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那边怎么说?”
“实验室肯定的说自己没错,而且不承认用了染料。”宋建东无奈地说。
“又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孟煜城冷笑一声,“你派研发部参与这次设计的人一起过去,我在那边和他们会合。”
嘉韵实验室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楼,与位在郊区的小片蓼蓝种植区相邻,负责将研发部的成果试作生产,并评估染料的成本和效果。
这次的问题就出在蓼蓝上,研发部指定使用的蓼蓝必须出自日本德岛,而实验室很有可能私自采用了当地自产的寥蓝。
端坐在会客室里,孟煜城不管剑拔弩张的陶子平和实验室负责人白婉鸣,先对着闲闲坐在一边的人说话,“文烨然,你连我公司的热闹都不放过。”这人是谁?沈雅馨好奇地看着他,这人相貌太过普通,毫无气魄,以至于她开始还以为是个小员工,细看之下才发现,他总是不与人视线相交,似乎在探寻着什么,偶尔闪过的眸光竟比鹰还要锐利几分。
“你的公司起内哄,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能不掺上一脚?”文灿然笑得人畜无害,哦,对比照片,原来她就是沈雅馨,上次孟煜城要求他去查的人。
“什么内哄,一点小问题罢了。”孟煜城摇摇头,实在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和这种人是至交。
“总经理,他们绝对用了当地产的蓼蓝,我明明指定要用德岛的。”陶子平显然在那边败下阵来,冲过来向自家老板求援。
反观另一边,实验室负责人白婉鸣则一脸沉静,淡淡地向孟煜城陈述,“如果说我用了当地的蓼蓝,请拿出证据来,否则就像个男人一样自己担起责任。”她人长得极美,让人想起艳丽开放的风信子,可态度却冷得活似寒冰,奇怪的是,她穿着一身俐落的男装,遮住一切曲线。
进入推卸责任阶段了,文烨然咧了咧嘴,丢给盂煜城一张照片,“这是实验室向附近花农购买寥蓝的记录,刚才闲着没事,随便帮你查的。”
他不去看白婉鸣骤然刷白的脸色,反而是一手抓起沈雅馨对孟煜城说:“你的秘书借我用用,一会事情解决了再还给你。”
沈雅馨措手不及,被文烨然一把揪住,急得向孟煜城求助,“总经理……”
孟煜城瞪了文烨然一眼,却只说:“手放开,她很怕痛,不要走太远,我这里很快好。”
沈雅馨瞪大了双眼,有没有搞错啊,这么简单就把她卖掉了?
走出实验室,沈雅馨依然有些忿忿不平,气鼓鼓地不肯与文烨然交谈,但文烨然的脾气好得要命,丝毫不因此生气,反而时不时伸出手臂让她扶着,避免她穿着高跟鞋的脚踩到石子而摔倒。
几次下来,沈雅馨也不好意思再绷着脸,讪讪地道谢,“谢谢你喔。”其实她只是生气孟煜城为什么会放心把她交给一个外人,于是这个外人就成了她迁怒的对象。
“不客气,你是孟煜城的秘书,我照顾一下理所当然。”文烨然笑咪咪地看着她,故意加重了秘书两个字。
沈雅馨的脸羞得通红,她想解释一下,可是张了张嘴又没办法解释,总不能说她不是秘书吧?但这个文烨然,该说他是八卦呢还是该说他敏锐得惊人?想了想,她决定还是不要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索性就当做没听见。
好在文烨然也算识趣,看她尴尬的样子,主动转移话题,“知道为什么他不阻止我带你出来吗?”
“为什么?”沈雅馨也有点不解,在公司时,孟煜城所有工作都不会支开她呀。
“因为他不想让你看到他发火。”文烨然叹口气,这一次他的火气大概会很大吧,“想不想听个故事?”
“嗯。”
“那个白婉鸣和他母亲家是世交,本来同样经营布料,可是后来嘉韵在孟煜城的带领下重获新生,白氏印染却一蹶不振,当时白氏请求孟煜城出手相救,但孟煜城也在苦苦支撑着嘉韵,并没有余力能够帮肋白氏。”没想到会听到这么沉重的故事,沈雅馨不由得停下脚步,专注地听文烨然说。
“白氏破产后,白婉鸣的双亲因打击过大先后去世,她一个人苦苦维持祖上传下来的印染铺,撑了几年,最后还是因经营不善而出售。”文烨然指指实验室的小楼,“喏,原来的位置就在那里,孟煜城买下这块地后又重建了小楼。”
“在自己祖先的土地上替当年不肯伸出援手的人卖命,这就是白婉鸣现在的感受吧。”文烨然有些恻然,“以孟煜城的想法,他绝不会去和她解释什么,就算说了白婉鸣大概也不会信,当年孟煜城一个人撑起嘉韵的艰辛,也不知道有谁能够理解?”
“他不能试着解释一下吗?世交的话,他和白婉鸣从小就认识了吧?”
“就是因为世交,就是因为从小相识,所以才更加难以原谅他啊。”沈雅馨觉得心里堵堵的,好难受。
“他会继续任用白婉鸣,恰恰是因为白氏坚持采用本土材料进行印染,而不喜欢使用所谓的某某地区的优质品,他们认为台湾丰富的植物印染资源尚未开发,为何要舍本逐末,非要去找外界的东西。”文烨然说道。
“那这些白婉鸣都知道吗?”沈雅馨问道。
文烨然苦笑着说:“当然不知道,她对孟煜城大概只有恨意吧。”商谈的最后结果自然是不好的,白婉鸣一怒辞职,孟煜城也没有丝毫挽留,一连两天,孟煜城的脸色比往日还要冷几分,沈雅馨不得不偷偷想,真不愧和白婉鸣是世交啊,两个都这么冷冰冰的。
藉着倒茶的机会,沈雅馨小心翼翼地问:“总经理。”但孟煜城连理都不理她,她这才想起来昨天的协议。
“煜、城……”回想起昨天他“百般疼爱”的对待自己,她只好乖乖改口。
这个男人难道有双重性格吗?昨天晚上把她抢回他的高级公寓,啃得她连骨头渣都不剩,现在又是这副样子,谁能把昨晚那个狂野的男人,和现在这个面无表情的人联系在一起?
昨天的起因是她企图劝孟煜城和白婉鸣好好谈一谈,解开其中的误会,没想到惹得孟烦城不悦之余,又把她当灭火的点心吃干抹净,末了还被迫答应凡是私下场合都不准叫他总经理,否则他就当没听到。
“嗯?”孟煜城看她一眼,手上继续批改文件。
“听宋秘书说,陶子平亲自跑去实验室操作实验,不过染出来的布料完全没办法看。”宋秘书的评论是勇气可嘉。
“然后?”
“听说白婉鸣自己掏腰包替花农垫上钱……”
孟煜城停下手,“谁告诉你的?”他可以肯定宋建东最多知道前者,后面这句肯定不是出自他口中。
“文烨然说的,他刚才来还你这个。”沈雅馨递给孟煜城一包面纸,好奇地问:“这个面纸很特别吗?他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直接丢掉。”孟煜城顿了顿又说:“以后他交给你的什么东西都直接丢掉。”这个混蛋文烨然,纯粹是为了找借口与她说话才来的。
“啊?哦。”沈雅馨不解地看看纸巾,这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谜语?她怎么完全搞不懂呢。
“中午不要在公司吃饭,早点把手上的事情完结,下午跟我去一个地方。”孟煜城吩咐着,重新又埋首在工作里,他不是不懂文烨然和沈雅馨的苦心,但是有些事情恐怕没有他们俩想的那么简单。
“去实验室吗?”
“不去。”
“那去哪里?”
“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