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恬,你这两天好像特别沉默耶。”室友之一的蓝雪惟问道。
“是这样吗?我倒觉得可恬一直都是这样很少讲话的啊。”正巧从旁边经过的原昕嫒靠过来。她歪头想了想,从大学认识以来,苗可恬从来就下是多话的人,哪里有突然变沉默的道理呢?
“可是可恬前阵子明显变得比较活泼,也比较多话了,所以现在……”蓝雪惟皱皱眉,她也是在上大学后才认识可恬,四年下来,可恬寡言的形象深植人心。
因此,前阵子突然变得活泼多话,才会引起蓝雪惟的注意。
变活泼是好事,蓝雪惟也乐观其成,不过可恬这两天又变回以前的模样,让蓝雪惟担心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只是在想新的花饰罢了。”看着两个室友各执一词,苗可恬勉强拉起一抹微笑,掰了个理由希望能就此打混过去。
蓝雪惟与双胞胎妹妹在大学毕业后,就在东区租了个店面经营服饰店,而那家店的所有商品都是她们自己设计、制作的,从服装到搭配的饰品,应有尽有。
同是设计者的身分,蓝雪惟应该能接受这个理由吧。苗可恬暗暗祈祷着,因为蓝雪惟的心思细腻,只要她不起疑,其他人应该也能瞒得过。
虽然她们六个室友情同姐妹,但苗可恬实在下想跟任何人提及梁法刚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明这段充满秘密的恋情,也下晓得要怎么解释,明明是她自己提出分手,却又如此后悔?
一想到当她说要分手时,法刚大受打击的表情,苗可恬就几乎要心软了。
可是她又奸害怕,如果哪天法刚死在她面前,她一定会崩溃的。她拥有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幸福家庭,所以她从小也希望自己长大后能组成一个幸福家庭。
法刚无法提供,所以她要求分开有什么不对?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会如此难受呢?
如果现在不是在室友的面前,苗可恬一定会放声大哭的,所以她突然有一丝庆幸,幸好没有在她们面前哭泣、不用让她们为她担心。
蓝雪惟皱皱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不再追问。
“可恬,如果真有什么烦恼,一定要告诉我们喔。就算没办法帮你解决,但我至少能够听你诉苦,不要把事情闷在心里。”
蓝雪惟认真说着,最后才勉强让原昕嫒拖走,还苗可恬一个清静的空间。
苗可恬很感激她的认真,但自己真的什么都不能说,所以也只能对不起蓝雪惟的担心了。
苗可恬虽然期望过着平静的日子,但不过数日,这小小的愿望却被破坏了——
蓝雪惟在自家店里,被一群黑衣人强行掳走,而且对方掳人后又不要求赎金,让众人一头雾水之际,却也更加担心她的安危。
“呜呜,早知道我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不该让那群人带走姐姐……那群人究竟是想要什么?为什么还不赶快打电话来要钱呢?”蓝雪惟的双胞胎妹妹蓝恬霏哭得肝肠寸断,从小她们两姐妹就没分开过,更别提遇上这么大的危险了。
当时她们只以为对方是想掳人勒索,蓝雪惟为了保护妹妹,便自愿跟对方走,结果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们却始终等不到对方的联络,也让众人不由得担忧起蓝雪惟的生命安全。
警方虽然再三保证会尽力搜查,但一点进展也没有的状况下,更让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苗可恬也担心不已,偏偏自己又无能为力……
忽地,苗可恬想起了一个人。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能帮得上忙。
苗可恬迟疑着。上次的不欢而散后,他们就没再联络过,现在去找“他”,真的可以吗?
虽然苗可恬心中有许多的犹豫,但一看到蓝恬霏哭泣的模样,再想到自己与蓝雪惟之间的友情,不管有多少的不妥,都只能先撇到一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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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可恬站在梁法刚工作的办公大楼前,紧张地连续吞了好几口口水。
这还是他们不欢而散后,第一次到他的办公室插花的日子,她抱着花材,神情不安地向柜台通报。
不同于苗可恬原先以为的,粱法刚可能会不准她再进他的办公室,她如往常一样顺利上了五楼,而涂秘书也如往常一样领她进入办公室。
苗可恬看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顿时心底二凉。
以往她来插花时,梁法刚几乎都会待在办公室等她,结果今天他却没出现,是因为不想见到她吗?
苗可恬心底翻滚着千头万绪,想法一个比一个还糟糕、还负面,她今天是为了雪惟来求救,所以非得见到法刚不可啊!
“苗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就请交代我,没事的话,我要出去工作了。”涂秘书一如往常地说完这句话,然后转身欲走。
“等、等一下!”想也没想地,苗可恬喊住涂秘书。
“有什么事吗?”涂秘书挑了挑眉,显然很意外苗可恬会叫住她。不过这也是当然的,自从苗可恬到梁法刚的办公室插花以来,她从未要求什么。
“我、我想见法刚。”吞吞口水,苗可恬请求着。
“梁先生出去开会了。”涂秘书推了推眼镜,声线平板地说道。
“拜托你,我一定要见到他才行。有、有紧急的事情。”苗可恬再也顾不得其他,迭声拜托着。
“这……”涂秘书大皱其眉。
虽然她依稀知道苗可恬与梁法刚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但梁法刚已经交代过,暂时不想见到苗可恬,所以她现在的请托,对涂秘书而言只是麻烦。
“我知道这不合规定,我只是受雇来插花的,但我现在真的有很要紧的事非见法刚不可,拜托你帮帮忙吧。”
“苗小姐,你既然知道不合规定……”
涂秘书正想找借口打消苗可恬的想法,一个男声却突然出现了。
“涂秘书,你可以出去了。”
“梁先生?”涂秘书一脸惊讶。
“法刚!”苗可恬笑逐颜开。
“涂秘书,你可以出去了。”梁法刚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再次命令道。
“……是的。”既然主管都这么说了,涂秘书也只能照办。
涂秘书退出办公室后,整个空间立刻变得静悄悄地,苗可恬忐忑不安地看着梁法刚,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找我应该不会是希望复合吧?”梁法刚苦笑,他完全想不出苗可恬想见自己的理由,前几天的对话仍印在他脑中,无法抹去。
他本以为,这一次她肯定会断然离去,梁法刚甚至做好了今天她下会到办公室插花的心理准备,结果她却出现了,而且还急着见他?
究竟是发生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忙……请你、请你发挥你在黑社会的力量帮助我!”像是豁出去似的,苗可恬大声说道。
她一直避免去想梁法刚是黑道份子,但今天却非得藉助黑道的力量,让苗可恬怎么想都觉得可笑。
“你不是很讨厌黑社会吗?”梁法刚不解。
“我的室友蓝雪惟前几天被人掳走了,我们本来以为对方是想要钱,可是几天下来,对方完全没有联络,所以我才想拜托你帮帮忙,找出那票人。”苗可恬一口气把事情经过托出。
她没有时间再犹豫了,现在只能祈求梁法刚愿意帮忙。
“蓝雪惟?你是说这两天闹得很大的那个新闻?”梁法刚皱眉。
蓝雪惟是知名音乐家的女儿,她的男友又是“天凛企业”的直系子孙,再加上一个“魏氏航空”的小开当青梅竹马,三方面的力量加起来,这则新闻自然是炒得沸沸扬扬,再加上家属提出高额奖金寻求线索,将整件事闹得活像是八点连续剧。
“就是那个新闻,你有没有办法找到雪惟的下落?”苗可恬着急地说道:“我们都很担心她的安全,但对方始终没有来电要求赎金,我很怕她会出事。”
一想到蓝雪惟总是第一个发现她心情不好的人,再想到前几天她温柔的询问,苗可恬说什么都不愿失去这个朋友。
梁法刚看着她急切的表情,心底却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她的好友被人掳走,她是否就不会再来见他了呢?
梁法刚不敢去想那个答案,因为事实总是残忍的。
“法刚,你可以帮得上忙吧?”苗可恬怯怯地问着,好怕他会摇头。
“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闭闭眼,梁法刚冷酷无情地问道。
看着苗可恬慌乱的表情,梁法刚心底不由得一股气直往上窜,想到她一迳为旁人忧心,甚至愿意来见他,梁法刚就觉得火大。
“那个女人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因她得罪他人、挡人财路?无端为自己增加仇人?”
他的声线平缓,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冰珠敲在苗可恬心上。她忍不住浑身颤抖,确信自己被他讨厌了。
瞧瞧他现在的模样,仿佛浑身是刺的刺婿,拒绝任何人的接近,竖起全身的武装,将试图亲近者扎得遍体鳞伤。
梁法刚从未这么对待她。
在苗可恬心中,他永远都是那个表面冷淡,实则热心助人的大英雄,但现在他却收起那一面,改以冷酷的模样面对她。
即使苗可恬早已做了心理准备,但实际遇上时,仍是悲伤不已。
她宁可一辈子都不再与梁法刚见面,也不想让他用这种态度对待她,因为这样比什么都更伤她的心。
苗可恬觉得自己好可笑,明明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为什么还要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她早该明白他绝对有权这么做的啊!
因为不是所有人在面对前女友时,还能展现出绝佳的风度。
“如、如果说是为了我呢?”苗可恬很痛苦,却仍是抛开自尊说道:“我不会再任性、不会再要求你退出黑社会、不会再多说一句话……这样可以吗?”
梁法刚沉默了,没想到她会为了朋友做到这份上。
“这是你的承诺吗?”
苗可恬知道自己正踏进一条不归路,但她仍是闭上眼,用力点了点头。
看着她痛苦而挣扎的表情,梁法刚很清楚这决定对她而言是何等的困难,但他没有出声安慰她,只是说道:
“那么,交易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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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可恬不晓得梁法刚究竟做了什么,但两天之后,蓝雪惟就平安获救了。
关于梁法刚的行动,蓝雪惟是一问三不知,至于另外两个跟着梁法刚一起进行救援的男人,则是绝口不提发生了什么事。
“子又哥,连你也要瞒着我吗?”站在蓝雪惟的病房外,苗可恬不高兴地试图从魏子又嘴里挖出一点内幕消息。
魏子又是蓝氏姐妹的青梅竹马大哥,现在正与蓝恬霏交往,所以对她们这几个女生都很熟悉,大家也是把魏子又当成大哥哥看待。
“你的男朋友是什么人,你不是很清楚吗?”魏子又不答反问。
苗可恬哑口熊言,有些心虚地不敢再追问下去。
她似乎有些了解为什么魏子又,和雪惟的男友凌聿玺不肯说明救援经过,因为那肯定不是适合她们听的经历。
“可恬,你是真心想跟那个人交往吗?”身为大哥哥,魏子又不得不劝。那男人跟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他只会给可恬带来不幸。
“我……”苗可恬张口欲言,最后只是苦笑,不语。
看她的反应,魏子又也知道她不可能回答了。
“答应子又哥,要好好保护你自己。”感情的事很难说,如果真的爱上了,那旁人也无法阻止,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她保护好自己。
“嗯。”苗可恬点点头,却不晓得自己能否做到这个承诺。
“那我该回去上班了,雪惟就拜托你照顾了。”
在与魏子又告别后,苗可恬转身回到蓝雪惟的病房,虽然歹徒并没有伤害她,但多日的束缚仍是在她身上留下一些伤痕,加上被掳期间饮食不正常,所以她有一些脱水的现象,必须住院休养几天。
“可恬,我觉得我今年一定是犯太岁,因为我又住院了。”见苗可恬进来,蓝雪惟苦中作乐地说着。
“出院后要不要去行天宫拜拜,消灾解厄一下?”苗可恬顺着她的话说。然后她注意到蓝雪惟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忙碌地画着。
“你在画什么?”
“一些设计图,还有在我被抓的这几天想到的点子。”蓝雪惟头也不抬,飞快画出一个又一个草图,她画得很急,彷佛不马上把这些图画出来不行。“恬霏回去帮我拿大簿子了,你今天还得上班吧,要不要先回去工作?”
知道苗可恬是为了她特别请假,蓝雪惟有点过意不去。
“你在被抓的期间还有空想新点子?”苗可恬目瞪口呆,这种受害者绝对是全世界仅有的。至于工作已经得到老板的谅解,她就算晚一点出现也无妨。
“怎么可能啊,我当时吓都吓死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想着如果我死了会怎么样?我还有好多的事情想做、还有好多的设计图要画、还有好多好多的衣服在我脑中等着被我做出来,我怎么可以在那个时候死掉呢?!”
蓝雪惟突然变得很激动,险些折断手中的笔,显然仍受到那段经历的影响。
“雪惟你还好吧?”苗可恬有些担心。
今年雪惟的运势的确不大好,之前遇到暴徒,结果差点被侵犯,加上现在又被绑架,也难怪雪惟会情绪不稳。
不过,任何人若遇上这些事之后,都不可能马上回到日常生活吧?
如果真有这种人,苗可恬才要怀疑那个人是不是怪怪的。
“还好。”蓝雪惟吁了口气,调整心情。“其实这次的事让我有了一个全新的体悟——做人真的要把握当下。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意外会在何时发生,如果抱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那就真的太可怜了。”
蓝雪惟重新拿好纸笔,继续未竟的工作。
“当时我真的好怕,如果再也没机会见到聿玺怎么办?虽然我和他交往了,但我从来没有开口对他说过一次喜欢。明明我是这么喜欢他啊,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主动说爱呢?这让我觉得好后悔,也在心底发誓,只要能再见聿玺一面,我一定要立刻对他说出‘喜欢’二宇,因为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他。”
蓝雪惟说到后来,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的性格本来就比较容易害羞,像这样一口一句喜欢,着实不是她做得来的事情,不过,再怎么做不来也得做,因为蓝雪惟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了。
“所以这些图稿……”
“都是之前没画出来的点子。”蓝雪惟抬头看向苗可恬,微微一笑,“可恬,我看到你的男朋友了,你会不会太小气了一点?居然藏着不让我们知道?”
大学四年同室而居的经历,让她们六个人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了,谁交了男朋友、谁工作上有不顺利都会马上知道,结果苗可恬竟然偷偷交了男朋友……该罚。
“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超级大酷哥?他是做什么行业的?”蓝雪惟尽可能不着痕迹地询问,因为当时见到梁法刚的冲击太深刻,让她很在意这个男人。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普通人,结果这样的男人竟然还是可恬的男朋友,也难怪蓝雪惟会在意了。
同居四年多,蓝雪惟从没看过苗可恬对哪个男生有兴趣,就连被追求也是立刻逃跑,所以蓝雪惟很担心她会不会被人骗。
“他在一家公司做主管,我们……”苗可恬顿了下,决定选择性地吐实。“我们已经认识五年多了,是因为前阵子重新遇上,才又开始交往。”
不能说出实情让蓝雪惟担心害怕,所以苗可恬选择仅告知部分事实。
“你很喜欢他吗?”
几乎是没有迟疑地,苗可恬点点头。
“我是很喜欢他……从五年前就一直喜欢着……”
是啊,她的感情从没结束过,虽然中间曾有五年的空白,但在重逢的瞬间,那些感情就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
她一直爱着他,不曾改变。
“可恬?”苗可恬突然发呆的模样让蓝雪惟觉得奇怪,不由得轻唤一声。
苗可恬慢慢转头看向蓝雪惟,她勾起微笑,脑中一片清明。
“雪惟,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说着,苗可恬带着想通的喜悦走出病房,想要快点去见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啊啊,为什么她到现在才想通呢?
她之前的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害怕面对梁法刚可能会死于黑道火拼的未来,所以不断将他推出心房外。但事实又是如何呢?
真的跟他分开之后,她就能够忘却这段感情,不再担忧了吗?
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
否则为什么她每次提出分手时,总是这么痛苦?
如果感情可以说放就放,那她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即使没有黑道火拼,也不能担保法刚不会出其他意外,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可能会发生任何的意外,火灾、车祸,甚至坐在家里都可能有飞机掉下来。
所以她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苗可恬带着笑,奔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