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村位于临川城西郊约百里处,因整个村子被一圈枯树林围绕而得名。村里土地贫瘠,无法耕作,却有三、四十户人家,大多是土生土长的村民,或者是住不起临川城而搬过来的贫民,平时大伙儿狩猎或织布,再将猎物和布匹卖到临川城,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家家户户都会互相帮忙,村子里的气氛安和喜乐。
只不过这小村落里的平静,在明天晴嫁入大勇家之后就立刻被打破了。三天两头可以听到泼妇骂街,这骂的是自家人也就算了,有的街坊邻居经过丛家,遇到明天晴心情不好,还会被牵累挨骂,搞得林氏及丛大勇常常得四处向人道歉。
幸好枯树村的村民大多善良纯朴,也因为大家都穷,较能互相体谅,否则丛大勇一家可能连这里都住不下去。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直到过年时丛大勇一家人回城祭祖,明天晴却被人抬回来后,状况似乎有了转变。
村子里不再听到丛家传来大呼小叫,好几回有村民过去送东西拜访,回头都说明天晴简直像换了一个人,温柔婉约、贤淑端庄,加上她原就是临川城第一美人,这下倒像由草丛里的野鸡变成树枝顶的凤凰了。
因此,最近丛大勇打完猎和一群村人一起走山道回村,沿途听到的全是大伙儿的羡慕及赞美,浑身轻飘飘的,想到家里有个柔情似水的美人儿在等着,他自己都忍不住得意起来。
“大勇,傻笑啥?急着回家抱娘子啊?”王二麻子看他边走边咧着嘴,忍不住损了他两句。
“嘿,我家那婆子要像他家的媳妇儿那么标致,我也傻笑啊,说不定比他还急呢!”另一个村民张三也笑道。
遇到这样的调侃,丛大勇搔搔头,还真不知怎么反驳,横竖他一向就不擅言词,就由他们去吧。
一群人调侃来调侃去,就快走回村中了,突然王二麻子叹了口气,“唉,今年天气真是邪门了,都初春了还在下雪,什么都没猎到,叫我家那几个兔崽子吃什么哟。”
“是啊,什么都埋雪里了,咱们十几个人上山,也就大勇一个人猎了头山猪,最近又在闹饥荒,听说京城好像还准备派巡抚到临川城解决粮食问题呢,咱们回家就吃树根汤呗,有得吃就要偷笑了。”张三自嘲地道。
“就你消息灵通,我怎么没听到什么巡抚大人的消息……”
一群人边聊边进了村,丛家是后来才搬进来的,拥有枯树村的大片荒地,住在靠近村口的地方,到了家门前,丛大勇瞧大伙儿都一脸苦哈哈的样子,他也于心不忍,“要不咱们分了我这头山猪吧?虽然这猪不大,每个人能分到的不多,可至少先撑过这一顿,总不能真让家里的老人孩子饿肚子吧?”
他的义气让众人感激涕零,但是随着他的话声,大伙儿的表情却是越来越奇怪,像是尴尬之中还透了几分不舍,那王二麻子甚至还朝丛大勇脸歪嘴斜地做了个鬼脸,眼睛眨得像要抽筋似的。
“王二麻子,你脸怎么了?”丛大勇纳闷地问道。
其它人看了他的反应,都忍不住想翻白眼昏过去算了。这大勇不顾自己家一样是穷翻天,慷慨的想将自己的猎物送人,却没先问问他家婆娘肯不肯……
明天晴恰好在此时出来迎接回村的丛大勇,手里提着篮子,里头的茶壶还冒着热气呢。她就这么静静地立在他的背后,把他的话听了个十成十,其它人原本想分猎物的,现在也尴尬的不敢分了。
状况外的丛大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大方方地把山猪往地上一扔,“你们自个儿拿刀子来割,看要取多少肉,剩下的留给我就好……你们怎么不动?”
僵在原地的村民们个个窘迫到不行,明天晴虽然最近变了,可是众人不敢确定她会不会又发作,届时丛大勇就要遭殃了。
最后是张三鼓起勇气,指了指他的背后,“呃……大勇,你要不要回头看一下?”
丛大勇不明就里地回头,赫然见到妻子好整以暇的直盯着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慌,忙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天晴……这个……因为最近下雪嘛,猎物不多,我才想把这山猪分给大家,你也知道,大家家里都有老的小的,总不能天天饿肚子。”
村民间互相看了一眼,也替丛大勇解围,“天晴嫂子,这肉还是你们自家留着吧,谁知道明天猎不猎得到下一头呢。”
“对对对,我也不要了!”
听得大家推却,丛大勇急了,连忙求情道:“怎么能不要呢?这是今天唯一的收获啊!天晴,你看是不是……”
明天晴瞧着这一群善良的人,心里很有感触,她当贵妃时,周遭大多是自私自利的小人,根本不会为他人着想,这样对比起来,这些村民的无私是多么的可贵啊。
于是她淡淡一笑,指着地上的山猪道:“大伙儿别客气,我们家是相公说了算,他说分给大家就分给大家,可别真让家里的老弱妇孺饿肚子。”
“天晴!”丛大勇听了她的话,感动之情满满充塞他的心房,要不是周围这么多人,他真想紧紧抱着她。在这一刻,他真的认定她是他唯一的妻子了,她的包容令他动容。
其它人也被明天晴的大方惊呆了,却也很快欣喜的欢呼,开始分割地上的山猪。
明天晴见不得一地的血红,便将手上篮子交给了丛大勇,随口吩咐道:“这天寒地冻的,待会儿大伙儿分好了肉,就喝杯热茶再走吧!我先进去了。”
接着她慢悠悠地回头走进屋里,丛大勇将篮子往张三的手上一塞,也连忙跟了进去。由于家里人都在屋后忙活着,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一阵情动,忍不住从背后搂住了她,一张脸埋在她香气四溢的颈项间,享受着她的女人香。
“啊!”明天晴吓了一大跳,身子忍不住缩了一下。
他庞大的身躯几乎将娇柔的她包覆得密实,背后传来的热度在这大冷天里比什么暖炉都好用,可是他的怀抱对明天晴来说毕竟还算是陌生,因此这样直接的亲密相拥令她有些不自在。
丛大勇感受到了她的僵硬,才猛地想到怀里的人虽然是他妻子,两人却没有真的圆过房,他这举动算是唐突了。
成亲那天,明天晴掀起盖头,却见到一屋子的萧条,听说当下便将他丛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他辞官回乡,原想给她时间习惯,便将圆房的事情押后,想不到她实在太蛮横,让他完全不想碰她,所以到现在两人空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可如今的她对他而言堪称完美,外貌美若天仙,内心贤良淑德,让他直想好好亲近她,然而丛大勇不愧是受过严格训练,意志力之坚强远超过一般人,因为她对这个拥抱表现出的不适应,他忍了下来,逼自己放开她。
他抓头苦笑道:“对不起,我以为……因为我们是夫妻……不过我也不应该这么突然,下次我不会再乱来了,你别因此有芥蒂……我出去看他们肉分好没。”
丛大勇匆匆地又出了门,他的离去似乎也带走了一丝温暖,令明天晴顿时有种空虚的感觉。
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了尊重,从来没有人在乎过她的感受,就算贵为贵妃也一样,可是这个男人却让她觉得被捧在手掌心,明白了什么叫做被人呵护。
她突然羡慕起原主,也庆幸自己现在成了明天晴。
这阵子,她刻意慢慢地“回想”起一些事情,免得最后露出马脚,但丛大勇即使怕她变回先前那个凶婆娘,却仍然对她相当好,她知道自己的芳心有些悸动,若是他能够一直这么疼爱她、尊重她,那么圆房的事也许该有些改变了。
丛大勇整个晚上都十分沉默,而明天晴也显得若有所思,丛家人瞧他们两人间似乎不太对劲,为了不打扰他们,在晚膳结束后便熄了油灯,早早入睡。
两人是夫妻,也一向是睡在一起的,只不过他们房里暖炕很大,足足睡得下三个丛大勇,因此他们向来各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有了那个拥抱后,夫妻俩之间多了些暧昧的情愫,在炕上各占一方,黑暗里听着彼此的呼吸都觉得特别别扭。
一个姿势久了身子会僵硬,于是明天晴侧身一翻,靠得他近了些,却看到自己引起的这个小小动静让丛大勇身子动了一下,直到她再没有其它动作,他胸口的起伏才平缓下来。
原来他比她更紧张?明天晴突然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又再翻了一次,这回离他更近,果然看到他又跟着她的动作虎躯一震,还不着痕迹地往炕头的方向缩了点距离。
明天晴都要笑出来了,这男人长得五大三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居然会因为她睡觉的动作由雄狮变成小猫,简直太可爱、太有趣了!
“相公,今晚有点冷啊!”她突然说道。
“啊?”没料到她会开口,他呆了一下才回道:“那我把炕再烧热些?”
“烧?再烧人都烤焦了,你以为烙饼啊?”明天晴轻笑起来。
“这……”冷又不让烧炕,丛大勇陷入了难题,“那要怎么办?”
“你这傻瓜。”明天晴轻轻叹息,偎近了他,整个人窝进他的怀里。“这不就好了吗?我今天才发现你是个上好的暖炉,怎能不用呢?”
虽然她自己靠过来的,丛大勇受宠若惊之余,却不敢真的反抱住她,他还记得她傍晚的排拒。不过明明不习惯的人是她,硬要巴上来的人也是她,弄得他蠢蠢欲动,却又进退两难,只能说他真不懂女人啊。
明天晴自然知道他的不自在,不过她就是觉得这样的他很有趣,也给了她做为女人的成就感,于是她变本加厉地伸出小手,从他襟口伸了进去,只听见他闷哼一声,身躯更加僵硬了。
“这样暖和多了。”她坏心眼的在他胸口摩挲,听着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这时她摸到他坚实肌肤上一块粗糙之处,不禁好奇的微微拉开衣襟,凭着触感确定了一个不小的范围。
“这是什么?”她问,微微支起了身,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身上,让她看得更清楚。
丛大勇屏住气息,最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用低沉的声音回道:“箭伤,是被敌人用守城的重箭穿透才会这么大伤口。”
明天晴倒抽了一口气,他说的重箭她看过,那可是连石头都可以打穿的强弩,要有多强的意志才能从那般的重伤活过来?
她有些心疼,借着月光端详那可怖的伤口,摸着他的手劲也放小。突然,她又碰到了另一个伤疤,稍微摸索了下,这疤由右肩到了左胸之下都还持续着。
她不舍地问道:“那这个呢?”
“这是刀伤,在一次与敌军对垒时为了救吕大将军,让对方的主帅不小心在身上开了个伤口,我就是因为这道伤口升上了副将。”他简单地解释着。
听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对宫廷之事甚为了解的明天晴,很清楚能够让一个人升官的伤绝对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随便摸到两道伤都这么严重了,其它她没看到的,让她几乎不敢问了。这傻子难道都不知道有人会替他担心,替他难过吗?
“相公,你以后行事千万要小心再小心,你要记得家里还有母亲孩子,还有我这个娘子,我们都牵挂着你呢。”她心疼不已地往那道长长的刀疤直摸下去,不知道这道伤口究竟有多长,她摸着都觉得痛了。
在她摸索的时候,丛大勇却陷入了地狱般的煎熬。这女人一定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却不敢唐突她,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而且,他刚刚忘了告诉她,那道伤口自右肩至左边小腹,她若这样一直往下摸会……
忽然间,明天晴停下了动作,丛大勇也几乎是同时屏住呼吸,房里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默。
明天晴觉得自己手上的触感不对,赫然发现自己似乎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难怪这个男人会突然石化。
“天晴……”丛大勇受不了了,紧搂住她,低头封住了她的樱桃小口,大手也开始在她的娇躯上游移,他忍了好久好久,今天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吗?
在这缠绵的前奏中,明天晴几乎也要灭顶了,只能随着他的抚触瑟瑟发抖,他那浓厚的男人气息,健壮的身躯,都让她觉得自己好娇小,好需要被怜惜。她没有感受过这么强大的情欲,前世她服侍的男人是皇上,从来不会也不可能在床上取悦她,因此她即使在入宫前“受训”得满腹经纶,却不知道床笫之事的美好。
丛大勇想更进一步,大手摸上了她里衣的领口,却不意见到她茫然无措,泪花乱颤的样子,令他兴起了一股浓浓的罪恶感——她今天傍晚才因他一个拥抱而受惊吓,他晚上就要圆房,她会不会因而怕他、抗拒他?
思绪到了这里,脑子也醒了一半,他连忙停下作乱大手,翻过身僵硬的躺着,再也不敢碰她,咬着牙道:“天晴,你要不要睡过去一点?那里地方大。”
因为他的停手,明天晴也渐渐冷静下来,她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点了下他的胸膛,却听到他狠狠地抽了口气,浑身更紧绷了。
明天晴微微一笑,不仅没有照他说的离开一点,反而更贴近,整个人像条蛇般地缠住他。
“你你你……这样会不好睡。”丛大勇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我觉得这样很好睡啊。”明天晴装傻,螓首直接靠在他的胸膛上。“我不能这样睡吗?”
丛大勇沉默了一下,才用一种异常沙哑的声音道:“可以。”
“那我以后都想这样睡,可以吗?”
“……可以。”
这便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大的宠爱啊!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任性、恣意使性子,他都不会多吭一声,因为他尊重她,爱护她。
明天晴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眼,享受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安全感。她相信这个让她什么都可以的男人不会对她做其它事,他会一直忍一直忍,因为他要让她舒服,即使他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