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时序也由春入夏,热情的夏天来临了。
雷希欢借住在曾骏朗家,并且在他的工作室里打工的时光,也不知不觉地过了三个多月。
「天啊,竟然过去三个多月了,这代表超过一整个季节的时间长度,几乎是整年里四分之一以上的时光,我都在一个既神经病又爱说教,嘴巴坏,还特别爱管人的可恶臭男人阴影下过活!」
雷希欢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
「我当初到底是哪条神经接错了,才会自行走入神经病的魔掌之下?我那时就不应该留下来,更不该答应来这里打工!」她恨恨瞥了一眼站在窗台旁,正优闲喝咖啡的高大男人,嘴里继续碎碎念,「我就没见过这么烂的老板!」
这几个月来,她被某个貌似和善,其实龟毛到要死的男人,整得都快没脾气了——注意,是「都快」,她目前还死死抵抗着恶势力。
曾骏朗唇角微勾,对这种蓄意挑衅已经习以为常了,小野猫没有一天不拨撩他两下。
「事实上,你根本没遇过几个老板。我向你保证,你要是出去打工,雇用你的老板心里也一定这么想——我就没见过比你更难教的员工!」他边说,边拿起一迭文件走到雷希欢面前,满脸笑容地放下。
「有时间抱怨,不如加快速度整理好这些单据,你才来得及去上课。」话说完,他伸手弹了下她白皙的额头,别以为挑衅他后会没事。
雷希欢用手撝住前额,气愤地骂道:「大变态,我跟你说过一百次了,不准弹我的额头!」
她真想拿面前的文件丢他,但他好像若有所察,两道似笑非笑的目光马上扫过来,这隐含警告的眼神,让她的动作不禁迟疑了。
这人对别人都很随和宽容,唯独对她特别斤斤计较,她若真拿文件丢他,还不知会得到他什么样的报复呢?
这三个多月来,不管她怎么和他抗争,最后吃亏的总是她,那个不要脸的男人,甚至敢威胁要打她的屁股,就为了她把他不能水洗的衣服用洗衣机洗烂了。
哼,谁叫他要穿得那么骚包,去参加什么新车发表会,明明自己跑出去玩,还不让她出门,说她还没完成当天的劳务,逼她在家里做完。
所以她把他换下待洗的衣服,统统都丢到洗衣机里洗了,可他回来发现后脸色都变了,硬说她毁了他几万元一套的衣服。
这是什么道理啊?她都乖乖洗衣服了,还有错吗?谁知道那套衣服要送洗衣店干洗啊?
可最后她还是被他罚了,用手洗完一整篮的衣服,他说要让她记清楚洗衣服前要分类,不然以后就天天让她用手洗衣服,再也不准用洗衣机。
神经病,臭男人!竟然用这种方式对付她,她真的好想挠死他啊!
回忆起过去三个多月里吃的种种闷亏,她咬了咬牙,强逼自己忍耐下来。
雷希欢告诉自己,没关系,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她决定改用更文明的方式反击。
「我要加薪!我都工作超过三个月了,你这个万恶的资本家、冷血的吸血虫,还不给我加薪,我要把你告上劳工局!」
这人超卑鄙的,一直使出新的论计陷害她,害她债务累积得越来越多,不得不继续为他打工、被他奴役!
「又要告我?都几个月了,你还学不会教训吗?行,你先去把劳动基准法都看过一次,看完了再回来和我讨论,你是要告我哪一条?」曾骏朗用一种几近纵容的表情,笑着对她说。
「我要告你虐待劳工!」她才不管什么劳基法呢!她的重点是——她要抵制不良老板。「我要加薪、加薪!」她挥舞着小拳头呐喊。
看着她精神十足的模样,曾骏朗眸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柔色,他有些不解的问:「你这几个月来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住在我家,平时不是打工就是上课,也没有其它去处了,你一直吵着要加薪,到底是在吵什么?难道你欠钱花吗?」
他明明有留零用钱给她啊!像他这么体贴的债主,要去哪里找?
「谁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了?我明明有用劳务抵偿——不对,我当然欠钱,你、你一直在陷害我,害我的债务越欠越多,你不给我加薪,我哪一天才还得清债啊?」她气呼呼的说。
想到某只小野猫的劳务成果,曾骏朗真不想说出来打击她的信心。她这是对自己越帮越忙感到骄傲吗?要知道,她的家事能力,可是他看过最可怕的灾难之一。
之前她把他向意大利名设计师订制的休闲西装,连同所有待洗的衣服,统统丢到洗衣机里洗,不但把真丝的衬衫给染色、洗破了,连西装外套都严重变形,裤子也缩水了,总之,那套衣服算是毁了。
可小野猫还一副「我帮忙洗衣服了,快感谢女王我」的嚣张态度,完全不认为她有错,还指责是他太麻烦、臭美又骚包,没事订制什么不能用水洗的衣服,根本是脑袋坏掉!
那套衣服刚好是他很喜欢的,所以那天他把她抓起来,压在椅背上,作势要打屁股处罚,总算把她镇住了。
他还记得,她那天张着猫眼石般的璀璨大眼睛,明明很惊慌害怕,偏要虚张声势地瞪着他,虽然她努力想装出凶悍的模样,但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你怎么能欺负我,你是大坏人」的可怜表情,让他看了心都软了,怎么都打不下去。
这只傲娇的小猫是越养越调皮,但也越养越惹他心疼,每次都让他下不了狠手教育她,可心疼归心疼,该立的规矩还是得立,后来他监督她把一整篮的衣服重新再用手洗过,就为了让她长记性。
更别说之前,她把带壳的生鸡蛋直接放到微波炉里微波,结果整颗蛋爆炸,微波炉还冒出浓浓黑烟,把厨房整片墙壁及天花板都熏黑了。
那天他回到家,她分外乖巧的递拖鞋给他,把他吓了一大跳,后来她又拼命阻止他进厨房,可他已经闻到屋里浓浓的烧焦味,等他突破小猫的防线,进到厨房里,就发现微波炉的惨剧。
当时她用万分委屈口吻的对他说,她只是想弄水煮蛋好做色拉给他吃,她也不知道微波炉会这么没用。
小猫,这是微波炉没用吗?他无言地看着她。
总之,从那天起,他就不让她再进厨房了,连用微波炉都会出事,他可不敢让她再去染指厨房里的电磁炉以及烤箱。
要不是看在她是有心去做并非故意搞破坏,他早抓狂了,但某人显然一点自觉也没有?算了,无知是一种幸福!
曾骏朗的唇角微微勾起,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原来你是想早点还清债务啊!真乖,不错不错,越来越会想了。」
他那一副「龙心甚慰」的模样,让雷希欢越看越火大,脑袋一热就抓起他的手指,张嘴狠狠咬下去。
突然遭受小野猫的攻击,曾骏朗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只在心里默默的想,唉,果然还是改不掉她爱咬人的习惯啊!
这只小野猫情绪不好时,就爱抓人、挠人、咬人。虽然她这些攻击行为对他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但还是改掉比较好吧?
下次在手上涂辣椒好了,他有些坏心眼的计划着。
「我刚刚上厕所时,好像忘记洗手了耶?」他对着她微笑道。
听到他的话,雷希欢马上张嘴松开他的手指,还连忙呸了两下。
「你很恶心耶!不过我才不信,你这个洁癖狂,怎么可能上厕所不洗手!」
虽然知道他应该是故意恶心她,但她还是没法置之不理。
曾骏朗含笑看着她,就好像大度的主人看着他家爱撒泼的小猫一样,他没打算再和她胡搅蛮缠下去。
他有些玩味地问她,「我是债主,我都不急着向你讨债了,你是在急什么?」
「谁和你一样不负责任,成天吊儿郎当的?我今天一定要和你说清楚,你为什么又帮我报名新的课程?我就快上完这一期的课了,你怎么又给我加上新的债务?」
就是因为这个臭男人擅自为她报名舞蹈课程,才让她的债务越欠越多,而且这些课程的学费都昂贵得惊人。
「小野猫,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这些舞蹈大师,是很难得来台湾开这种短期的指导课程,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你安排进去一起上课,你还挑剔啊?」
雷希欢顿时哑口无言。说实话,要不是曾骏朗帮忙,她真没机会接受那些大师级的舞蹈家指导。
她之前在大学里学的就是舞蹈,可老头一直说浪费钱,不停施压要她转系,要她学些更有用的科目,她不肯就被他断绝经济来源。
火大之下,她索性办理休学,连书都不读了,而那年她才大二。
后来她离家出走,但还是不愿放弃舞蹈,就在朋友介绍下开始在闹区的街头表演,没想到这样竟真能赚到钱,虽然不多,但足够她自给自足了。
她就这样边表演边存钱,等存够了钱买了机票,就飞去加拿大找她最思念的外公,可外公无法收留她,最后又委托曾骏朗把她送回台湾来。
她一回来在机场就被老头逮住了,之后不但被禁足、经济封锁,还被没收所有身分证件。
老头打定主意要摆布她的人生,在她发现老头有意把她嫁掉后,她找了个机会再度离家出走,而且决定——她再也不会回去了!
其实她早已成年,老头也没有干涉她的权利,只是她对他还是抱着一丝可悲的幻想,幻想他会理解她,但事实证明,这果然是个妄想罢了!
离家之后,她原以为自己再没机会在舞蹈之路上走得更远,可没想到曾骏朗会为她安排大师级的舞蹈课程,这让她百感交集。
这个男人虽然很讨厌也很爱管她,但不可否认他是目前为止,在这世上除了外公以外,最关心她、也对她最好的人!
但就连最亲的外公都无法庇护她,她又怎敢寄望别人一时起意的好心与温柔,能维持多久呢?
尤其他还不时提醒着自己——她不是他的菜!
明知道他不会喜欢上自己,还蠢得眷恋上他的好意与温柔,这样她迟早会从高高的天际坠落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但她的心并没有那么坚强,禁得起这种打击与伤害,所以她拼命想向他证明自己的能力,想快点还清欠他的债务,想尽快脱离他的照顾与影响,想在自己的心失控沉沦前,及时回头。
发现雷希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以为她心里还不服气,曾骏朗开口说:「我听说玛西老师很欣赏你,这次也是她提议让你继续学习的,难道你讨厌上她的课吗?那我等下去帮你拒绝好了。」
话说完,他瞥了她一眼,果然见她变脸了。
「谁说我讨厌玛西老师了?你不准去!」
她本来因为资格不符是没有机会上课的,可玛西老师却突然开口叫她跳一段舞给她看,之后就做主收她为学生,后来更认真指导她,因此她很感激这位既美丽又优雅的舞蹈大师。
「那就对啦!至于学费,其实已经很便宜了。人家大师千里迢迢从国外而来,难道来这里的食衣住行,还要他们自掏腰包吗?你想想来回的机票钱、在这里住宿、吃饭、交通等等的费用,还有付给大师们的教授费,你们才多少个学生?这样平均下来,你付的学费已经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