上北方凶猛的齐国,百姓多少会害怕,那段日子许多铺子甚至不欢迎齐国商人,可是百姓忘得也很快,几个月过去了,如今只是远离杏花庄,倒也没有人再提起。
他既是为了杏花庄的灭门血案而来,就表示调查的结果有问题,但不管是什么问题,这样的大案子都透着危险,说不定还牵扯到阴谋,她可不想沾上了。
楚萧陵轻轻一叹,“真可惜,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
陆清菀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少来了,他纯粹拖她下水,不过,这个人还真奇怪,干啥非要缠上她?难道是还想利用她帮什么忙?
“我再重申一次,我只是一个没有势力的寡妇,不想跟你这个麻烦人物扯上关系,以后见了面,我们就当作不认识。”
“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
“我说不认识就不认识。”陆清菀举起手,阻止他的没完没了,“好啦,你给银子,我带路,如今差事完了,从此我们互不相干,别说见面不相识,就是有人问起,我也会矢口否认认识你,告辞了。”
她是转个弯告诉他,不会泄漏他的事吗?没错,他需要她保密,但不表示他们就此互不相干,但他没必要这个时候跟她纠缠不清,还是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