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原路往回走,出了胭脂铺子后,阿九见到自家小姐,立刻上前,见小姐脸上似有心事,他往锦绣瞟了一眼,锦绣对他摇摇头。
他们都知道,小姐被一位权贵公子看上了,这位公子身分神秘,但能够派出人马劫杀柴爷那些恶霸,光看那些人的身手架势,就知道这位权贵不简单。
小姐为了逃离萧家这门亲事,跑到竖城避祸,却没想到又惹上另一位权贵,见小姐这模样,怕是不愿意委身这位神秘权贵。
可是人家派了兵马相救,把柴爷这事担下了,这恩情可不小,加上水匪那次,摆明对小姐势在必得。
阿九朝锦绣示意,要她开口,锦绣接了他的眼神,想了想,便上前轻道:“小姐,要不要写封信告诉老爷和夫人?有个商量也好。”
花圆圆叹了口气。“我也正有此意,本不想让爹娘担心,可是这件事爹娘迟早会知道,不如先通知他们,让他们有个底。”
“老爷主意多,跟老爷说再好不过了。”
“嗯。”她点点头。“回去吧。”
花圆圆和锦绣上了马车,由阿九驾车往三伯父家走,不过才过了两个街口,突然有人拦住他们的马车。
“里头坐的可是花姑娘?”来人的询问声,传到马车里头。
花圆圆好奇地掀开帘子,心中疑惑是谁拦路要找她?
来人是一名年轻女子,样貌端正,看似出身好人家。
“姑娘找我家小姐何事?”阿九坐在马夫的位子上问。
“我家主人有请姑娘一聚。”女子礼貌回答,脸上的笑容轻浅,目光同时朝花圆圆看去。
花圆圆不禁疑惑地问:“你家主人是谁?”
“姑娘去了就知道。”
一旁的锦绣拧眉。“你家主人找我家小姐,却不报上名号,我家小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过去?”
拦路的女子只是轻轻一笑,似是早料到他们的反应,依然有礼回答。
“姑娘放心,我家主人无害人之心,否则,昨日就不会出手相救了。”
花圆圆一听立即明白,对方便是白衣蒙面人的主人。救命之恩,当然推辞不得,而且她也很好奇,救她的人到底是谁?
于是她和锦绣下了马车,在对方的带领下,进入另一间珠宝铺子。
好笑的是,这珠宝铺子也有一道后门,连接着另一座宅院,对方同样神秘兮兮地领她进入一座院落后,便说要她自己进去,锦绣只能在外头等着。
对方若真的要害她,也不必这么麻烦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推开门,里头站了一名男子,那男子背对着她,正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牡丹花。
“小女子花圆圆,见过公子。”
她轻声道,提醒对方她来了。当那男子转过身来时,花圆圆整个人成了木头人,脑袋一片空白。
竟是他,萧安浩!
那张俊美的面容,依然眩目迷人,甚至连这间普通的宅子,也因为他的存在,变得特别不一样,彷佛身在云端般。
花圆圆望着他,彷佛双腿生了根,动也动不了,只是这样望着他,心中便如翻江倒海一般,凌乱不已。
不过,她的心虽乱,却已不同于先前的心境了。
一想到萧安浩与自己订亲的目的后,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眼中的波涛也归于平稳,有的只是一份警戒。
萧安浩打量她的表情,见她从最初的惊讶,慢慢恢复镇定。
相较以往,她的眼神和气度,果然不同了,在她脸上,看不到怯懦羞红。
“圆圆看到我,可高兴?”他温柔开口,唇边的笑,比花朵更绚丽。
“倒是有些惊讶,萧公子怎么会在这里呢?”她态度平静温婉,客客气气的,面对他,说话不再吞吐,落落大方得很。
人果然是要经一事,才长一智的,看,历经生死之后,她对他,已经不再那么紧张害羞了。
听出她说话的态度有些疏离,他微挑了挑眉。在她脸上,找不到欣喜二字,她对自己倒十分淡定哪。
“到竖城办些要事,家母写了封书信来,说你到竖城养病。”
他说得自然,花圆圆却听出弦外之音。
他不相信她有病在身,而且还知道了她有退婚的意愿。
花圆圆心下叫糟。怎么诸事不顺哪,她特地跑到竖城逍遥,就是仗着可以远离是非之地,却想不到是非追到竖城来了。
萧安浩率先走到圆桌前,为两人倒了杯茶。
“坐。”
他自行入了座,看来是要与她一番攀谈。
花圆圆也想知道,他得知自己有退婚的打算后,意欲为何?把思绪理了理,缓缓入了座。
萧安浩执杯就饮后,放下杯子,见她没有碰茶的打算,身上始终带着疏离,他不禁怀疑,什么时候开始,她脸上的爱慕不见了?
“圆圆对我,似乎有些冷淡呢。”当他说这话时,是带着一丝委屈,一丝宠爱的。
要不是发生刘府那件事,萧安浩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她肯定含羞带臊,三天三夜乐得睡不着,恨不得跟他解释自己没有冷淡他;不过如今的她,已不再是那天真愚痴的花圆圆了。
“蒙萧公子出手相救,我很感激呢。”她避而不答,把话题绕开,态度显得真诚,始终客气有礼,挑不出一点毛病。
萧安浩盯着她,眼中多了抹玩味的深意。看来母亲信中所言不虚,她是真的想退掉亲事。
他不说话,她也不开口,她如此安静,不惊不慌,沉稳的态度,有一种恬静淡定,让他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好好看清楚眼前这名女子。
自从那一日撞见她骑马,又在棋楼里见到她展现的惊世棋艺,加上现在这份淡定,都让他感到好奇。
难道说,以前那个她,在自己面前只是装的?
不对,那时的她,见到自己紧张得脸色潮红,只会傻傻看着他,连话都说不出口,绝对不是装的。那么就表示这段期间发生了些事,让她改变了。
想起棋楼前,她在马上,与另一名男子相望谈笑,萧安浩剑眉微拧,脸色也沉了下来。
“家母来信说,花家有意退婚。”
花圆圆心一颤,心想果然,他是来质问她吗?
她抬眼瞄他的神色,见他神情多了抹冷意,忙避开眼,寻思着该怎么回答才好,萧家不是他们这种小户能得罪的。
他的脸朝她缓缓欺近。“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爹娘的意思?”声音很轻,却带了质问。
他不高兴!
花圆圆心叫不好,心思转了转,无辜地抬眼,有些委屈地回答:“萧夫人的书信上,应该有写明原因才是。”
“的确写了。”
“那公子应该知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这等大事,不敢欺瞒萧家呀。”
他打量她。“但我今日见你,怎么一点也不像生了大病,需要静养的样子?”
她镇定地回答。“在梅城时,我确实生了场大病,身子很虚,不过到了竖城之后,显然这儿的气候适合养病,加上心宽,慢慢就好了。”很好,现在她连装病也不成了,她怎么就这么背啊,居然被萧安浩抓到了。
“原来是这样。”萧安浩恍悟点头,唇上的笑容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
说话间,他的大掌覆上她的手背,让她不禁微颤了下。
“好好保重,你将来是要做我妻子的人,别把身子搞坏了,知道吗?”
“……知道。”她垂下眼,心中充满不解。
萧安浩的温柔,她不习惯,非常不习惯,因为她总觉得那是假的。可是奇怪了,为什么她此刻感觉到,他的关心是真的呢?
他不是不喜欢她吗?
而她,早对他死心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不论在气质、眼神和态度上,和以往都有着很大的不同,当一个人的想法变了,一颗心不再受到情网的束缚,眼界宽了,神韵和气度也会跟着改变。
她直视萧安浩的眼神中,不再有着以往的卑怜怯懦,反而清澄如明镜,即使有疑惑,也遮掩不了她散发出的自信。
当一个人不再对另一个人奢求什么的时候,便也能够坦然面对对方了,这便是萧安浩感到她不一样的原因,偏偏这样的她反而引起他的注意,终于将目光放到她身上,重新打量她。
她想放手的时候,他反而不想放手了,因为他不相信花圆圆不再喜欢自己。别看他外表温文儒雅,骨子里其实有着世家子弟的固执,亦是习惯将一切掌控在手上的人,在他对她有了兴趣时,岂容她主动放手。
覆盖在她手上的大掌,温柔却坚定,接着,他拿出一只玉镯子,在她惊诧的目光下,轻轻套上她的右手手腕上。
“定亲至今,我尚未亲自送你一份礼,这镯子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可要好好地收着。”
花圆圆呆掉了,看着手上的镯子,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见她一脸惊讶,他禁不住失笑。换成了其它姑娘,怕是高兴得喜极而泣,哪像她,居然是这副德行。
“送你这玉镯子,喜不喜欢?”
“……喜欢。”她不敢说不喜欢,同时发现,萧安浩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么好说话,那含笑的眸子,有着说不出的威压,温柔的威压。
“那就好。”他眼中的笑意更加似水温柔了。
在结束会面后,她走出珠宝铺子,等在马车旁的阿九,瞧见小姐更加沉重的脸色,疑惑地朝锦绣看去,锦绣只是无奈地对他摇摇头。
上了马车后,在马车驶动中,花圆圆无奈地伸出两手,只见左手戴着金链子,右手戴着玉镯子。
锦绣见了忍不住低呼:“小姐,这是?!”
她伺候着小姐,自家小姐身上穿戴什么,自然一清二楚,何时多了条金链子和玉镯子?
花圆圆脸色十分难看,喃喃道:“这两样首饰,就跟他们的主人一样,摔不得,侵犯不得,又得罪不得,套在手上,就像是绑了手铐一样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运,被两位尊贵又俊美非凡的男人看上,这天赐的桃花,却让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只是一个平凡女子,没有显赫的家世撑腰,也承受不起两位贵公子的青睐,可是她却连说不的权利也没有。
到现在,自己是如何得到萧安浩的另眼看待也不知道,花圆圆却非常清楚,自己并不适合他。
萧安浩太多女人抢,并非良配;庞玉堂心思弯道多,不碰为妙。
她不求富贵荣华,只想在小池子里当大鱼,为何连这么小小的愿望也不成全她,那她得了超凡的灵识又有何用?
“小姐?”锦绣担忧地唤她。
花圆圆转头看向锦绣,欲哭无泪地说道:“回去后,我立刻给爹爹写信,再不写,我会被两条大鱼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