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圆圆呆愕住,她倒是没料到,庞玉堂一开口,便是相思一句,以至于想好的说词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庞玉堂缓步上前,朝她走去。
直到他向自己迈步而来,她才赶忙回过神,下意识要往后退,与他保持距离,当然,这也是习惯。
偏偏不管她再怎么退,庞玉堂终究有办法接近她,他的步伐明明很慢,又带着说不出的潇洒翩翩,距离却在这一进一退中,莫名其妙缩短了。
她的腿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一个不稳往后倒去,但在她倒地之前,已被赶上的庞玉堂及时捞入怀里,没让她摔着半分。这些动作他做起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才入怀中,耳畔已传来他温柔的嗓音。
“圆圆,才几日不见,可我真的想你。”
他的气息扑在她薄嫩的脸皮上,臊红一下子占据了她的双颊,很不争气地一路红到耳根子。
她可以假装很淡定,唯独控制不了面上嫣红。
如果是假的就算了,偏偏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屋子里充斥着暧昧的氛围,正如炊烟般环绕着她,害她心口扑通扑通大跳着。
“就……就算想我,也不该把我掳来呀。”她气羞地说道,想板起面孔对着他,好减轻自己不争气的潮红。
“我这几日事务繁忙,好不容易有了空,就想见你一面,你呢?可有想我?”
他很自然地将她搂在怀里,寻了个椅榻坐,将她安置在腿上。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她仅是紧抿着唇,说不出想他的话,也说不出不想他的话。
不待她回答,他径自倾诉相思之情,说他这几日被几个贵女纠缠,又说皇后表姊列了几位条件好的姑娘,要他考虑考虑,让他很是苦恼。
他还说,除了她,其它的姑娘他都看不上。
花圆圆发现,他今日话很多,如果她没记错,心思藏得越深的人,越不容易向人吐露心事,而庞玉堂这行为,却有点像在吐露心事了。
“圆圆,身在高位也是有苦恼呀,加上我的相貌又好,打我主意的女人也多,所以我只好对每个女人都留情,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好处在哪里?”
她看着他,想了想,开口道:“让她们都以为你对她们有情,彼此就会视为劲敌,互相牵制。”
他笑着伸手轻轻在她鼻头上一点。“聪明,果然还是圆圆了解我。”
他这宠溺欣赏的动作,让她心湖掀起了一阵涟漪,可很快又平复下去,心想:你迟早还是要娶个门当户对的正妻,众女相争,必有一胜,总之轮不到我。
她眼中泛起的波光,很快转成了清明,这隐藏的心思,被庞玉堂不动声色地收了去。
他故作不知,继续与她谈心。
“看在表姊的面子上,我不得不与那些女人周旋,但老是挂着一张面具,其实很累的,明明心里不耐烦,却要保持风度,她们耍的那些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以前看着她们虚伪假装,还挺有意思的,可是自从有了圆圆,我就对她们的矫揉造作厌烦了,还是喜欢圆圆单纯真实的性子哪。”
他细细说着,她便静静听着,当他说这些话时,她感到有些茫然,这茫然来自于,庞玉堂是真的在与她谈心。
一个城府很深的男人,突然敞开心胸与她说说心里话,让她有些受宠若惊;而且从头到尾,他都没提一句威远将军的事。
彷佛他掳她来,只是因为真的想她。
在说话间,他的头靠在她的颈窝处,似是有些疲累,而她也不好推开他,因为她真的感觉到他的无奈和疲累,心头竟不由得放软了。
她虽有超凡的灵识,可是庞玉堂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懂得观察人,对付女人又是个中老手,才会被公认是皇族贵公子中,最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与他相处的女子,没有一个不赞美他。
庞玉堂有个直觉,圆圆很敏锐,若是对她耍心思弄城府,她会躲得远远的,把心守得很严。
那么,如果他反其道而行呢?与她谈心,不耍心机,不弄城府,她的戒备是否会松下?
这个灵感来自于今日湖边一游,亲眼见到她与燕安那般交好,这让他想起在竖城时,她所施展的诡异棋路。别人攻她,她就先断了别人的先锋;别人采防守之势,她便故意打乱对方围堵的棋路。
棋路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个性和思维,圆圆的棋艺不是胜在技巧,而是胜在扰乱军心,等着对方自乱阵脚。
他知道,她利用他来打消萧安浩的算计,接下来又想利用燕安来制衡自己,好让他无法对她出手。
这个聪慧的女人呀,到底是去哪儿学来的战术?
与她下棋,要赢她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跟她下,甚至输给她也没关系,棋子再怎么跑,也跑不出棋盘外。
不成战局的棋局,她便无技可施,所以他不跟她耍心机,而是直接交心。
“圆圆,你说,我被那么多女子烦着,怒不能怒,想烦还得装,可不可怜?”
“……好像挺可怜的。”
“我想你的时候见不到你,好不容易见到你,却发现你不想我,我可不可怜?”
“……才几日而已,又不是几个月。”
“相思不分日子呀,我想着圆圆天天陪着我,可惜事与愿违,只好把你掳来了,现在看到你了,我很开心。”
这番甜言蜜语,又是轻声细语的,句句不假,让她听着脸蛋只会热、不会冷,又无法反驳。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回事,今日不跟她耍城府了,害她的灵识无用武之地。
女人最怕男人用真心了,一旦面对真心,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抱着她,不说纳妾的话,不指责她与将军走得近,只是对她倾诉心意。她除了听,只能抿着唇瓣,头低低的,被他的情话惹了一身羞。
正当她被庞玉堂不同以往的深情搅得一头雾水时,温热的唇冷不防地烙在她唇上,让她猛然一僵,想阻止的话尚未说出,便听得他低低请求。
“别动,我只想亲亲你就好,亲完了,就送你回去。”柔情似水般的哀求,而非命令。
在她犹豫的瞬间,他已果断地吻住她。
情深意欲霎时如溃堤般奔流,席卷她的心间,火舌的纠缠如热流四散,透过她的身子,传到每一根头发,来得又急又强。
她想呻吟,皆被他的吻给吞没,如他所言,他只想亲亲她而已,可是这一吻,却如同一杯入喉的烈酒,让她全身发热,潮红染颊,直冲得她脑袋瓜晕晕然,天旋地转,不知东南西北了。
当他结束这个吻,瞧见她像上回那般,鲜红欲滴的脸蛋,美眸一片迷离羞色,如同即将盛开的花苞,微微抖颤,喘不上气的娇弱,让他得意极了。
“真舍不得放你回去,可我既答应你,便不能失信。今夜就寝时,梦中要有我,知道吗?”他在她耳畔轻轻吹拂着热气。
之后,他派人将她安然送回花府,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她的贴身丫鬟,而锦绣、碧儿为了小姐的闺誉,自然不敢声张。
直到见到小姐平安归来,瞧见她一脸羞红臊热时,因为有了前次经验,她们比较镇定了,知道小姐除了一张嘴被轻薄,其它地方都还是完好的。
花圆圆回到闺房后,对她们只有一句话——
“去打一盆冷水,我要洗漱!”
她需要靠冷水降温,还有清醒她的头脑!
花圆圆不孕的事,终究还是传开了。
当初她为了让萧家主动退亲,想藉由萧贵妃的手,逼萧安浩放弃她。
虽然萧家没有将她不孕之事传出去,但终归纸包不住火。
她不能解释,不能向人说她的不孕是假的,否则就是欺骗了萧贵妃,不但害了吕太医,也害了花家。
她只能忍着被当笑柄,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话,那些爱慕萧安浩的千金贵女皆感庆幸,说幸好萧安浩尚未娶她过门,能在成亲之前发现,是老天开眼。
她既想出这个计策,就不怕事情一旦传出去,会被人冷嘲热讽。
只是连累爹爹和两位兄长在官场中受人嘲笑,娘和嫂子也因为这事,尽量不出门,连上门送来的帖子也要想办法找个理由婉拒不参加。
花圆圆知道家人因为她,在外头受了委屈。
她虽然成功让萧家退亲,可是这件事最终还是伤害到自家人。
今日休沐,午膳时刻,她来到饭堂,大伙儿都在,明明因为她,大家在外头都受了委屈,可是却没有人怪她,两位嫂子也笑笑地张罗饭菜。
就算大家表面上都装得没事,可是花圆圆却晓得,大家是说好的,在家绝口不提此事,免得她这个小妹伤心。
她眼眶一红,直接在饭堂上跪了下去。
见她如此,众人一惊,两位嫂子忙过来扶她。“妹子,你这是干么呀?”
花圆圆摇头不肯起来,红着眼眶说道:“爹、娘,女儿不孝,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我让你们丢脸了,虽然你们不说,但我知道大家为了我,在外头受了不少闲言闲语。”
“哪儿的话,咱们是一家人,这事也怪不得你,只能说是没这个福分。”大嫂劝慰道。
二嫂也忙着附和。“你别伤心,人这一世,起起伏伏,有高有低,世人逢高踩低更是常有的事,只要咱们一家和乐就行了,是不是呀娘?”
花夫人听了亦是鼻头一酸,却笑着点头。
“傻孩子,你两位嫂嫂说得对,这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就随他们,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只心疼你,自己人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快起来吧。”
花老爷却是频频点头。“你懂得惭愧就好,这事,的确委屈了你两位兄长和嫂嫂,他们在外头脸都丢光了!”
兄嫂们一听,连忙抗议。
“爹,您说的什么话,咱们岂会因为外头人说话难听就怪小妹?说起来,她才是最无辜的!”大哥说道。
“是呀爹,别人只不过是茶余饭后说说,有人的地方就有闲话,毕竟事不关己,等过一段时间大家就会淡忘了。”二哥也说。
“就是,咱们去寻个好大夫,好好为妹子诊治,妹子还年轻,说不定调养好身子就治好了。”大嫂说。
“对对对,我娘家那儿也有不少妇人起初不孕,可是给大夫调养身子后又能生了,还是白白胖胖的儿子呢!”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句的,结果哭得最凶的却是奶妈,心疼地抱着花圆圆说一辈子都要照顾她。
大伙儿除了忙着安抚花圆圆,还要安抚奶妈,甚至为了逗她和奶妈开心,这一顿饭,吃得像年夜饭一样热闹,最后花圆圆和奶妈也破涕为笑。
这顿饭结束,大伙儿各自回各自的院落后,花圆圆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去找爹娘。
进到爹娘的主院后,她来到爹面前,喊了一声:“爹——”这一声像是小孩子撒娇,充满了孺慕之情。
花老爷好笑地看着她。“找爹有事?”
“女儿特来谢谢爹。”
“喔?”
“我知道,爹今日在饭堂上是故意数落女儿,好让大伙儿来安慰女儿。”
一旁的花夫人听了,禁不住笑出来。“老爷,圆圆真是变聪明了,竟看出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