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宋丹雅与项安邦感觉时间过得缓慢如年,完全无法得知子麒的消息,让他们心急如焚。
没多久,一名护卫匆匆来报。
“启禀皇上,项子麒在打到七十六下时昏厥过去。”
宋丹雅闻言,只觉脑门轰一声、眼前一片黑,整个人便昏倒在地。
“百福,派人把宋丹雅带下去。”皇上见宋丹雅昏了,命一旁的黄公公将人抬下去。
“是。”黄公公马上派两名小太监将宋丹雅扶出养心殿,到偏殿去休息。
项安邦听闻子麒昏过去,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浮跳,整颗心像是被人掐住,让他痛得喘不过气来。
宋德生焦急的望向皇上,希冀皇上能开恩,暂缓执刑,不论先前他对项子麒有多少成见,此刻,他是真心关心着项子麒的安危。
“曹少卿,你怎么说?这余下的二十四杖是继续打,还是日后再补上?”皇上让苦主作决定。
“继续!”曹谋成巴不得项子麒死,眼下听见他被打昏了,怎么可能放过这大好机会?先前他曾想过偷偷在神机营制造意外,让项子麒死于非命,不过现下可以借皇上之手,除去项子麒,自是更好的方法!项子麒明摆着是死在皇上手中,谁能怪得了他?
“泼他冷水,让他清醒,继续打。”皇上眼也不眨地下令。
“是。”护卫领命,出去执行皇上的命令。
项安邦听曹谋成如此狠毒,心都凉了,子麒能否活着回到养心殿已不得而知,老天爷会不会决定在今日又夺去他另一个儿子?
称心如意的曹谋成藉皇上之手报了仇,这才稍稍解恨。
*
项子麒在外头被打昏了,遭泼冷水转醒后,咬紧牙根撑完剩下的二十四杖,打他的是宫中护卫,宫中护卫是亲军,与兵部息息相关,现下受命杖打项子麒,他们心里也不好受,深怕打得太轻,皇上不满,要再继续追加;又怕打得太重,让项子麒丢了小命。虽说项安邦为人刚正不阿,或许不会怪罪他们,但他们自个儿心里可也会不好过哪!是以这不轻不重之间得拿捏得准,以免造成遗憾。
“项统领,你就忍忍,很快就过去了。”负责行杖的护卫见项子麒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于心不忍。
“我没关系,继续……”项子麒双手握拳,全身紧绷,指甲因忍痛而深陷掌心,掐出血来。
“得罪了。”护卫尽快将剩下的二十四杖执行完毕。
待挨完这一百杖,项子麒全身虚脱,整个人已去掉半条命,根本就无法行走,得靠着护卫半搀扶将他带回养心殿。
项子麒浑身是血地被带入养心殿,他整个人趴在地上,无法跪下,项安邦见状,含泪半扶着他,让他跪好。
“一百杖都准确执行完了?”皇上看向气若游丝,浑身是血的项子麒。
“回皇上的话,一百杖全都执行完毕。”负责监督的公公如实回话。
“很好,下去吧。”皇上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他在上位睥睨着已经快要倒下,却仍倔强地坚持不肯倒下的项子麒。
项子麒只觉全身痛得宛如被烈火焚烧颤抖个不停,却不见丹雅的踪迹。她怎么了?莫非是又受到皇上责罚?他紧张急切得不顾自身的伤势,非要找到人不可。
“她没事,听见你被打昏过去,她也晕了。”项安邦察觉儿子的心思,低声告知,要他先别急,先想要如何平息皇上的怒火才是当务之急。
听见她没事,项子麒总算是松了口气。
一旁的宋德生一直留意着他们父子俩的小动作,亲耳听见项子麒伤重仍挂心于丹雅,再见项子麒被打得鲜血淋漓,项子麒所流的血可说全是为了丹雅而流,他的心不由得放软了。
“项子麒,朕问你,你是否已感到后悔?”皇上问的是他是否已后悔爱上宋丹雅,在挨过这一百杖后,是否已彻底醒悟。
“罪……罪臣永远都不后悔。”项子麒忍着痛抖着声坚定回话,就算将他打死了,他的回答依然不变。
“好个永远都不后悔!你与宋丹雅的事,可也不是单单挨了一百杖就能了的。”皇上的话让项安邦与宋德生再次发愁,曹谋成则心下大喜,暗自窃喜皇上站在他这一边,看来要除掉项子麒是易如反掌之事!
“朕必须给宋爱卿与曹少卿一个满意的解决方式,你们说是吗?”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项统领既已受到责罚,且微臣见他对小女出自真心,微臣心想,既然他们俩情投意合,与其勉强拆散他们,不如就顺其自然吧。”宋德生怕皇上再给予项子麒与丹雅责罚,最重要的是他担心女儿的安危,他可不想下一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是丹雅,于是快点向皇上表明他的立场,他已经不恼丹雅与项子麒私定终身一事。
“喔?宋爱卿言下之意,是愿意敞开心胸接纳项子麒了?”皇上挑眉问。
“……是。”宋德生硬着头皮如是回答。不接受又能如何?总不能要丹雅跟着陪葬吧?
他的求情与回答使项子麒与项安邦大感意外,对他们恨之入骨的宋德生竟也有帮子麒说话的一天?简直是天要下红雨了!
曹谋成万万想不到宋德生会突然转向说愿意接纳项子麒,宋德生怎么可以背弃他?他跟在宋德生身边多年,为宋德生付出多少心血,不断打击项家、不断找项家的麻烦,结果宋德生说变就变,全然不顾他的感受,这教他情何以堪?他怒瞪宋德生的背影,恨不得心中的怒焰能将宋德生的背部烧穿一个洞!
“宋爱卿若能与项爱卿尽释前嫌、结为亲家,自然是好事一桩,但这对曹少卿并不公平,他毕竟身为宋丹雅的未婚夫婿,要他平白放弃未婚妻,可也不对。不如就这么着吧,由朕与满朝文武百官当证人,两个月后于太和殿前广场,项子麒与曹少卿公平对决,赢的人将可以娶宋丹雅为妻,输的一方不得心存怨怼,日后再挟怨报复,如何?”皇上想出了个可以平息曹谋成不平之火的方法。
曹谋成冷笑看着仅剩一口气的项子麒,项子麒伤势严重,能不能撑过两个月还是个未知数,就算真让项子麒给撑过了,两个月后,项子麒的伤势也未能痊愈,如此他的胜算极大,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微臣愿意和项统领较量。”
“罪臣也愿意与曹少卿比试。”项子麒同样不认输,坚持要以光明正大的手法赢得丹雅。
“既然双方皆有共识,那么就这么说定了,两个月后,你们俩在太和殿前广场比试,不得使出卑劣手段取得胜利,明白吗?”皇上将亲自监督,绝不容许有人玩阴招,取得胜利。
“谨遵圣命。”项子麒与曹谋成皆承诺会遵守规矩。
“还有,朕不想再听到项、宋两家再起争端,明白吗?”皇上严厉地看着项安邦与宋德生。
“微臣知错,不敢再犯。”项安邦与宋德生异口同声向皇上认错,也承诺绝不会再聚众生事,互找麻烦。
“很好,记住你们在养心殿上对朕的承诺,全都退下吧!”皇上摆摆手命他们退下。
所有人依序退下,不敢再让皇上耗费心神排解双方私人恩怨,何况经历了皇上惩治双方儿女的事,他们哪敢再起争端,闹到皇上这儿?
项安邦扶着项子麒走出养心殿,被打得破烂、沾有大片血渍的衣衫,显示负责行杖的护卫不曾手下留情,让走在后头的曹谋成大感痛快。
宋德生则是百感交集,他已不晓得该拿项子麒与丹雅如何是好,虽然方才在皇上面前承诺愿意尽释前嫌,可一想到死去的丹青,他实在没办法马上敞开心胸,和颜悦色地对项子麒赞一声好样儿的,但又想到他这一百杖是为丹雅挨的,他也没法再板着脸盘算着要如何对付项子麒。
唉,左右为难啊!
他们步出养心殿即见丹雅惨白着脸冲过来,先前她听见子麒被打到昏厥过去,整个人也承受不住悲痛,跟着昏了过去,被两名小太监送至偏殿休息,她人初转醒,便急着想知道子麒的情况,因此急忙奔出偏殿。
她人出了偏殿,即见子麒虚弱地由他爹搀扶,一路走走停停,走得十分艰辛,再见他浑身是血,她已经难过得无法言语。
“你还好吗?”项子麒见她出现,关心地问。
“傻瓜,该问这句话的人是我不是你……”宋丹雅缓缓步行到他身边,搀起他另一边的臂膀,帮忙扶着。
“宋大人,你是否该出面制止丹雅?”曹谋成见她亲密地搀扶项子麒,心下不满,向宋德生抗议,同时要看宋德生先前在皇上面前说的话是权宜之计,还是宋德生真要收起对项家的憎恨?
宋丹雅抿着唇,不管父亲是否会出言制止她扶持子麒,她都会继续扶着他。
“他是为了丹雅挨了这么多板子,于情于理,丹雅的确该扶着他。”宋德生的话再次出人意表。
宋丹雅无法置信的抬头看着子麒,子麒则对她温柔一笑,明白宋德生的态度已经软化,接受他是迟早的事,剩下的就是让曹谋成死心了。
“宋大人?!”曹谋成再次感受遭到背叛,心下对宋德生更是不满,他为宋德生做了许多事,宋德生怎能在一瞬间改变态度?难不成宋德生认为项子麒比他好?!
不!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旁人认为项子麒比他好!他明明样样不输项子麒,为何大家最后都会选择支持项子麒?
不!不对,他忘了,他还有皇上,皇上是支持他的!他深信皇上会给他公平的裁决,他会在两个月后太和殿前的比试风光胜过项子麒,他会让项子麒知道自己不如他曹谋成!
至于宋丹雅,自他知道宋丹雅与项子麒已有夫妻之实,就觉得她不知羞耻,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当他的妻子,连站在他身旁都会污了他的衣角,可是他会娶她,等他娶她为妻之后要怎么待她,就是他的事,任谁也管不着!
曹谋成胸臆间充满了仇恨与怨怼,恨不得今天就是两个月后,便可以一脚踹飞项子麒,打得项子麒无力招架。
“走吧。”宋德生感受到曹谋成的忿恨不平,而这可说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已不知该如何说服曹谋成放手,不要再对项子麒与丹雅的事耿耿于怀。
“丹雅,你陪他回去吧。”宋德生先深吸一口气,为免后悔,急速将话讲完。他告诉自己,项子麒是为了丹雅而受伤,让丹雅陪着过去确定有无大碍,乃人之常情,他这么决定并没有错。
“谢谢你,爹。”对父亲的决定,宋丹雅心下很是欢喜,她相信父亲内心肯定经过一番痛苦挣扎,才有办法下这样的决定。
“宋大人?!”曹谋成气炸了。
“走吧!我还有公务要交代你去做。”宋德生硬是要曹谋成与他回到刑部。
曹谋成没办法违逆上司的命令,唯有听从宋德生的命令,恨恨地到刑部去处理很可能完全不重要的公务。
有了父亲的软化同意,使宋丹雅对于与项子麒的未来更具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