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堆小纸粒中,要想“一击即中”,需要老天爷的眷顾,他不信她的运气每次都能那么好!
“我这人没什么特长,就是直觉特灵。”牧洛林笑嘻嘻地捏起一小粒纸,放在千乘迷鸟的掌中,“恐怕又要让你失望了。”
千乘迷鸟缓缓地展开小纸粒,那刺眼的黑点,让他低声咒骂:“老天爷瞎眼了!”
“呵呵,愿赌服输。”牧洛林言笑晏晏,同情地拍拍千乘迷鸟的肩膀,“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看迷冬姑娘呢?”
千乘酒庄位于敕扬城的城南,距离城内的摘星阁只有一刻钟的路程。
然而,不情愿的千乘迷鸟一路上拖拖拉拉,以媲美乌龟的速度硬是爬了一个多时辰,才将牧洛林带到千乘酒庄。
牧洛林体谅他三赌三败的郁闷心情,不敢“落井下石”地催促他,免得他恼羞成怒打退堂鼓,她就没眼福见到那位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迷冬姑娘了,还要被他记恨写进书里鞭挞呢!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离开摘星阁时装了一大兜的瓜子,一路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跟着千乘迷鸟乌龟爬,迎着凉爽飒冷的秋风,别有一番风味。
这会儿,她已经远远地看到千乘迷鸟的老家──千乘酒庄,古朴又威严的琥珀色大门,矗立在一片红叶枫树林间,门口蹲着两尊醉罗汉的门墩,高耸的围墙遮挡了酒庄内的建筑物,让人无法一探究竟。
“咦?大门在那,你拉我去哪儿呀?”
正当牧洛林抬头挺胸大步地朝千乘酒庄大门前进时,却被千乘迷鸟拉住,拖着她进入枫树林的小径,他不会想“临阵脱逃”吧?
“要想从大门进去,就必须喝迷冬准备的过门酒才行,妳想直接被灌倒吗?”
千乘迷鸟没好气道,那个酒鬼交朋友都是以酒量好坏来衡量的,能被她引进家门的朋友,酒量都是响当当的好,但他可不想跟她的酒鬼朋友相提并论。
再说,他是赌输被迫带牧洛林回来,当然不会笨得大摇大摆走正门让迷冬逮个正着。
“迷冬姑娘的规矩真有趣。”
牧洛林看着被千乘迷鸟拉着没放开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指间有着被笔磨出的茧子,让他的手看起来更加结实有力,而且很温暖。
他掌中的热度捂暖了她的手,这种感觉舒适得让她恍神,一点抽回手的意思都没有。
“哼,等妳见到她,就不会觉得有趣了。”
千乘迷鸟对她的看法嗤之以鼻,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穿过枫树林,来到千乘酒庄的后门。
在一片蔓藤掩饰下的墙角有个半人高的狭洞,那是当年他被迷冬逼得半夜离家的出路。
“我们要见她,得从那个洞钻进去吗?”牧洛林似笑非笑地盯着“狗洞”瞧,用手肘蹭了蹭千乘迷鸟,促狭道:“你确定这儿真是你的家吗?”
回家不走正门钻“狗洞”,千乘迷鸟看来混得挺悲惨的嘛!
“我是被怪物压迫的。”千乘迷鸟先弯着腰进洞,然后拖着牧洛林进来,口气不善地抱怨:“如果不是妳要来,我需要受这种罪吗?这时候,我应该在摘星阁逍遥呢!”
唉,明明他是牧洛林的老板,可每次赌输他就成了她使唤的小厮,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更郁闷的老板了吧?
“哟,在外逍遥的大少爷,怎么舍得纡尊降贵钻狗洞回家呢?”
千乘迷鸟刚带着牧洛林进后院,一道奚落的女声就在他前方响起,瞬间点燃了千乘迷鸟胸口的恼怒之火。
“可恶,妳怎么不待在酒窖里被酒淹死啊?”
千乘迷鸟立刻反唇相讥,他可是算好下午迷冬会窝在酒窖,与她的美酒相亲相爱,才敢带着牧洛林潜伏回来。没想到,她这会儿大摇大摆地在后院晒泡酒用的药材,呕得他想吐血,果真是冤家路窄!
“我猜妳就是迷冬姑娘吧?”
牧洛林却神情亢奋地望着眼前翻晒着药材的少女,年纪与她相仿,彷佛春日盛开的桃花,明艳不可方物,让人一见就会眼前一亮的大美女,一点都不像千乘迷鸟说的酒鬼怪物。
“我正是为不负责又没良心的哥哥操持家业的可怜妹妹迷冬。”千乘迷冬忽视千乘迷鸟眼中的愤怒,欣然地迎向牧洛林,“姑娘怎么称呼,怎么会跟这只花鸟在一起?”
“我叫牧洛林,卖身摘星阁,而他是我的老板。”
牧洛林对千乘迷冬一见如故,脑海里涌动着奇异的浪潮,隐隐约约觉得她应该有像迷冬这样直率又与众不同的姐妹。
“千乘迷鸟,你简直丧尽天良,是千乘家的耻辱,不务正业也就算了,竟然还敢逼良为娼,千乘家的列祖列宗的脸面都被你这个不孝子孙败光了!”
千乘迷冬一听牧洛林的可怜遭遇,炮轰千乘迷鸟,随之吩咐贴身婢女。
“红喜,妳去取酒来给洛林压压惊去去晦气,顺便将大少爷欠我的二十八壶酒搬来,我今天要好好地跟他算帐!”
当年他敢离家出走,这笔帐她每年都用酒记着,他想回家,就得喝光她备好的酒,否则立刻扫地出门!
“酒鬼,妳少拿酒来荼毒她!”
千乘迷鸟一听,紧张地拉回牧洛林,将她推到自己身后,可不想他顺眼的美人被妹妹祸害。
“迷冬是要给我压惊啦!”牧洛林被他们兄妹逗乐,扯着千乘迷鸟的衣角探听,“你怎么会欠迷冬二十八壶酒呢?”
“牧洛林,妳给我安分点,别瞎起哄。”
千乘迷鸟回头瞪了眼与迷冬相见甚欢的牧洛林,警告。
“那我在一边看热闹好了。”
牧洛林接到千乘迷鸟充满威胁的白眼后,识相地退到一旁,拿出她的瓜子,一边嗑一边看他们兄妹斗嘴,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彷佛她也曾和兄弟姐妹斗嘴添乐。
“死花鸟,现在千乘家是我做主,你想回来就得按我的规矩来,我的‘酒神养成计划’可一直在等着你继续呢!”
千乘迷冬斜睨千乘迷鸟,他离家五年了,将家业丢给她,害她不能逍遥地窝在酒窖研究她的新酒,这笔帐她记得非常清楚。
“臭酒鬼,妳再提什么酒神计划,别怪我翻脸,跟妳断绝兄妹关系,一辈子都不回家!”
千乘迷鸟一想到曾经在千乘迷冬的“淫威”下,被迫灌酒的悲惨经验,怒火攻心,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她的!
“你都敢离家出走自立门户,我还怕断绝关系清理门户吗?”
千乘迷冬漂亮的丹凤眼都要喷出火来,于是,拎出陈年往事抨击他的无能和可耻。
“你这个家门之耻,身为酿酒世家的传人,酒量差成那样,作为你妹妹都替你脸红呢!我好心帮你训练酒量,你不但不感激我的用心良苦,还半途而废,一见到酒就狂吐给我好看,浪费我的心血!最不能原谅的是,你竟然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现在还好意思回来跟我呛声,我今天不把你灌成酒鸟,我就不姓千乘!”
咦?千乘迷鸟一见到酒就吐?
牧洛林诧异地瞄了瞄脸色变幻不定的千乘迷鸟,恍然大悟,难怪他要在摘星阁禁酒,估计被迷冬灌酒灌得有心理阴影了吧?
呵呵,真是有趣的两兄妹。
牧洛林兴致盎然地看着唇枪舌剑的千乘兄妹,脑海里奇异地回想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声音──
洛林,外人说我有个赌鬼妹妹真可怜,妳说要怎么补偿我啊?
洛林,大家都说妳们姐妹是国家之耻,再纵容下去,会国将不国!
洛林,妳这么嗜赌,虽然赌运一向很好,但说不定哪天阴沟里翻船,将自己输掉被卖进花街柳巷呢!
在她脑海中说这些话的男人,是她的哥哥吗?
牧洛林失神地看着与妹妹“水火不容”的千乘迷鸟,她的哥哥也会这样与她斗嘴吗?
思及此,淡淡的失落感涌上心头,模糊不清的回忆彷佛一层阴霾笼罩着她,让她脑袋有些犯疼。
不过,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让牧洛林无法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太久,选择甩开那些理不清的思绪,专心地欣赏眼前由千乘家兄妹领衔主演的好戏。
“可恶的迷冬,我下次绝对会把妳写成女色魔,让妳在酒池肉林里腐烂而死!”
糗事被摊开的千乘迷鸟恼羞成怒,瞟了眼旁观的牧洛林,瞧见她勾起的嘴角,这么丢人的事情被她知道,更觉得颜面无光,以后还怎么在她面前树立威信啊?
“死花鸟,你再毁我形象,我用酒淹死你!”
千乘迷冬不甘示弱,每次看到他在书里摧残她糟蹋她,她也想了一堆他回家后折磨他的方法,哼,谁怕谁啊!
“小姐,酒来了。”
争吵间,婢女红喜已经夸张地挑着被一壶壶酒装得满满的两箩筐出现,酒香瞬间四溢。
“呕!”
千乘迷鸟一看到密密麻麻的酒壶,闻到让他全身寒毛竖起的酒味,身体反射性地一阵颤栗,胃里泛酸,一阵干呕。
“走!我们快走!”
然后,他脸色仓皇地拖着看热闹的牧洛林,冲开千乘迷冬的阻挡,冲进大院,冲出酒庄大门,落荒而逃。
“死花鸟,总有一天我会用酒淹死你的!”
千乘迷冬的叫嚣声,追着千乘迷鸟跑,吓得他拉着牧洛林一路狂奔,唯恐被她抓回去灌酒。
“哈哈……”
千乘迷鸟逃之夭夭的狼狈样,逗得牧洛林捧腹大笑,刚刚因不明回忆而起的阴霾,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