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靠着微亮的光线,雷予辰在任何可以的货品上翻查着。
若是有鸦片,他会在官府发现之前找到并且处理掉!但偏偏,花了近一个时辰,除了香粉、香膏、西洋小玩意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雷予辰踏出船舱,踢了踢已经喝了一大壶酒,醉倒在地的船员。
“醒醒!”他用法语说道:“你要守着货品,怎么现在就醉死了?”
“你这小子懂什么?”船员醉醺醺的回嘴,口气满是被打扰的不悦,“我在船上待了好几个月,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下,而且底下也还有人看管着,你别管我!”
雷予辰蹲下身,仔细的看着船员,“清醒一点,我有事要问你。”
船员勉强撑起一双醉眼,看着他,“什么?”
“鸦片放在哪里?”
“鸦片?”船员不屑的一个撇嘴,“什么鸦片?多克先生不做这种害人的勾当,我们一船都是香粉、香膏,没有鸦片。”
“不要骗我,官府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雷予辰的表情严肃,他从怀中拿出一枚戒指,“认得出这是什么吗?”
在晕黄的光线底下,船员懒懒的打探着,但是雷予辰注意到他的眼神渐渐多了些严肃。
“这是多克家族的戒指!”船员认出戒指上的多克家族的家徽,“你怎么会有?你不是安罗洋行的人吗?”
“算是也不是。”
不得不庆幸自己来时还记得做了功课,带些他认为有帮助的东西,这是多克家族流传多年的戒徽,用在重要文件上的印信。他琥珀色的双眸闪着光亮,专注的看着船员。
“算是也不是?这是什么意思?”船员挑了挑眉,若这人是多克家族的人就算是他的老板,所以他的态度有些微的改变。
“我是多克家的人没错,但我娶了安罗洋行的老板安尚德的女儿安朝云,所以也算是安家的一员。”
“喔,安朝云。我知道她。之前我来中国的时候有看过她一面,她是个大美女。”船员咧嘴一笑,“你真是个幸运的小子!”
“我也这么觉得。”关于这点,雷予辰当然百分之百认同,他索性跟船员一样席地而坐,“老实告诉我,这里真的没有鸦片吗?”
船员拉下脸,“要跟你说几次,这个多克先生不干这种事!”
“这个多克先生?”他眼底一闪,“还有别的多克先生吗?”
船员露出怀疑的神情,上下打量他,“你不是多克家的人吗?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雷予辰双眼微敛,极力的思索,最后灵光一闪,现在才发觉以前喜欢听外曾祖父“讲古”还真不是件坏事。
“你指的另一个多克先生是杰肯·多克吗?”
“对。”船员的嘴一撇,“他是个杂碎!”
听别人骂自己的祖先感觉挺复杂的。
虽然外曾祖父说过杰肯·多克这个人,但外曾祖父当时并没有多加赘述,只简短的介绍他的生平,短短的几个字句已经让他明白,杰肯·多克是个集性欲狂恶和卑鄙顽劣于一身的浑球。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他还没有替多克家族惹出更大的丑闻前,他在不到三十五岁时,便死于与他人争风吃醋一名妓女的争斗里。
杰肯虽是多克家族的长子,但是他死时并没有留下子嗣,所以一切便顺理成章的都交到了次子曼迪·多克手中。
杰肯……难道是他?!
因为想要获取暴利所以利用了自己亲弟弟负责交易的商船夹带鸦片,害得安家家破人亡?!
雷予辰侧着头思索,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合理性,这里头一定有环节出了错,以内综合许多看法,曼迪听起来并不是个只图利益的小人,除非……夹带鸦片的事连商船所有人都不知情,曼迪也被瞒在鼓里。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熟悉的玫瑰香味伴着黑夜朝他传了过来,他不由得轻叹了口气,站起身,面对来人。
“我不是要你别带她来吗?”雷予辰有些谴责的看着跟在安朝云身后的安朝仪。
“她是你的娘子,”安朝仪装出一脸无辜,“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个性,我无法阻止。”
“你可以当什么都不知情,与她一起待在府里。”他伸出手握住安朝云的手,语气加重。
“那你可以现在赶她回去。”安朝仪口气有着爱莫能助。
雷予辰自己想在爱妻心中留下一个温柔的形象,没道理坏人就得由他这个哥哥来当。
“你——”
“别这样。”安朝云打断雷予辰的话,阻止自己的丈夫与兄长接下来可能的争执,“是我坚持要来的。”
雷予辰闻言又轻叹了口气,嘴角扬起无奈苦涩的笑容,拿她没办法。
她专注的看着熟悉的琥珀色眼眸,感觉自己的心跳不自觉的加速,她轻声的问:“你找到了吗?”
“没有。”他轻摇了下头,很清楚她在问什么,“一无所获。”
“不管你怎么想,但是曼迪不可能罔顾法纪夹带鸦片。”
听到安朝仪的话,雷予辰有些惊讶。
“我告诉他了。”她小心翼翼的留意他的神情,“我希望你别生气,我们会需要哥哥的帮忙,不过我只告诉他一部分。”
她没提到有关哥哥死亡和多克家的诅咒。
雷予辰的神情有着无奈。
她因为他的表情而露出忧愁。“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勾起她的下巴,吻了她一下。
她松了口气。
安朝仪的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你什么都没有查到对吧?所以曼迪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事实证明,他有这么做。”雷予辰的口气铿锵有力。
安朝仪皱眉看着他,“这个指控很严重。”
“我知道,”他认同,“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朝云也很清楚,我不想浪费时间跟你解释,你很清楚我来自未来,所哟我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你信我就帮我,若你不信,大可离开,只要把事情交给我,你当作甚么都不知道,如果你真能这么做的话,我会非常感激。”
安朝仪沉下脸,口气有些冲,“你到底在高傲些什么?这是清朝,不是你的年代,你不可目无法纪!”
“法纪?你真相信你的年代有所谓的法纪可言吗?”他的口气严肃起来,“很多事不是靠法治就能得到公平合理的解决,正如那只老鼠意图伤人的用意明显,但你们的官还是放了他一样!”
“不许你用这种不屑的口气评议我的国家!”安朝仪警告。
安朝云不安的闭了下眼,她实在不想要她所爱的两个男人在她的面前针锋相对。
“我——”雷予辰的话因为她轻拉了下他的手臂而隐去,他低下头看出她眼底的忧虑,他口气稍缓,继续对安朝仪说道:“我并没有不屑你的国家,只是有些事情从古至今都没有变过,有钱判生,无钱判死,甚至在我的年代,这种事比你想得更龌龊、肮脏百倍,但就是因为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要更加的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不是你们中国老祖宗交给你们的智慧吗?”
他的话使安朝仪一时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