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白沐晨所料,黄昏时分,清幽院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听脚步声,有两个人,一会儿,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来人在外面没看见人,便举步走向内室。
“二小姐……”
哽咽的声音让闭着眼的白沐晨微微诧异,可是她不知道来者何人,所以并没有动,倒是“晕倒”在床下的青青听到声音,讶异的睁开眼。
“刘嬷嬷?”青青惊呼,看见刘嬷嬷身边的人,更是诧异。“咦?大牛哥,怎么你也来了?!怎么会是你们?”
“青丫头,你还有力气说话?你们怎么会得了天花的?发生什么事?二小姐她……”刘嬷嬷流着泪,看着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二小姐,哀伤的上前,哭得不能自已。“都是老奴无能,保护不了二小姐,老奴对不起白姨娘的托付……”
“刘嬷嬷……”青青忍不住也哭了起来。“你们怎么可以来?难道你们就不怕得病吗?”
“青青,我得过天花,所以不怕的,娘她……”李大牛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夫人早就看我娘不顺眼,一直想要把我娘打发了,换上夫人的陪嫁掌理大厨房,不过碍于我娘算是老夫人的人,才一直忍着没动。这次你和二小姐得了天花,刚好我已经得过,夫人就派我过来准备把你们送到冀梁山的庄子去,娘她听到了消息,就主动提出要和我一起过来。”
“刘嬷嬷,你得过天花吗?”青青抹了抹泪,看小姐没有动静,只好继续演下去,没有说出真相。
“娘没得过……”李大牛忍不住也红了眼。
“没事,是死是活随天,我也活够本了,再说,夫人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给了我们母子一人十两银子,还把我们娘俩的卖身契都还给我们了,对了……”刘嬷嬷从怀里掏出几张折迭好的纸打开,抽出一张递给青青。“青丫头,这是你的卖身契,虽然可能……”没用了。
青青颤抖着手接过,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卖身契。
她犹记得当初她被人牙子打得奄奄一息,突然听到牢笼外面传来一个软糯好听的声音说:“娘,咱们就买她吧。”
当初是小姐开口让白姨娘买下她的,若不是小姐,那次她可能就死了。她的卖身契原本在白姨娘手上,可后来却被夫人给拿走了。
“呜呜……”青青抓着卖身契哭了。她终于可以脱离夫人的掌控了!天知道自从卖身契被夫人拿走之后,她日夜提心吊胆,就怕夫人把她发卖了,让她不能再伺候小姐。现在好了,再也不用担心了。
“好了,都别哭了。”白沐晨终于睁开眼睛,缓缓的坐起身,看着眼前这对母子。一直受到刘嬷嬷的照顾,可却是直到此刻,她才第一次见到。
“二小姐?”刘嬷嬷脸上还挂着泪,愣愣的看着白沐晨。二小姐明明身上布满了脓包,可是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呢?说话有力,起身也很利落,眼神也很清明有神‘这……
“小姐。”青青也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们现在除了依然满身脓包之外,其他症状已经解除了。
“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您和青青看起来……”李大牛只是老实不是笨,怎么会看不出问题来,可明明满身脓包是骗不了人的。
“还是先离开将军府吧,等出了城我再跟你们解释清楚。”白沐晨掀被下床,立即吩咐。既然这两人已经拿回卖身契,对原主有情有义,或许可以成为自己人。
母子俩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二小姐可能没事”这个认知,还是渐渐的浮上心头。
“好,马车就在后门,夫人派了几个人远远的监视着,所以还要委屈二小姐,奴才得用被子将二小姐裹起来扛出去。”李大牛解释。
谁知他话一说完,刘嬷嬷朝着他的后脑就是一巴掌。“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你扛青青,二小姐老奴来抱。”二小姐的名声要顾及,而青丫头是她看好的媳妇人选,正好。
白沐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再看了看刘嬷嬷壮硕的身材,这才点点头,不担心刘嬷嬷抱不动她。
“需要收拾包袱吗?”李大牛突然问。
“我们不用,倒是你们……”首饰盒和嫁衣早就收进空间里了,除此之外其它东西都是破烂,她有的是银子,出了将军府之后想要什么买就是了。
“二小姐放心,老奴母子俩的家当都已经在马车上了。”
“那好,咱们走吧!”白沐晨点头。
于是刘嬷嬷母子俩一人扛一人抱,健步如飞的走向后门,将主仆俩送上了马车后,李大牛到前面赶车,刘嬷嬷则跟着钻进车厢里。
马车趁着夜色,快速的往城门而去。
“小姐可还好,可有冻着了?”马车里,刘嬷嬷关心地问。
“没事。”白沐晨摇头道。看刘嬷嬷虽然没再流泪,可眼眶依然是红肿的,这种红肿的程度绝对不是刚刚哭那一会儿能造成的,恐怕是得到消息后便哭个不停了吧!“刘嬷嬷,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刘嬷嬷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感叹的说道:“以前啊!老奴不敢太照顾小姐,只能偷偷摸摸的,就怕被夫人抓了错处丢了大厨房这份差事,到时候连这么一点荤腥都没办法给小姐吃到了。如今老奴托小姐的福脱离了将军府,终于能正大光明的服侍小姐,所以以后啊,老奴和大牛就跟着小姐了。”
“刘嬷嬷可想清楚了?别忘了我是怎么离开将军府的,如今我可是身无分文,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白沐晨故意试探道。
“没事,小姐别担心,夫人不是给了二十两银子吗?而且老奴还有一些积蓄,可以撑一段时间,老奴虽然年纪大了,可厨房的活儿还是干得动,大牛也有力气,粗重活儿都做得来,青丫头的刺绣也挺好,想必绣品能卖个好价钱,我们能养活小姐的。”刘嬷嬷安慰她。
“刘嬷嬷,你没必要这么做,当初娘亲救了大牛哥只是举手之劳,这些年你们暗地里照顾我,就算是报答了,如今你们已经能脱离奴籍,应该去寻找更好的前程的。”
“对小姐来说或许觉得是举手之劳,但是对老奴来说,却是两条命和李家的血脉香火啊!当初如果大牛没了,老奴也就跟着去了,这恩情就算老奴一辈子做牛做马都不可能报答得完。小姐就别劝老奴了,老奴是不会离开小姐的。”
这样的忠仆,说不感动是假的,也许她可以信任他们。
马车顺利的出了城门,又跑了一会儿,白沐晨才从怀里掏出玉瓶,倒出一颗解药给青青。
“青青,把药吃了。”说着自己也吞了一颗。
大约十息过后,两人那全身满满的脓包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失,恢复成这些日子养起来的白嫩光滑肌肤。
“我的天啊!”刘嬷嬷低呼,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一边激动的抓着白沐晨的手问:“真的好了?真的没事?是不是?”又激动的看着青青,抬手摸摸她的脸。
“青丫头,青丫头真的好了,跟嬷嬷说,是不是真的?”
“真的真的,刘嬷嬷,我和小姐并没有生病。”
“可是……怎么会呢?那脓包那么真实,和天花一模一样啊!”
“那些都是吃了小姐的药丸子才长出来的,只是看起来可怕,事实上一点也不会不舒服。”
“我是为了离开将军府才出此下策,否则再继续留在那里,迟早会死在他们手里。”白沐晨平淡的解释,“刘嬷嬷,夫人应该有交代要如何处置我和青青吧。”
“夫人的原话是——刘嬷嬷,为了庄子上大家的安危,你就挑一间最偏僻的屋子,好好的安置好淑儿和青青,虽然委屈了淑儿,但是淑儿是个善良的孩子,如果她还有意识,一定也会主动要求这样安排的。对了,大冬天的,烧火盆取暖得注意不要走水了,庄子面积太大,又挺荒凉的,偏僻的地方如果走水,恐怕烧光了也不会有人发现,你们母子务必小心照看。”
翻译过来就是到了庄子后,找一间偏僻的小屋子把她们关起来,然后放火烧了,不用怕被发现。
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
“刘嬷嬷,我们有路引吗?”白沐晨突然想到这点。她已经查过了,在大齐,人离居所百里之外,就必须有路引方可通行。路引上要注明旅者的姓名、籍贯、去向、日期以及体貌特征,以便沿途关卡的查验。
“有的,将军准备了不少张,还有几张空白路引。”刘嬷嬷点头。
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甚至比她希望的更好,空白路引可是好东西,到时候自个儿填上,就是一个新身分了。有了空白的路引,以后当真是天高任鸟飞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去庄子了。”白沐晨决定,“我们先找个暂住的地方,刘嬷嬷有什么提议?”
“若小姐不去庄子,可以暂时先到林镇落脚,之后再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么走。”刘嬷嬷其实也觉得不去庄子上的好,谁知道将军府的人有没有送信到庄子上交代什么诡计。
“临镇叫什么?”白沐晨问。
“哦?林镇就叫做林镇啊,以前林镇是个村庄,因为整个村子几乎都姓林,所以叫做林村,后来慢慢发展起来,人多了,后来就升了镇,还是叫林镇。”
原来是林非临,她还以为是“临镇”,指隔壁的城镇呢。
“好,那就先到林镇吧。”
“行。”刘嬷嬷打开前面的小窗,对赶马车的儿子吩咐,“大牛,小姐说不去庄子,先到林镇。”
“好,不过马车得回个头,刚刚过了那个岔路了。”李大牛说,操纵马车回头,来到岔路口,改道往庄子反方向而去。
千岳山庄里,收到最新情报的影三迫不及待的打开密折,看到人已寻获时,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看来万风崖可以不用去了。
可是当他继续往下看时,表情慢慢的紧绷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不查不知道,原来在外颇有贤名的护国将军夫人,私底下竟是个毒妇!将军府温婉娇柔的大小姐,娇憨天真的三小姐,私底下竟也是骄纵恶毒,手段狠辣的!
只是一个庶女,将来不过是一副嫁妆了事,这样也容不得!
影三看得气闷。不是他同情心泛滥,而是这位是不管主子爷愿不愿意,都需要护在羽翼下的人,那就是主子爷的人,等于是自己人,自己人受到如此欺凌,怎能不气愤?最后他抓着密折飞快面见主子爷去了。
“爷,影三求见。”
“进来。”书房里,夏侯承勋的声音响起。
影三立即推门而入,顾不得行礼,直接将密折送到主子爷面前。
“爷,人已寻获,不过爷要找的高氏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女。”
夏侯承勋蹙眉。死了?没有血缘关系?
拿起密折,一目十行的看完调查内容,双眼一眯,久久不发一语。
原来高氏终身未嫁,女儿白氏是收养的,十五年前高氏带着养女到京城,不过并非逃难,而是幸运的早了一步离开宋家寨。她们在城南区租了一间屋子,过了几日安稳的生活,直到逃难的灾民涌到了京城城外。
母女两人经常到城外帮忙官府施粥,照顾病人,没想到高氏不幸被传染疫病,病势来得又急又快,没几日便病逝了。
高氏死后,其养女白氏遵照遗嘱,曾经到过夏侯家求见祖父,可惜被势利的门房赶走。白氏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在附近徘徊,希望能碰上出门的祖父,可惜数日过去不曾如愿,只得返回京城。
这个该死的门房,他定要修书一封让祖父严惩!
后来白氏在城南租屋处独自生活了一年,平日靠着卖绣品为生,后来在街上被地痞调戏,当时只是骁骑将军的殷震雷帮她解危后,便将她带回将军府,不久她成了殷震雷的侍妾,后来生下一女,名为殷雅淑。
将军府主母是个面慈心狠的,白氏母女在将军府过的日子并不算好,初时有殷将军的宠爱,日子还算好,只是没逃过后宅各种阴私手段,白氏容颜渐衰,身体渐渐坏了,本就是以色侍人,失了颜色便遭到殷将军的厌弃。
没了殷将军的宠爱,白氏母女日子更加难过,所幸白氏性情坚韧,只一心扶养女儿长大。可惜树欲静风不止,白氏不争宠,当家主母可没打算放过她,在殷雅淑七岁那年,白氏再不舍女儿,终是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此后,殷雅淑成了将军府里人人可欺的人。
想到密折中那一桩桩欺凌事件,夏侯承勋浑身的气息越发冷冽,不是因为同情可怜那样一个小姑娘,事实上,他挺看不上殷雅淑这样懦弱无能的人。
正所谓“自助者天助之,自弃者天弃之”,自己都挺不起腰杆,还会有谁来可怜你,帮助你?
然而夏侯承勋却忘了,殷雅淑当时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他能说出那番义正词严、冠冕堂皇的话来,何尝不是因为他身分高贵,含着金汤匙出生,他根本无法体会那种连吃饱都是一种奢望的人,要活下去会有多么的困难。
而且,殷雅淑在那样的处境下,恐怕只要有一点点不驯或反抗,就极有可能引来灭顶之灾,是懦弱的忍耐也好,暂时的妥协也罢,都未尝不是一种求生之道。
影三默默的看着主子爷闭眼沉默不语,没敢出声,只能静静待在一家。
不知道主子爷打算如何?虽说不管主子爷愿不愿意,都要将小姑娘纳入羽翼,但是实际上的行动还是有差别的,端看主子爷派谁负责此事,负责人地位越高,就代表主子爷对这位小姑娘越重视,反之亦然。
大总管琴公子在千岳山庄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该还不至于负责这么一件小事。琴公子之下的两大护法风与雷,也不太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两大护法之下的十六堂主喽!
不知道主子爷会派谁去?
对象是个小姑娘,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将人安置在锦绣堂,由万堂主负责喽?
想那万堂主性情爽朗大方,又是十六堂主中唯一的女性,最是适合接收这个小可怜了,而且锦绣堂里养着数百位拥有各种手艺的女师傅,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到时候随便传授个手艺,就足够小姑娘养活自己了。
这厢影三自个儿想得乐,彷佛自家主子爷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似的。
“影三,吩咐下去,明日爷要前往京城,让人准备好。”夏侯承勋没思考多久,便做下决定。找寻玉佩的事是祖父私下给他的任务,没有第三者知道,所以只能他自己出马了。
影三回过神,愣愣的看着主子爷。
“影三?”夏侯承勋皱眉。难不成这些日子他整影三整得太过了?
“爷,您要亲自出面?”影三赶紧回神,极力压下心中的错愕,保持面上的平静。
“嗯,你有意见?”夏侯承勋挑眉,哪会看不出影三的震惊。
其实也难怪,撇开玉佩的问题,就表面看来,只是安置个小姑娘未来的生活,随便一个手下都算大材小用了,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面。
“没,属下怎么会有意见,爷令出如山,属下自当遵命。”
翌日,一辆外表朴实,内里宽敞舒适豪华的马车驶出千岳山庄的山门,马车里除了夏侯承勋之外,尚有影三和影五两人,马车外,由二十骑精卫护送,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六日后,马车抵达京城,进入千岳山庄位于京城的别庄。
夏侯承勋洗去一身风尘仆仆之后,来到书房,影三已经等候在门口,见夏侯承勋出现,立即先一步替主子爷开门,然后跟在主子爷身后进入书房。
“可有新的消息?”夏侯承勖站在桌前,看着桌上插在花瓶中数枝或盛开或含苞的红梅,抬手抽了一枝,放在鼻下轻嗅。
影三瞄了一眼主子爷的背影,恭敬地回道:“影五正在处理,马上就会送过来。”
“嗯。”夏侯承勋漫不经心的低应一声。“这别庄由谁负责管理?”
“京城这边都是由内务堂七组和八组的人员负责。”意思是说,除了各堂专职的领域之外,其它事物都是由他们负责的。“爷,可是有什么问题?需要属下传唤负责的人来问话吗?”
“没事,爷只是随口问问。”夏侯承勋将红梅插回瓶中。“负责书房的人是谁?”
“虽然这里只是一处别庄,可书房依然属于重地,所以一直以来的规矩都是由各处的内总管亲自领人打扫整理的。”影三心里奇怪着。真的没问题吗?主子爷从来不曾理会这等琐事的。
“问问这花是谁放的?”夏侯承勋说完,走到案后坐下。
影三心中一个咯噔。是花有问题?“是,属下立即去问。”
影三离开书房,随手招了一个仆人,问了几句之后,很快得到答案,又回到书房里。“回爷,插花的人是内总管的侄女,姓柳,上个月投奔来的,内总管安排她住在勤致园,平时在绣懋院打打下手,今日一早内总管领人前来书房做最后的检查时,柳氏剪了几枝红梅插瓶,让内总管放在书房里。”
“无关之人就别留在山庄里了。”夏侯承勋淡淡的说。他喜爱红梅之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一只手都数得出来,不管这个柳氏的行为是有心还是无意,是因为冬日里也只有红梅开得最美,所以才剪了它或是其它因素,他并不需要去求证,非山庄之人本就不该久居庄内,最长半月为限,这是千岳山庄的规矩,适用于他之下的任何人。
“把花撤了。”
“是。”果然是花有问题吧!
影三拿走花瓶,丢给外面的仆从,并将主子爷的意思交代下去,让仆从转达给内总管。
“影三,爷呢?”这时影五急掠而来,见到在外面的影三,急急问道。
影三一征,立即道:“在里面。”
影五闻言便仓促的走向书房。“启禀爷,急报!”
“拿过来。”夏侯承勖心下一凛,接过影五呈上的密折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密折的内容,双眼一眯,冷酷的声音响起,“天花?”
“爷,这事该怎么处理?”影三面色沉重的问道。将军府的行为明显是打算将人送到偏僻的冀梁山后将小姑娘处理掉,小姑娘是很可怜,但是这件事已经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将军府!好个护国将军,此等大事竟然敢隐瞒不报,还将人给送到外面,他就不担心一个不慎,引起大规模的传染?!”夏侯承勋声音冷得可以结冰。“若是没事也就罢了,小惩大戒也可,若出了事,爷定要令他将军府九族尽诛!”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沉重的声音压在众人心头。
“冀梁山离此约多久脚程?”夏侯承勋冷声问。
“快马约一日可达。”
“备马!爷要马上出发。”
“爷,万万不可!”影三和影五异口同声阻止。
“爷可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爷,那是天花啊!就算您让属下余生都在万风崖上度过,属下也要阻止您去冒险。”影三沉重的说。
“爷,属下立刻去找得过天花的人去查看,您没有必要亲自涉险。”
夏侯承勋顿了下,一会儿才道:“爷小时候就得过天花了,你们不知道吗?”
“嘎?”影三和影五错愕。
“现在没意见了吧!”夏侯承勋又道。
“哦,没。”两人默默的让到一边,正准备跟着主子爷一起,却不料主子爷一句话让他们僵立当场。
“你们得过天花吗?”
“属下要跟随爷。”意思就是没得过了。
“不必,你们留在这里继续联络查探,消息传递的速度要再加快,这次消息来得太迟!”事发已经数日,他却到现在才得到消息,监视的影子没有实时看出不对是其一,传递消息的飞影轻视其重要性是其二。
夏侯承勋来到马房,他的马已经准备好了。
他跨上马,低头看着影三和影五,吩咐道:“有任何新的消息,立即上报,不得耽误。”
“是,属下遵命。”
“精卫留此待命,暗卫跟上。”夏侯承勋下令。不是他不珍惜暗卫的生命,而是因为当初挑选前十号暗卫时,得过天花便是符合的条件之一。
十名暗卫早就备好了马,他们是主子爷的专属暗卫,随时跟随在主子爷身边是理所当然,从来没想过会被主子爷留下。
“对了,影三,既然你对万风崖青睐有加,要不爷就如了你的愿,让你余生在万风崖上度过如何?”
“不要啊,爷,属下做不到啊!”影三哀嚎。
可惜他家主子爷已经“驾”的一声,让他吃了一嘴土之后,只能看着主子爷的背影消失在滚滚烟尘中。
冰冷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夏侯承勋恍若未觉,想着若是天花真的传染开来将会造成的后果,眉头便紧紧的皱起。
还有祖父的托付。
高氏已逝,虽然白氏只是养女,也是她的后人,既然白氏也死了,殷雅淑就是他唯一能找的人了。
殷雅淑的生死他并不在意,他会尽力为她救治,若她挺不过去,也是她的命,只是善后必须处理好,绝对不能让天花传染开来!
那个庄子里的人肯定要牺牲,更有甚者,周围若有其它住户,也难逃被牺牲的命运。是很无辜,但……这是上位者的无可奈何。
希望那个地方足够偏僻,或许能少一点牺牲。
急奔了四个时辰,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他们出发时已经快午时,所以并没有专程停下来用午膳,午膳错过了,晚膳不能再错过,再说马儿也需要休息。于是一队人马在一处林子外围停了下来,准备进林子里休息。
夏侯承勋将马交给暗十照顾,其它人则分工,各司其职准备晚膳。
大约两刻钟后,火堆上已经架上了刚刚猎来的兔肉和山鸡,烤肉香慢慢的飘散开来。
夏侯承勋在火堆旁坐下,接过暗一递过来的一只兔腿,慢慢的咬着。
“爷,等一下要略作休息,还是立即上路?”暗一低声的问。
“用完后休息两刻再出发。”
“是。”
两刻很快就过去了,夏侯承勋再次上马,正准备出发,却听到林外的道路上隐隐传来马蹄声。
“爷,有一骑快马接近。”影一微眯着眼,一会儿终于看到自远处急奔而来的一骑快马,等到稍微再近了些时,觉得有点眼熟。“爷,似乎是影三!”
“确实。”夏侯承勋蹙眉,能让影三如此急忙赶来,肯定是有更重大的消息。
比天花更重大的消息……他不敢想象,眉头忧心的蹙起。
因为速度极快,影三很快就来到林外那条路上,可惜他急着赶路,没有注意到他追赶的人就在旁边不远处的林子看着他,就这么过去了。
“影三。”夏侯承勋扬声喊道。
“咦?”影三一惊,连忙勒住缰绳,马匹又冲出一小段路才停下。
稳住马匹后,影三才回头。果然不是听错,真的是主子爷!
他拉扯缰绳策马来到主子爷面前,没有多余的废话,紧急报告,“爷,您离开后约半个时辰,属下收到新的消息,殷二小姐的马车并没有出现在冀梁山的庄子,他们往林镇的方向去了,现下影子们尚未追查到他们的下落。”
夏侯承勋脸一黑,全身迸发出冰冷的杀气。他们竟然敢!
影三低垂着头,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巴不得隐身起来。
这下真的要出大事了!
“这几日林镇可有任何异常?发热的病患增多之类的。”一会儿,夏侯承勋平复了心里的怒气,才缓缓的开口。
“一切正常,一些发热疼痛的病患也特别着重注意,确实只是一般的病症。”
夏侯承勋阴沉着脸。原以为只是单纯的寻人,人找到,拿回玉佩,给些报酬或允其条件,任务就完成了,没想到还扯出了这些麻烦!
“影三,明日爷就要知道他们的落脚处!不然的话,你就去万风崖度过余生吧!”
林镇,雀儿胡同里一处老旧的三合院,屋顶上有两人隐身于此,观察着下头坐在檐下的人。
今日难得出了暖暖的太阳,巳时左右,白沐晨便招呼着刘嬷嬷和青青到外头晒太阳。
她随兴地坐在屋檐下的廊上,微微往后仰,双手撑在后方地上,微眯着眼,享受受着难得的冬日暖阳。
青青则拿着绣绷绣着花儿,准备给她家小姐绣几条丝帕。
刘嬷嬷手上打着络子,也忙得不亦乐乎。