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几分钟的等待,是宛如千年漫长的煎熬,思及聿妲嫣所受的苦,炎熠熙每分每秒都想冲进手术室里阻止手术进行。想起他一再的宠溺和包容或许就是造成聿妲嫣放浪形骸的元凶,他又强迫自己打消想宽恕她、接纳她和肚子里孩子的念头。
他半靠着墙面神情颓然,忽然想放手的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如果他不再凡事先替聿妲嫣思考,每件事都抢先替她处理好,没有他帮忙操心当后盾,她是否才会真的长大?要是他彻底放开绑着她的细丝线,她是否才会得到真正的自由快乐?
“你怎么会在这里?”炎熠熙抬头望向这道熟悉的女声,一看见是炎熠暖,他隐隐作痛的额角疼得更厉害,为什么他这个神出鬼没的双胞胎姊姊要在这种时候出现凑热闹呢?
正好来医院办事情的炎熠暖一看见弟弟眉心间的忧虑惆怅,立刻嗅到空气里的不对劲。
“谁在里面?”会让她向来冷静如冰的弟弟流露出紧张担心表情,里头的人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是小嫣吗?”
炎熠熙没有承认也不否认,紧抿的嘴唇不见一丝血色,他知道手术房里的聿妲嫣很不好受,他也痛苦得快要不能呼吸。
“发生什么事了?”
“她怀孕了,我不得已才会这么做。”他知道若是炎熠暖有心要查,他根本瞒不过她,索性老实告诉她。
“她肚子里的小孩难道不是你的吗?”她直觉的问。
“她怀孕快三个月了,但是我和她是最近的事,这件事你听听就算了,别让其他人知道,我不确定别人会怎么想她。”
快三个月了?炎熠暖脸色一沉,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除了你,小嫣怎么可能跟别人……难道她是被欺负了?”
“我也很不想接受这个事实。”炎熠熙眼里尽是悲哀,语气里有难掩的苫涩,“看她的态度应该不像是被欺负,她好像是心甘情愿和对方在一起的,所以她是想把孩子生下来的,只是我没想到她会想要利用我,坚持说可笑的谎言,说我是孩子的父亲。”
炎熠暖从这段话很快推敲出前因后果,她气得想给炎熠熙一拳打断他的鼻梁,不过现在没空教训这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白痴。
她正要冲进手术室阻止炎熠熙铸下的大错,刘医生恰巧步出手术室,“少爷,我……”
炎熠暖一见到刘医生,立刻激勤的揪住他的衣领,“跟我说你做了什么?”她如猫眼般性感迷人的双眼闪炽着不容小觑的火焰。
外表美丽冶艳的她给人的第一印象通常不是放荡的坏女人,就是淫荡的狐狸精,认识她的人就知道,她是个拥有火爆性格的冰山美人,很多时候是看心情做事,在工作事业拼劲十足,对称谓名利则没有任何野心,这也是为什么她帮助公司创新功不可没,却不喜负责掌权,最多只愿意当个副总裁的原因。
“大、大小姐,我……少爷交代要小嫣小姐肚、肚子里的……”刘医生话说到一半就没胆子再说下去,也不确定该不该继续报告聿妲嫣麻醉中途苏醒的问题。
炎熠暖气得脱口而出一句不雅的脏话,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她回身毫不留情赏了炎熠熙一巴掌,力道之大立刻让炎熠熙的嘴角渗出血丝。
炎熠熙以指腹随意抹去嘴角的血,他不生气炎熠暖当着外人的面不给他面子,他气的是他对发生的一切莫可奈何,“你可以再用力一点揍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根本不想对她这么残忍,我也很气我自己、很想一刀杀了我自己!”
他自己讨打,炎熠暖也没打算和他客气,她一拳又重重的落在他脸颊上,然后强硬的拖着他往医院门口走,炎熠熙无心理会唇角的腥涩,他不是挣脱不开炎熠暖这个种力女超人,是他心痛得无以复加,要剐要杀都无妨,他全都悉听尊便。
在手术房待命的护士迟迟不见刘医生回来,才跨出手术室想请示刘医生的意见,正好看见炎熠暖大义灭亲的这一幕,当场被吓得目瞪口呆,“医、医生……现在该怎么办?”
刘医生愣愣的望着炎家两姊弟越走越远的身影,这手术还没完成,他又不敢擅自作主,他也很想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炎熠暖硬把炎熠熙拖上她的车,从置物盒中取出半个手掌大的黑色物体,外接上她轻巧的小笔电,手指在上头轻轻移动,开启里头的档案。
“你给我好好看清楚。”炎熠熙被动的注视电脑荧幕,很快的发现这段影片是他今年生日的画面,“炎熠暖。你这个变态干嘛偷拍自己家里?你有病呀!”知道自己成为被窥视的对象,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我替侦探社的朋友改良新的监视器,顺手装在客厅里试试效果。”炎熠暖淡淡的解释,面对弟弟的指教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杵,纤纤玉指轻点快转的按键,让荧幕里的画面飞快前进到她要的位置。
炎熠熙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她葫芦里到底买什么膏药,便讶异的看见那天在上官拓扬等人离开之后,聿妲嫣匆匆奔进大门!
原来她那天有回来陪他过生日?而且……
炎熠熙瞪大了眼,画面里聿妲嫣傻气可爱的告白猛烈撞击他的心房,他像被人掐住脖子一般,艰涩的喉头发不出一字一语。
“眼睛没问题的人都看得出来,里面那个女人爱惨了那个男人,耳朵没坏的人都有听见那天她是初吻和初夜。”当初看见这些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好在因为角度的关系,她没有看见裸露肌肤的画面,她不是变态,也不想用这段画面研究她要的画质清晰度,所以这个档案她只看过一遍就收起来了。
炎熠暖在画面进行到两人进了聿姬嫣的房间后又按下了快转,再按播放的时候是聿妲嫣穿着炎熠熙的衬衫跑出来接电话的画面。
“从小嫣讲电话的内容,你应该听的出来你们进房后不是整晚盖棉被纯聊天吧?”炎熠暖在画面播放到聿妲嫣拿着旅行袋走出大门后,将荧幕档案直接跳至下一个画面。
炎熠熙看见他那天冲出来接电话,然后本能走回他房间的这一幕,他久久不能自己,他情绪激动感觉胃液都在翻搅,他不停自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小麻雀没有骗他,他明明知道他的小麻雀从来不对他说谎的,他该死的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没有静下心思考他的小麻雀怎么可能欺骗他?就算他有千百个理由怀疑她的心意,他也不该怀疑她的人格……
天呀!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当麻醉在身体里失去作用,聿妲嫣您悠转醒的那一刻,她花了几秒钟回忆她身在何处,眼见身旁的炎熠暖一脸忧心忡忡,昏睡前的画面一幕幕回到脑海,她像看见浮木般紧紧抓着炎熠暖不放。
“暖姊,求求你救救我……你帮我向熙求情好不好?……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说谎,我求求你帮帮我、救救我和宝宝好不好?”甫清醒的聿妲嫣还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满脑子只想着要如何挽回这残酷的局势。
眼前的泪人儿声声哭泣哀求,哭点颇高的炎熠暖都不禁同情鼻酸,她坐在床边轻轻拥着聿妲嫣,她把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眼见妹妹心痛悲伤,她也跟着红了眼眶。
“乖,小嫣你乖,已经没事了!”她轻柔的顺着聿妲嫣的肩膀,像是在哄小孩一般温柔。
没事?聿妲嫣心头一震,麻醉开始作用前的更多画面回到她脑海中,她记得她躺上了手术台,看见炎熠熙头也不回冷酷的离开,那她是不是……
聿妲嫣眼角余光看见站在不远处倚着墙的炎熠熙,她轻轻的推开炎熠暖,幽怨的眸光对上炎熠熙。
“你有回来阻止手术吗?”她还仅存着一丝丝的期望。
炎熠熙如墨的双眸写满懊悔自责,他紧握着双拳哑口无言,不敢回答聿妲嫣的问题。
他默认的反应让聿妲嫣心里一寒,恣意奔腾的眼泪洗不去她心里灼热疼痛的悲伤,她像发疯似的大吼大叫,伤心欲绝的哭喊仿佛世界末日已经降临。
炎熠熙冲上前紧紧抱着她,想阻止她歇斯底里的举动,“你听我说……”
聿妲嫣根本听不进他说的一字一句,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失声尖叫呐喊,几乎濒临崩溃。
“你好可怕!你这个恶魔、刽子手……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疯狂的槌打他,想推开伤透她心的怀抱,“你怎么狠的下心把我推上手术台?那是你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我!”
聿妲嫣推不开炎熠熙钢铁般的手臂。她想也没想的张口发狠咬他,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她仿佛是嗜血的吸血鬼得到慰藉,忽然停下动作抬起头冷冷的望着他。
炎熠熙一双剑眉紧皱,不是因为手臂那圈见血的刺痛,是心里那份不见血的疼痛令他难受,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晓得聿妲嫣是否还愿意听他说些什么,良久之后他只能轻吐一句最深、最痛的抱歉。
“对不起……”一句充满遗憾和后悔的抱歉,换来的是聿妲嫣更深恶痛绝的仇视,她一双泪眼写满不谅解。
这男人没多久前才坚决要做刽子手,现在为何矫情说抱歉,她不确定这句道歉里真心的成份有多少?也不晓得他态度为什么转变这么大?更不知道他是否因为木已成舟,所以礼貌性的道歉,她不想再白费力气去思考这些无法改变任何事实的问题,除非时间可以回到他拖她进手术房的那一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否则她再也不会浪费精神追究他的心意和感情了,再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