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棂罂得到了自由,立即拉开与洛琌玥的距离,「师兄……你在说什么,我们就只是师兄妹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只当师兄是大哥。」
她说得真切,但听在洛琌玥耳中就有如针刺刀割,「所以,我只可能是你最重要的家人、亲人,而永远不会是你的爱人?」
「师兄……我们当家人不好吗?你难道不是因为是我的师兄才对我好吗?」
「我过去是,但这两年来我变了,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希望你把我当男人看待,我希望你喜欢我。」
「我不信!师兄对我那么好,总是保护我不受伤害,那就是因为你是我的家人啊!」
「我、不、是!」洛琌玥不想再听她的拒绝,而且还硬要把他对她的心意全转化为亲情,他知道根本不是,他明白自己对她有什么心思,「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变了,所以我不让你跟轩毓侯走太近,所以我不让你去紫微院当琴师,因为我嫉妒轩毓侯能独占你的注意力,我嫉妒你替他说话而跟我吵架,我甚至嫉妒他对你的心思。」
洛棂罂从没见过反应如此激烈的洛琌玥,他对她总是温柔的,虽然偶有争执,但那也是属于兄妹之间的小吵架,如今的他让她觉得陌生。
「师兄,侯爷能对我有什么心思,我就只是一个琴师……」
「是吗?你对他来说是琴师吗?你就这么确定他对你没有其他心思?如果有一天他表明了他真正的心意,你还会如此说吗?我只是你像亲人一样的存在,他呢?他对你来说是什么?他才是像男人一样的存在吗?」
洛琌玥想起了雷朔夜,想起了洛棂罂几次为了他与自己争执,想起那日狩猎宴上两人的互动,他突然明白了,洛棂罂不会把他视为男人,因为她的心里有雷朔夜,这个认知让他感到绝望,他压抑不住怒气,对她狂吼出了心声。
被洛琌玥一吼,洛棂罂更显怯懦,她退着身子,「师兄……别这样……」
洛琌玥好似这才发现自己失态,看着她惧怕他的样子,上前想弥补自己的冲动,没想到却看见她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洛琌玥停住脚步,知道自己表错了情,也破坏了他们师兄妹之间的关系。
在他们师兄妹僵持不下时,有人敲了医馆的门,洛棂罂为了闪避洛琌玥,主动开口,「我去应门。」
洛琌玥来不及回应,洛棂罂也不给他机会,她上前打开门,看见了紫微院的仆人。
「洛琴师,这是侯爷命奴才送来给洛琴师的生辰贺礼。」
「生辰贺礼?」洛棂罂接过对方送来的木盒,雷朔夜怎么会知道她的生辰?
「是的。」
「请先帮我跟侯爷道谢,改日我会亲自到紫微院致谢。」
「是,东西既然送到,那奴才告辞了。」
洛棂罂抚过那只木盒,轻启盒盖,朴素的盒子里只装了一串珊瑚手钏,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儿。
「他……也送了生辰贺礼……」洛琌玥已冷静下来,只是听似平静的语调却隐含着万千情绪。
洛棂罂抬头,不知要说什么,只得呐呐道:「我……先回房。」
看着洛棂罂与他之间突然变得疏远,洛琌玥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了,才发怒地挥落诊桌上的所有物品,他错了!错得彻底了!
停留数日,两位皇子及郡主虞雪罄春游结束,准备回京了。
紫微院办了一场宴会要为三人饯别,洛棂罂当然也受到了邀请。
她已经多日未与洛琌玥说话,倒不是她躲着他,而是他躲着她,觉得两人现在见面也尴尬,于是她决定给他一些时间,便有默契的与他错开彼此。
所以此时因为虞雪罄的关系来到紫微院,洛棂罂其实是松口气的。
一来到紫微院,她便到虞雪罄的院落去找她,院落里的侍卫及奴婢都识得洛棂罂,所以没有阻拦她,来到院落厅前,正好听见虞雪罄与雷朔夜在谈话,她直觉非礼勿听,正要出声示意自己来了,却正好听见虞雪罄提起她的名字。
「朔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棂罂动心了?」
这句话让洛棂罂停住了步伐,因为她非常想知道雷朔夜的回答,但她没等到。
雷朔夜知道虞雪罄不会放弃打听,但也不打算让她如愿,「郡主真的很关心我的感情事。」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认真的模样,你若不是对棂罂动了心,怎么会为了一串珊瑚手钏在佛寺里跪了三天,把膝盖都给跪青了。」
洛棂罂轻抚着腕上的珊瑚手钏,原来这串手钏并不是一串单纯的饰物吗?
对富有的雷朔夜来说,送一串手钏不算什么,既然要表达心意就不能只是单纯送一串饰物而已,所以他将手钏送至佛寺接受佛礼熏陶,为示诚心向佛请求,佛寺要他长跪佛前,诚心祷念佛经三日以求心中所愿。
虞雪罄知道这事后,本打算笑话雷朔夜的语句全梗在喉头,开他玩笑是一回事,发现他真做了这么让人感动的事又是另一回事,「其实你根本无须这么做,而且要讨好姑娘家,做了这种事又不说,人家怎么会知道?」
雷朔夜只是淡然一笑,「我做这事就没想让她知道。」
「那你不是白跪了?」
「只要能保棂罂姑娘平安喜乐,我这个大男人膝盖瘀伤是小事。」
洛棂罂心里受到不小的震撼,她又想起了那天与洛琌玥的争执,莫非师兄早看出了雷朔夜的心思?莫非他真对自己……
她没时间多想,就在她还慌乱着这新发现时,雷朔夜与虞雪罄已走了出来,见到她站在门外,两人神色一顿。
虞雪罄先问了,「棂罂,你来多久了?有听见我们说什么吗?」
「郡主,棂罂才刚来不久。」洛棂罂实在没好意思说她全听见了,只好装作才刚来。
「那么一起前往筵席吧!郡主,请。棂罂姑娘,请。」雷朔夜主动请她们前往筵席,但眼神却没有离开洛棂罂。
洛棂罂垂首走着,心虚地想,雷朔夜是不是发现她在说谎了?
紫微院很少过这种风花雪月的生活,但自从爱热闹的两位皇子及郡主来春游后,院里三天两头的办宴会,整个轩毓城的名流几乎都被邀请来参加过宴会了。
可两位皇子及郡主没有一丝厌烦的感觉,开心地看着筵席上的表演,只是这么折腾下去,对雷朔夜这种不喜排场更不爱玩乐的人来说,就显得日子难熬了。
他那爱玩不羁的模样是演给皇帝看的,可不是真的。
基于他是紫微院主人,他得陪着笑继续坐在筵席上,这个宴会过后,明日就要把三位贵客送回京,之后一切便能恢复正常,虽然他与郡主是好朋友,但她这么狂欢的过日子方式不适合自己,他已开始暗喜着即将重得自由的日子。
表演方歇,虞雪罄清了清嗓引来大家的注目,连主座上的两位皇子也认真的看她又有什么点子。
侧座的雷朔夜却是捏了把冷汗,虞雪罄那张脸上分明有了什么坏主意,紫微院这几天办的宴会已远远超出过去一整年的次数了,郡主在这钱别宴上还打算做什么?
「我这几日在轩毓城玩得很开心,想必……朔夜你在轩毓城也是每日大小宴会不断吧!」虞雪罄刚说完,就以眼神示意雷朔夜,又看了两位皇子一眼。
「三位是贵客,理当好好招待,若三位不嫌弃我这紫微院整日都玩耍、宴会,还请以后常来。」雷朔夜明白了她原来是想为他在皇子面前塑造一个乐不思蜀的形象,便因刚刚的腹诽对虞雪罄过意不去。
郡主是想让两位皇子回去后,藉由这段时间的玩乐情形让皇帝放下戒心,认为他的确无心权势吧!
只是雷朔夜才刚对她有些许愧疚,就听见她提出新点子,他睨着虞雪罄,哭笑不得。
「朔夜啊!我这回来轩敏城虽然玩得开心,但最可惜的就是没机会再听你弹一次琴。」
她这段时间听棂罂的琴还听不够吗?而且他并没有在他人面前弹琴的习惯。堂堂一名侯爷,哪里需要弹琴为人娱兴,「郡主让朔夜在棂罂姑娘面前弹琴,叫我情何以堪?」
「你的琴跟棂罂的不一样,棂罂的琴韵优美,听来心旷神怡,但你的琴……如泣如诉——」
雷朔夜打断了虞雪罄,不明白她为何硬是要他弹奏,「郡主,今天是为两位皇子及您饯别,还是别让朔夜的琴声坏了这个宴会。」
虞雪罄知道他弹琴的意愿不大,但她可不会让他拒绝,因为她还有其他的目的。「既然说是两位皇子与我的饯别宴,我的小小心愿难道你不肯成全吗?」
「郡主……」
「不只你的琴艺,我记得我看过一次棂罂的舞,深受震撼,朔夜,你弹一首曲为棂罂伴舞吧!」
本来因雷朔夜将要弹琴而满脸期待的洛棂罂,听到这话一楞,怎么话题绕着绕着就绕到她身上来了?
雷朔夜也同样惊讶,原来棂罂除了擅长弹琴,舞技亦非凡吗?
或许是想看不同面向的洛棂罂,也或许开口要求的是郡主,何况座上宾客还有两位皇子,他若一再推辞怕是不识好歹,最后他只好应命,并让人取来他的琴。
洛棂罂怎敢造次让雷朔夜为她伴奏,但很显然的,虞雪罄不想听见拒绝。
她站起身来到虞雪罄的案前,垂首福身,「棂罂的舞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棂罂,你不见连朔夜都乖乖听话了吗?」
洛棂罂偷偷看了虞雪罄一眼,看见她板着脸孔,实在无奈,只好应命了,「棂罂遵命。」
在奴仆为雷朔夜取琴的同时,洛棂罂也与方才在席上表演的舞妓借了水袖别在自己的衣袖上,待雷朔夜琴弦一拨,洛棂罂也已福身等待。
雷朔夜琴音一出,众宾客终于明白为什么虞雪罄会认为洛棂罂及雷朔夜的琴声是双绝,洛棂罂的琴音好听但少了沧桑,而雷朔夜明明出身豪门,一生顺遂,可他的琴音却沧桑得好似看破了人世轮回。
琴声犹如形容人的一生般,时而低回、时而澎湃,洛棂罂随着音律流转于身体的舞动,时而轻盈俏皮、时而婉约、时而魅惑狂野,让雷朔夜非得多用了一分心力专注在手上,才不至于因为欣赏她的舞而错弹了调。
洛棂罂一个旋身,视线与雷朔夜对上,他的琴韵像在抒发内心深处隐藏的情感般,她听得入心、舞得专心,可却在看见他的眼神时紊乱了思绪,这首曲子原是抒情之作,既有与情人倾诉衷曲的桥段亦有对生命的感叹,本就容易投注感情思绪,再加上雷朔夜的这个眼神,洛棂罂为了不出丑,借着舞蹈的动作抬起了手,成了她与雷朔夜对视间的阻碍。
雷朔夜发现她在闪躲他,那就代表他们之间真产生了什么火花吧!
曲子来到尾声,似在泣诉着人生的无奈,恍若藉由琴韵替饱经风霜的情感找到出口一般,而洛棂罂的身段也随之变得如风韵犹在的迟暮女子,风采依旧在,但神态已沧桑……
一曲舞毕,雷朔夜双手贴着琴,压着弦,似乎也在平息自己看见洛棂罂舞姿的震撼。
直到两位皇子拍手叫好,才拉回了大家的注意力。
「雪罄,要不是你的提议,我还真见识不到这么优美的舞姿及琴声啊!」九皇子一向喜欢虞雪罄这个堂妹的伶俐,虽然硬是被她拉来轩毓城春游,但这些天他的确愉快,今天还看见了如此令人赞叹的表演,「朔夜、洛琴师,今天还真让我见识到了。」
「朔夜不敢当,九皇子谬赞了。」
「棂罂献丑了,实在愧不敢当。」
雷朔夜及洛棂罂一同来到主座案前,各自行礼称谢。
「朔夜、棂罂,让我敬你们一杯吧!谢你们提供的演出。」虞雪罄抬起酒杯,紫微院的奴仆也立刻为雷朔夜及洛棂罂送来他们的酒杯。
让郡主敬酒,他们哪里承受得起,两人捧着酒杯高举,见虞雪罄不但亲自走下座,还来到他们眼前举起酒杯一敬后一饮而下,雷朔夜及洛棂罂相视一眼,只得把酒饮下。
相敬一杯后,九皇子让他们退下,雷朔夜本着君子风度抬手示意洛棂罂先行回席,就在此时,她脚突然一绊,眼见整个人就要往地上跌去,雷朔夜便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席上众人皆一阵惊呼,因为由洛棂罂身后抱住她的雷朔夜,一手紧揽住她的腰,另一手抱住的却是她的胸,而他那手掌正好托住她的胸前丰丘。
雷朔夜直到意会到手心的触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立刻将洛棂罂扶好,收回双手向她道歉,「棂罂姑娘,是朔夜唐突了。」
洛棂罂知道雷朔夜搀扶她是好意,扶住了不该扶住的地方则是意外,但这么多人看在眼里,她不禁暗恨自己怎么连路都走不好,在这情境下她着实羞愤不已,一委屈,眼泪便滑了下来,于是跑着离开了宴会。
雷朔夜身为主人不能跟着离开,只得回望虞雪罄,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她作怪的脚。
刚刚故意踩了洛棂罂衣摆的虞雪罄,只是俏皮地对雷朔夜吐了吐舌,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