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她总算得到一句回应—
“你是神经病吗?”
闻言,她脸上笑容一僵,正想开口反驳,一片黑影就来到她头上。她抬起头,看见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小男孩。
他撑着伞,深褐色的发丝梳理得十分服贴,即便在这样的雨天,那头褐发也不显半点凌乱。那粉嫩的肌肤配上精致得犹如洋娃娃的五官,卷翘的睫毛、灵活的大眼、小巧挺立的鼻子,虽然那红润的唇抿成一直线,稚气的脸庞也透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早熟,却都无损他的漂亮。
看着眼前宛如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天使,郭千语不由得傻了,她久久无法反应,只能愣愣的看着小男孩来到她眼前,软声又开口。
“看来你不仅是个神经病,还是个呆子。”
神经病?呆子?
见那红润的小嘴竟吐出这样的话,她总算回神,却没生气,反而扬着笑轻声纠正,“小弟弟,我不是呆子,更不是神经病。”
小男孩眼里写满不信,指着自己身旁的黑影,“不是神经病怎么会和一只狗说上十几分钟的话?你以为它真听得懂你的话吗?”
郭千语一愣,低头看着小男孩所指的黑影。
没错,方才让她耗费三寸不烂之舌劝说的对象不是人,而是坐立在她眼前的一只大黑狗。
原来如此……
她露出苦笑,总算明白小男孩为何会说她是神经病了,因为在小男孩眼中,黑狗确实是“它”,只不过在她眼中,“它”却是“他”。
因为她把大黑狗当成人一般看待,和大黑狗说话的态度自然也和对一般人没两样。
“我真的不是神经病,它真的听得懂我们说的话,而且,它也会说话。”她神色认真的看着小男孩,不禁为自己辩驳。
然而小男孩看她的眼神却更加像是见到疯子,摇着头说:“看来你病得还真不轻……”
郭千语脸上犹如滑下三条黑线。
算了算了,她不想解释了,因为就算她解释也没人相信。她无奈的笑了笑,放弃与他争辩,眨着大眼低问:“这是你的狗?”
“不是。”虽然把眼前的女人当成神经病,可基于从小学习的礼仪,小男孩还是回答了她,只是语气不怎么客气就是了。
“喔。”既然不是,那……她低下头,继续对着大黑狗游说:“怎么样?你考虑清楚了没?姊姊会准备很香很香的食物给你吃喔。要不要和我回去?”
小男孩见她居然继续和一只狗说话,忍不住瞠大了漂亮的双眼,站在黑狗的面前,皱起细致的双眉不悦的说:“它不会和你走,我要养它,它要跟我走。”
这只狗儿五天前就在这里了,他猜这只狗应该是被人抛弃,却不肯走,所以他每天上下学都会绕至这条路,买些狗罐头给它吃。他早就将这只狗儿当成他的狗,怎么能让一个有神经病的女人带走?
“你要养他?”郭千语先是一愣,接着她开始打量起他的穿着,这一瞧,她傻了,粉嫩的小嘴瞬间成了字型。
就算她只是个市井小民,也看得出来眼前男孩身上那套制服出自哪里。
那是一袭剪裁合身的小西装,白色的衬衫配上深蓝色的背心,因为正值夏日的缘故,下身则是笔挺的西装短裤,再来是白袜及黑得发亮的皮鞋,最最最最重要的是那件背心上及他手上提着的书包,上头印制的斗大校名。
那是在台北……不,应该说在台湾十分有名的私立名校,这所学校专收政商名流、商贾权贵们的第二代,除了师资一流之外,学费也是贵得吓人,一年的学费比一个普通人的年收入还要高上三倍,是所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
“对,我要养它。”像是怕她和自己抢,小男孩挺起小小身躯挡在黑狗面前,警戒的看着她。
郭千语从震惊中回神,见他一脸紧张,连忙放软声询问:“小弟弟,你确定你家人会让你养狗?”
她并不反对他收养眼前的黑狗,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据她所知,那些上流社会的有钱人饲养的多是有血统的名贵猫狗,怎么可能会要一只流浪狗?若他是经过家人的认可,那她不会阻止,但若不是,她便绝不会让他把狗带走。狗儿和人一样,都有一颗脆弱的心,禁不起人们一再的抛弃。
闻言,小男孩果然沉默了,一双漂亮的眉毛紧紧皱起,泄露了他的情绪。
这让郭千语叹了口气,柔声又说:“既然你的爸爸妈妈没有同意你养狗,那姊姊就不能让你把狗狗带走……”
听到这,小男孩马上抬起头,激动的说:“谁说他们不答应!他们说过只要我喜欢,要什么都可以,只是……”他突然没了声,因为现在就算父母答应也没用,而是要另一个人答应才成,只不过这些事,他可不会和眼前的陌生人讲,于是他霸道的又说:“我不管,我就是要养它,它是我先发现的,你别想带它走。走开!不要烦我!”
小男孩像只小刺猬般的挡在狗儿面前,这情形让郭千语十分无奈,她偏头望了眼自始至终坐着不动的大黑狗,发现它依旧无动于衷,她只好回过头,企图好好跟眼前的小男孩沟通。
“小弟弟,你听姊姊说……”
“谁是小弟弟而且你也不是我姊姊!你走开!快点走开……”
见小男孩根本不听她说话,郭千语一个头两个大,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见原本大喊着要她走开的小男孩突然没了声,一双圆亮的大眼瞬间瞠大,怔怔的瞪着她身后。
他在看什么?她困惑的回过头,额上滑下的雨水正好滴落在她的眼中,遮去她的视线。她忙用手背抹去雨水,轻眨双眸,这才看清眼前的景物。
这一看,她发觉身后不知何时停着一辆车,而且是辆价格不菲的名贵轿车。她眯起双眸,想看清车里坐着什么人,然而下一秒,驾驶座已走下一个人,一个长相俊美非凡的男人。
浓眉俊眼、挺鼻棱唇……那是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庞,俊得天翻地覆、帅得无法无天,就连目前当红的偶像名模,都没人能比得上眼前男人,也让她这一看顿时傻在原地,露出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花痴样。
来到两人面前,魏靖连看也没多看一眼蹲在地上、露出一脸着迷表情的女人,而是将视线落在她身前,那即便撑着伞却依旧让雨水打湿的小男孩身上,寒声说:“跟我回去。”
他可不想在这种鬼天气和小鬼算帐,等回到家,他再好好的教训这小家伙。
小男孩身子一僵,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黑狗,又看了看自己眼前的陌生女人,却没听话上车。
见他不动,魏靖脸色更差,又重复一次,“上、车。”
“我、我……”小男孩紧张的扭着十指,整个人抖个不停,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冷。
他这模样让郭千语蓦地回神,直觉将他颤抖的原因归类成害怕。
忙拉回被帅哥迷得神魂颠倒的理智,她站起身挡在两人面前,扬起下巴对眼前的男人质问:“你是谁?凭什么带走他?”
魏靖眯起双眼,低头看着这身高不及他肩头的女人。
她一头湿发黏贴在一张鹅蛋脸上,穿着一件素色背心配上紧身的七分裤,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而此刻这看起来来路不明的女人,正瞠着大眼瞪他,像只母鸡般的护在小家伙身前。
“你又是谁?”他沉声反问。他都还没问她是谁,她倒是先问起他了?
“我……”被这么一问,郭千语顿时语塞。
她和身后的小男孩根本称不上认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只好转过身,小声问着后头的人,“喂!你叫什么名字?”
“呃?”突然被人问到姓名,小男孩先是一愣,接着,看她护在自己身前的动作,方才对她的防备顿时松懈,下意识脱口说:“我叫吕……”才开口,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口,“不对,是魏绍书。”
他吐吐舌,差点忘了自己这阵子要“暂时”改姓魏。
“绍书……”喃完,她双手叉腰,再次挺直身子,大声对眼前的男人说:“我是绍书的朋友。”
朋友?魏靖一怔,而后眯起双眸,质疑的问她,“你几岁?高中生?还是国中生?”
“皇新学院”确实是从幼稚园至大学的直升学校没错,但眼前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皇新的学生,最重要的是,皇新国小的学区和国中、高中的学院分属不同地方,毫无交集的学院光是由国中走到国小校门的路程就要三十分钟以上,小家伙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认识眼前的“朋友”。
这话让原本说谎脸不红气不喘的郭千语顿时气红了小脸,鼓起双颊说:“没礼貌!你那是什么话?我看起来像国中生吗?我都大学毕业了,今年已经二十四,二十四岁了!”
可恶!高中生也就算了,居然说她像国中生他瞎了吗?
二十四岁?魏靖低头,又看了眼她那娇小的身材。
目测不到一六○的身高,怎么看也不像是二十四岁,加上瘦弱到几乎是媲美非洲难民的四肢,让他严重怀疑她谎报年龄,若不是她胸前那不算小的丰满提升了一些可信度,他绝对会以为眼前的女人未成年。
见他依然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她,郭千语眯起双眼,沉声问:“你是谁?还不快回答!该不会是诱拐犯还是绑架犯吧?我告诉你,有我在这,你休想得逞!”
诱拐犯?绑架犯?魏靖俊颜一僵,忍不住咬牙问:“我像吗?”
他这一问,郭千语不禁再一次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飞扬的眉、锐利狭长的眸、高耸挺直的鼻梁,以及那紧抿着却不难看出弧形优雅、薄厚适中的唇,这样出众俊美的脸庞配上俊挺拔萃的身材,以及那一身漠然得让人难以亲近的气息,说真的,要说这男人是发光发热的偶像明星,或是伸展台上扬名国际的模特儿,她都会相信,但是……
眯起圆亮的大眼,她又说:“这可难说,长得帅又怎样?谁说没有像你这样长得人模人样的诱拐犯?谁知道你是不是披着羊皮的狼?”
人模人样的诱拐犯?总而言之,这愚蠢的女人就是认定他是诱拐犯就对了?
魏靖眼角忍不住一抽。要不是这女人说了一句“长得帅又怎样”,他肯定会怀疑她眼睛瞎了。
虽然很想驳斥,但他还有一堆事要做,没时间在这里和她耗,于是他拧起眉,直截了当的说:“我是魏靖。”
姓魏?原本全神戒备的郭千语一愣,心里打了个突,再次低下头,小声的问向身后的小男孩,“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在确定她真的是在保护他后,小男孩对她的敌意早已全消,睁着圆亮的大眼软声重复,“我叫魏绍书。”
魏靖……魏绍书……都姓魏?俏脸一僵,她低声又问:“你……认识他?”
“认识。”他点头。
咽了咽口水,她小心翼翼的再问了句,“那……他是你的?”
绍书想也没想,轻声说出那被要求了无数次的答案,“他是我爸爸。”
爸、爸爸?!
唔……这下糗了。
虽然讶异这看似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竟已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但她早该看出来小男孩那漂亮的脸蛋,根本就是男人的翻版嘛!结果她居然还指着人家的鼻子,质疑他是不是诱拐犯……
噢!她好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看着原本像神力女超人般挡在绍书面前的女人像是突然泄了气的皮球,魏靖知道,这愚蠢的女人显然终于搞清楚状况。
既然解决了一个麻烦,俊颜再次冷下,对躲在女人身后的小家伙沉声说:“还不上车?难不成还要我‘请’你?”
绍书身子一僵,一双眼频频看着脚边的大黑狗,最后,终于克制不住低声问:“我、我能不能养它?”
闻言,魏靖拧起眉,嘴角却扬起一抹笑,轻声说:“我连你都顾不好了,现在还想多一只狗,你说能不能?”
光是一个八岁小孩就让他烦得焦头烂额,休想再来一只麻烦的家伙。
这拒绝让绍书小脸失望的一垮,却不敢有异议,只能默默的朝不远处的轿车走去。
直到看见小男孩落寞的背影,郭千语才由窘困中回过神,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雨水浸湿而皱巴巴的名片,来到他面前轻声说:“你别担心,狗狗我带走了,我会好好照顾它,你要是有空,可以到这里看它。来,这是我的名片。”
接过名片,绍书低声念着,“Secret事务所……郭千语?”
“哇!你好厉害,居然懂英文?”她努力忘记自己刚才出的糗,露出甜笑揉了揉他的头,又说:“Secret是秘密的意思,是我和几个合伙人一起开的小公司。快上车吧,要是感冒就不好了,记得来看狗狗喔。”
对她早已没一开始排斥的绍书轻点头,然后小跑步的跑上车。
本要直接离开,魏靖却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眼那浪费他十几分钟的女人,沉声道:“你绝对不会是绍书的朋友,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绍书去找你,而你,当然也不准再接近他。”
对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女人,他认为这样的处理方法不会有错。说完,他不再多看她一眼,直接上车,开车离开。
瞪着那驶远的车子,郭千语双手叉腰、拧起秀眉,即便车上的人已听不见,她还是忍不住低骂,“搞什么?你说不准就不准?我偏要接近他,看你能拿我怎样?可恶的家伙!长得帅有什么用?没想到个性这么差劲……”
话虽如此,可她却没想到,就算她想找小男孩,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